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霍殷深邃的眸子沉沉滅滅，猶如重新審視般，死死盯了許久。

其目太烈，太灼，又太犀利，沈晚到底覺得不適，側了臉躲開些那人的視綫。

霍殷卻於此時莫名笑了下，抬手了臉龐一把，沉聲道：「你該慶幸這番話是對著爺說的。」

沈晚沉默。

霍殷上下看了一眼，意味不明道：「你也該慶幸，你不是個男兒。」

不等沈晚有所反應，他了下臉頰，道了句在這等他回來，接著便轉出了廂房。沈晚約聽得他對那秦九飛快說了幾個人名到府上議事，其中約有兵部侍郎虞大人，其他幾個便不甚清楚。之後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對此，沈晚便不再關心了。

只要那霍侯爺能對強悍的匈奴認真對待，別掉以輕心，只要如今生活的世道別有戰爭，別……亡國，便好。其他的，譬如那霍侯爺如何看待，倒是其次了。

左右，總不能因此判個妖言衆而宰了吧？

直待趨近酉時，他亦未歸來，卻是稍了話令人送回去。

回去的時候，還額外恩典，允許將桌上的文房四寶悉數打包帶走。

對此，沈晚從善如流。

此後可能是政事繁忙，一連大半個月那霍殷都未曾召見。

沈晚一方面多有些焦急，唯恐怕他哪日又起了將納侯府的念頭，屆時便真是無力回天了；另一方面又暗存僥幸，希他能這般一直忙於公務，若能一直忙到想不起，忙到漸漸淡忘了對失了興致，那便真是讓人得償所願了。

出門未免流年嘆，又見湖邊木葉飛。時間從來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仿佛昨天還是一半秋山帶夕的初秋，轉眼就到了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的深秋，天地間也約出初冬的寒涼蕭瑟氣息。

這日沈晚剛出了房門便約覺得子不適，冷風一掃，頓時有種渾瑟的冷，胃部也陣陣搐，天地間似乎也旋轉了頃刻。

還當只是換季的不適，也未多加重視，抬手了太大概覺得清醒了些，便繼續抬腳去往廳堂用早膳。

蟹黃包，熱騰騰的米粥，羊，再搭配各點心，而沈晚面前一如既往的比其他人多出兩樣補品，銀耳蓮子羹，以及紅棗燕窩粥。

胃部的不適愈發的強烈。

沈晚微皺了眉，撇過臉深呼吸。

偏那吳媽此刻幷未察覺，手裡端著羊湊近，裡尚叨叨念著：「娘子，這羊還需要趁熱喝才是……」

未等話說完，沈晚已慘白了面俯乾嘔了起來。

吳媽待了片刻，顧家人也待了片刻。

隨即無不面有喜，七手八腳的過來又是背又是連聲讓人請大夫，心下一個勁的狂拜神佛，千萬是那廂，一定要是那廂。

大夫的最終確診令闔府上下的人心花怒放。

顧立軒今日幾乎是飄著走到了署。

幾個上前來打招呼的同僚見他神思不屬的模樣，甚奇怪，關心詢問他是否不適。

顧立軒呆滯的抬眼環顧，似乎有幾分不知今夕何夕的錯愕，腦中只一個勁的還在想著，晚娘……有孕了？有孕了？有孕了。

眸漸漸由呆滯轉爲清明。

顧立軒繼而朝諸位同僚連連拱手告罪，面帶喜道：「是在下剛才失禮了。實在是今日家中有大喜之事，一時間驚喜的難以自己，至今都覺得尚在夢中。還各位同僚諒，切莫怪罪則個。」

其他同僚聞言也紛紛圍了上來，連聲詢問是何等喜事。

顧立軒喜不自勝：「是拙荊有喜了。」

同僚們一聽，忙紛紛賀喜，無不打趣他此間大喜，定要大擺宴席請他們席，莫要小氣才是。

顧立軒笑著應道：「改日顧某做東，邀各位同僚席，還各位千萬賞臉。」

同僚們又是打趣說笑一陣方散。

顧立軒的神漸漸趨於平靜，之前混沌的思緒也重歸清明。

晚娘有孕了，同樣是他們顧家，亦有了後。

他顧立軒，亦也有孩兒了。

是的，是他的孩兒。

他會將此子視若己出，給他所有的一切，傾盡所能爲他鋪路。

他幾乎可以預料到，他們京城顧家不出三十年，不，二十年足矣，便可自一派，定在此子手中強盛昌隆，風頭甚至可以蓋過隴西顧家。不，不止於此。

只要淮侯府權勢不傾倒，京城顧家的榮便指日可待。

霍殷今日一如往常在署主殿議事。

殿外候著的秦九最先得了信。知曉他們侯府終於得償所願，他心裡難免有種鬆了口氣的覺，想著等晚間回府上告知他娘，還不知他娘能高興什麼樣。

酉時過後，殿員方陸陸續續的出來。

霍殷著眉心從殿中緩緩走出，腦中尚還思量今日商議之事的可行，犀利的目卻已經捕捉到門外秦九那浮於面上的喜。

不由納罕：「何故如此喜形於？」

署畢竟人多眼雜，秦九亦不點明，隻含糊道：「是顧員外郎家剛邀屬下過些日子去吃他酒，道是家中大喜，府上娘子被診出喜脈。」

霍殷明顯怔了下。

然後沉了眸讓人無法窺探其中神，抬大步離開署。

秦九跟隨而上，心下嘀咕，侯爺是歡喜的罷，大概，應該是吧？

隔了一日，吳媽詫異侯府給稍的信，雖心有疑，可還是盡職盡責的將消息傳達給沈晚，道是侯爺召次日過府一趟。心裡無不嘀咕，顧家娘子不都懷上了嗎，還侯府做什麼呢？

沈晚心下驚疑不定，的想法與吳媽一致，不都如他們如他的願了麼，還要過去做什麼？

當然面上不敢帶出這些緒，只是微擰了眉，似有些痛苦的了腹部，又了胃部：「吳媽……可我這廂如今真的是難，稍微一就頭暈目眩……」話未盡，人已俯乾嘔起來。

好半晌方止，之後便面蒼白的臥在榻上，額頭冒著細汗，似乎痛苦未消的子還略微搐。

吳媽的心也在搐。

憂愁的替沈晚蓋好了被子，見那娘子孱弱不堪的模樣，當下只覺得左右爲難。

反復想了想，到底覺得沈晚如今這形實在不便輕易挪，遂咬了牙讓那錢叔給侯府帶話，說娘子近些日子子反應大，實在不宜來回折騰。

翌日，張太醫就了顧府。

沈晚面無表的將手腕遞過去。

張太醫依舊是一手縷著鬍鬚，一手診脈的老神在在的模樣。

兩炷香的時間一過，張太醫沉了會，道：「到底是之前傷了子，如今反應嚴重也是自然。近兩月不宜隨意走，好生休養，老夫再給您這廂開些湯藥，定要按時吃下。」

沈晚的面方緩和了許多。

送走張太醫後，吳媽心有餘悸的來到沈晚榻前，道：「還好沒讓娘子過去。娘子千萬要聽張太醫的囑咐，近兩月要靜養，無事莫要下床走。」

沈晚難得的給了個笑臉，應是。

吳媽有些寵若驚。

「兩月？」霍殷皺眉。兩月後都將近年關了。

張太醫躬回道：「顧家娘子質虛弱，兩月靜養，已是最短時日。」

霍殷沉眸掃他一眼，片刻方收回。

指腹挲著扳指，他沉聲道：「秦九，送張太醫回去。」

張太醫連道不敢，行禮退下。

在張太醫出侯府的那剎，秦九詫異的見他莫名低嘆了聲，而後方上馬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