“好了，我也不多叨擾妹妹休養，我該回去了。”

沈鸞站起，忽然看到沈玥強撐起子，渾濁的眼睛睜得老大，“三姐姐，若我有一日被人所害，你會幫我報仇嗎？”

“四妹妹說什麼呢，什麼害不害的。”

“你會不會！”

沈鸞朝笑了笑，轉離開了屋子。

曹瑾見到立刻迎上來，“說完了嗎？沈玥子不舒服，若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沈三姑娘千萬別往心里去。”

“不會的，我再如何也不會跟一個生著病的人計較。”

曹瑾細細地觀察了沈鸞的表，見神如常，心里才踏實下來，想來沈玥應該沒說什麼。

沈鸞探完了病就回去了沈宅，跟章氏說了沈玥的況。

“瞧著并不太好，消瘦得嚴重，氣很差，祖母，要不要去告訴二伯母一聲？”

章氏皺著眉，“便是告訴了，又如何？再看幾日，若的病還不好，就先接回來養一陣子，到底是沈家的姑娘，不能不管。”

沈鸞沒有意見，可沒想到，沈玥連這幾日，都沒能等到。

……

沈玥從見過沈鸞之后，緒就一直很莫名，像是失了神一樣，呆呆地躺在床上，眼睛始終睜著。

曹瑾對一如既往的溫，只覺得沈玥的異常是因為自己比不上沈鸞，才會如此消沉。

“玥玥，等你好起來之后，你也能夠如同沈三姑娘那樣，重新彩照人，來，該喝藥了。”

曹瑾將沈玥扶起來，用勺子舀了一勺藥送到邊。

可這一次，沈玥沒有張口。

木然地看著那碗漆黑的藥，目一點點又挪到曹瑾滿含意的臉上。

“我今日不想喝藥，太苦了，你幫我喝了吧。”

曹瑾一愣，只以為在鬧脾氣，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喝藥你怎麼才能好起來呢？我還等著你好了之后，給我曹家傳宗接代呢，來，聽話，張口。”

沈玥忽然眨了眨眼睛，“那你陪我喝好不好？我聽聞有些好的夫妻都是如此，你把這碗藥喝了，我就喝。”

“我又沒有生病，好端端地喝什麼藥？”

“所以，你為什麼不喝呢？”

曹瑾臉上輕的笑容慢慢地散去，勺子放回到碗里，“這是怎麼了？一直不都是好好的嗎？怎麼今天這麼不乖？”

沈玥后脖子起了一層皮疙瘩，“我好像一直都沒在意，自從你對我特別好的那一日開始，我的子才變得不舒服起來。”

看向曹瑾的眼睛里，藏著深深的恐懼，“我如果死了，對沈家沒有影響，對沈鸞沒有影響，可是對曹家而言，好像還算是一件不錯的事。”

是庶，沈家不會太計較，曹家沒了個媳婦，也并不耽誤曹瑾續娶。

這些日子曹家為了一個個請大夫回來，街坊鄰居都看得見的，誰不夸一句曹家對媳婦好？

如果死了，誰最得益？

曹家，曹瑾！

曹瑾嘆了口氣，眼里有些憾，“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左右也沒多日子了，為什麼你就不愿意滿懷期待地病逝呢？這樣，不是對大家都好？”

沈玥的眼瞳猛地收，手腳并用想要離他遠一些。

可早已經沒什麼力氣，稍稍一都得不行。

曹瑾將藥碗里的勺子拿出去，著碗邊，端著已經涼掉的藥靠近沈玥。

輕輕一扯，沈玥就撲倒在他上。

“我原本，是想讓你沒什麼痛苦的，畢竟夫妻一場，一日夫妻百日恩，也算是給你一個善終，可為什麼你偏偏要察覺呢？”

曹瑾掌下，沈玥抖做一團，他的手輕輕著沈玥的頭發，仿佛凝聚著無限的憐。

“你知道得太多了，擋著了我的路，我也沒有辦法啊，人各有命，這就是你的命，所以你也不要怪我。”

曹瑾輕輕住沈玥的下，不必費多大的勁，就讓張開了。

“要怪，就怪你時運不濟，你看，前世多好，你幫我得到了沈鸞，但是這一次，有你在，我就會離越來越遠，你只能消失。”

涼的藥更加的苦，灌口中沒來得及吞咽掉的，順著沈玥的角流下，混絕憎恨的眼淚。

灌完了藥，曹瑾還能仔細地給整理好襟，又將扶躺下。

一陣陣昏沉襲上沈玥的心頭，曹瑾不會得逞的，沈鸞知道，什麼都知道！

就算死了，沈鸞也不會讓曹瑾如愿以償！

……

幾日后，從曹家傳來噩耗，沈玥沒了。

“沒了？”

沈鸞皺眉，“前兩日還能與我說話，怎麼忽然就沒了？”

“曹家人說，是突然糟糕的，大夫都來不及請，讓姑娘節哀順變。”

沈鸞扶住旁邊的桌子，不，應該不會這麼快，曹瑾還想裝出一副伉儷深的樣子給旁人看，絕不可能浪費機會。

那就只有可能，沈玥發現了什麼，曹瑾不得不對了手。

這事兒告知了章氏，章氏久久沒有說話，半晌，才長嘆一聲，“讓人，去準備吊唁吧。”

曹家的喪事辦得靜不小，特別能讓人到曹瑾的悲傷，誰見了不說一句他重重義？

一些同僚都安他，曹瑾卻像是失了魂一樣，讓人唏噓不已。

沈鸞跟在金氏邊進去吊唁，滿目白，讓恍惚間仿佛回到了自己靈堂上。

那會兒曹瑾也是同樣的做派，失魂落魄，讓人同。

“沈三夫人，沈三姑娘，請……節哀順變，是我沒能照顧好玥玥，我該多陪陪才是。”

曹瑾哭喪著臉過來招呼，金氏還沒說什麼，沈鸞冷冷的聲音率先而出，“確實如此，不過這些話，曹大人還是對著四妹妹說吧。”

旁邊有人過來勸，“這也不是曹大人的錯，誰不知道曹大人對沈四姑娘已經很好了，沈四姑娘病重，前前后后都是他在照顧著，這樣的男子上哪兒找啊。”

“是啊，曹大人已經夠難的了。”

沈鸞充耳不聞，曹瑾反而還替說話，說只是心疼自己妹妹云云，給自己拉的一手好。

實際上，男子喪妻，原也不是一件多嚴重的事，過一陣子就能續娶，有時候靈堂才剛剛撤掉，那邊續弦已經抬進門了。

沒人會覺得有什麼不妥，逝者已逝，日子還要繼續過，家里雜七雜八的事還要有人持，傳宗接代也不能耽誤了。

沈鸞的眼睛被那些白的帳子刺得有些疼，心里都忍不住一陣陣悲哀。

這世道對子太過不公，無奈卻沒多人覺得，只已經當做是正常的。

從曹家離開，沈鸞的緒就很低落。

金氏以為是因為沈玥的死心中難過，也不多說什麼，讓一個人靜一靜。

然而靜了幾日的結果就是，沈鸞做出了一個決定。

“母親，我若是這輩子不嫁人，您會不會嫌棄我？”

金氏驚的手里的杯子都掉了，落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你、你你這是怎麼了？阿鸞你可別嚇我，沈玥的死對你影響如此巨大嗎？”

金氏慌慌張張地將沈鸞拉到邊，“其實嫁人也不都是那麼可怕的，你看看我，每日不還是開開心心的，不也是好？”

“可是母親你真的開心嗎？”

金氏一愣，被沈鸞清澈的眼睛著，居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您被拘在這個家里，看著好像是自由自在，但真的嗎？”

沈鸞反握住金氏的手，“如果您沒有嫁人，或許此刻，會在某個您聽說過的地方游歷，又或者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與他互訴衷腸，可您現在什麼都做不到，只能頂著沈三夫人的頭銜，出門做事都要顧及著自己沈三夫人的份。”

沈鸞這兩日晚上都沒怎麼睡著，半夜眼睛睜得大大的，兩輩子見過的事在眼前一邊一邊地過，自己腦袋里生出了強烈的疑。

為什麼一定要嫁人呢？為什麼一定要將自己托付給別的人，若是所托非人，難道就只能熬過那長長的后半輩子？

沈鸞已經跳過一次火坑，然后死了，好不容易重新又活了一遍，就該聰明了才是，為什麼還要再跳一次？

金氏慌了，疊聲說，“阿鸞啊，你怎麼會這麼想？雖然、雖然是有不好的地方，但嫁了人也不是全然不好呀。”

“比如呢？”

金氏忽然就卡了殼，哼哼唧唧了半天，“比如，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不會很開心嗎？”

“那那人也喜歡我嗎？他喜歡我之后，就不會喜歡別人了嗎？”

“也……是有可能的。”

沈鸞嘆氣，“母親，您素來見多識廣，這樣一心一意彼此喜歡的況，真的多嗎？”

金氏無法違背良心，事實上，沈鸞想的這些，在年輕的時候，也同樣想過。

可是的想法不重要，家里給安排了親事，難道能違抗？再不愿，還是要嫁過來，嫁給素未謀面的沈家三爺，然后在沈宅中，耗盡后半輩子。

再后來，就不去想了，想也沒用，也將自己的棱角磨了圓的，與那些世俗的觀念漸漸融合。

但現在，沈鸞揚著青春的面孔，目執著地問，嫁人真的快樂嗎？

金氏回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