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凌曾經不是沒想過,他若是與舒舒有了孩子,定會直接將他立為太子,后來發生了那麼多事,這個想法只能深藏在心底。
然而這會兒,這個想法就好像水底的泥沙一般被翻涌了上來,可他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沅凌這陣子心的糾結矛盾,讓他神都變得不濟,心里一會兒一個念頭,一會兒又打消掉,可謂倍煎熬。
正在此刻,行宮來人傳話,說是太上皇子不好了。
……
太上皇和甄皇太妃這些年一直住在行宮,沅凌和秦舒時常會去探請安。
也就這兩年,太上皇的子日益衰老,已是臥床許久,幸而有甄皇太妃相伴,神倒是還。
但人終究敵不過時間,太上皇已彌留。
沅凌和秦舒立刻前往,太醫跪著回話,說……也就這些天了。
沅凌獨自去見太上皇,曾經如天一般的父皇如今躺在床上,臉頰干癟,皮上有著年老的斑斑點點,瘦弱的令人唏噓。
見到了沅凌,太上皇像是恢復了一些神,還朝他笑了笑。
“朕將國朝給你,甚是明智,朕也有面,去見列祖列宗。”
“父皇……”
“不必哀痛,朕這輩子,很是知足。”
尤其是最后的這一程,他總算會到了人世間的自在舒心。
“有時候,朕會想,若是當年,朕沒做這個皇帝,是不是這一輩子,都能毫無憾,只是可惜,沒有若是。”
太上皇看向沅凌,眼睛里有著難以理解的暗芒,“你做得很好,只是沅凌,為皇上,有些事,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了要好。”
沅凌渾一震,父皇的眼睛雖已渾濁,卻依舊有著當年的銳利。
“你自己選的路,就沒有后悔一說,只能到我這個歲數,才能略做慨。”
“朕唯有一事放心不下,你要善待甄皇太妃,一輩子走到了盡頭,才覺得所有的事,都會變過眼云煙,唯有一直在邊的人,才是最舍不下的……”
秦舒在陪著甄皇太妃,這位從小就覺得是個傳奇的子,此刻顯得很是平靜。
如云的烏發已經染了白霜,卻依舊溫婉端莊,臉上的皺紋并沒有破壞沉靜的氣質。
“生死有命,你們也不必太難過。”
甄皇太妃反而安秦舒,秦舒從臉上看不出悲痛難過,忍不住,問出了多年來一直盤旋在自己心底的疑問。
“太妃,您,可有慕過太上皇?”
甄皇太妃似是并不奇怪會這麼問,神依舊恬然,“這樣的問題,自從我踏了皇宮,便沒有了意義,子一旦了宮,哪里還由得自己。”
秦舒見甄皇太妃一直在看,不由地心里一跳,再去看時,已經挪開了目。
“子生來不易,在這世間也多不公平,我聽聞了收容堂的事,你做得很好,比我要好。”
甄皇太妃與世無爭了一輩子,一直用沉默和消極來控訴世間對的不公,只是如今回頭想想,分明可以將自己這輩子過得再有意義一些。
如秦舒這樣,子生平并不只是為了而活,可惜,明白得晚了。
秦舒一直陪著甄皇太妃,直到太醫來稟,太上皇想見皇太妃,怕是,沒多時間了。
甄皇太妃緩步來到太上皇邊,兩人俱是老矣,雪鬢霜鬟,不見當初的神采飛揚。
其余人都在殿外候著,太上皇只想與單獨待一會兒。
“朕,對不住你。”
太上皇握著甄皇太妃的手,他被睿親王的手段蒙蔽,導致甄皇太妃家破人亡,又強行將人留在邊,讓郁郁寡歡。
甄皇太妃平靜地看著他,一如從前。
太上皇輕輕笑了一下,他也曾想問秦舒問甄皇太妃的那個問題,只是話在齒間百轉千回,卻沒有問出來過,他不敢去聽那個回答。
“朕,留了詔,可保,永寧王妃世代安寧。”
甄皇太妃的眼睛倏地睜大,就見太上皇虛弱地彎了彎角,“朕都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
沈鸞是的孩子,是還愿意留在世上的惦念。
普天之下,能有什麼可以瞞得過一個皇上?他只是選擇不知道,而已。
甄皇太妃的手微微抖,太上皇眼神開始微微渙散,上的力氣慢慢消失。
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心里多有不甘。
“若是,當年,朕沒做這個皇上,是不是……”
他眼睛執意看著甄皇太妃,一直看到淺淺地出一個笑容,眼睛里才倏地跳出一個小小的火焰,隨后歸于沉寂。
殿里安靜到仿佛凝固了一樣,甄皇太妃的手依舊握著太上皇的。
半晌,頹然地閉上眼睛,松開手走到床邊跪下,太監尖利高亮的聲音響起。
窗外,哭聲一片,喪鐘的聲音一下一下,敲在人心口。
……
太上皇駕崩。
國朝上下哀痛不已,按著太上皇的詔,他并不想大張旗鼓,只按著尋常的規格祭奠足矣。
沅凌為太上皇守孝,在他的詔中,看見了關于沈鸞的安排。
“父皇果然,都知道。”
他閉了閉眼,可是父皇連一端倪都不曾出。
父皇是為了甄皇太妃和沈鸞的聲譽,此事若是揭穿,們定會遭人非議,沅凌還想,或許其實也有人察覺了,但父皇興許將此事死死地按著,就讓它為一個永遠的。
父皇這輩子,唯一喜歡的子便是母妃,沅凌從很小的時候就覺得,母妃卻沒有父皇對那般的喜歡,他甚至有些惶恐,覺得母妃清冷的態度,萬一有一日父皇不喜歡了,該怎麼辦?
可如今,沅凌才明白,父皇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期待過母妃的回應,母妃也沒有一定要回應的必要。
甄皇太妃穿著素凈的衫,待在平日待的屋子里,坐在平日坐的地方。
習慣了清靜,因此沒人會來打擾,有的,也只會是太上皇,興致地看侍弄蘭花,或是又知道了什麼新奇的玩意,迫不及待地拿來給看。
甄皇太妃對他時不時的出現一度頗有微詞,只是如今終于沒人來擾清靜,卻又已經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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