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到了押送反賊京的那日。

　梁知府和劉指揮使拜別他們上峰制憲大人后,率領五百兵上了船,神無不鄭重。此次押送事關重大,不容有失。

　福祿對他們大人行過拜禮后，也一道上了船。

　豫州員也對宋制憲行禮道別,尤其是那豫州知府,拜了又拜,神亦流出幾分激涕零之態。

　待所有人都上了船后,一聲令下,船拋瞄離岸,緩緩朝著背離蘇州府城的方向駛去。

　直待看不見岸上人的影子，豫州知府方緩緩收了臉上激之，不知什麼意味的吐了口氣。

　他還真沒想到，夫人還真誤打誤撞的給他打通了督府的這條路。

　那日督府遣人來傳話時,他夫人這廂辦了蠢事，但也是撞對了門路，不由是又驚又喜，當即就毫不含糊的拿出大半個家，又令人快馬加鞭的四搜集些奇珍異寶，一日禮重過一日的往督府后院送。

　這檔口錢財真的是外了，別說搭進去大半個家，就算是因此負債累累,可只要能保住他這，那就全都值了。

　終于，臨去前的一夜,宋制憲遣人給他帶了幾句話。

　雖就寥寥數句，可聰明人不用點的太，這幾句就足矣令他揣其中關鍵，也足夠救他于水火了。

　當然，他也不是個糊涂的，也明白宋制憲此廂亦打著盤算，拿他當槍使來排除異己。他此行也亦是有幾分兇險的。

　豫州知府定了定神。可那又如何？到底也是他一線生機，只要有希，他自然就要拿命去拼。

　況且豫州那韓國公府仗著自己祖上有從龍之功，從來對府的命令都是奉違，也著實膈應的很。

　豫州知府正兀自思量的時候，遠遠的見著他那下屬豫州知州似要往他這邊過來，便第一時間轉了子，往自己船艙的方向走去。

　此廂打通督府這條路他并無帶上這下屬，一則與他面和心不和已久，二則此番豫州出事，總要有人來頂缸。

　想到這，豫州知府不由就想到了之所以能打通了這條路，其實他那主簿妹夫是出了大力氣的。

　雖說他轉而將相告于督府的人，這事做的的確有些不地道，但能給宋督憲賣個好，他如何肯放過這個機會？

　更何況場上瞞著上峰做事，這可是極為忌諱的，若不出簍子還好，一旦有個什麼差錯，這順藤瓜可是一個都跑不掉。

　他這也是在幫他。

　蘇傾覺得今日宋毅的心似乎有些不善，雖然臉上沒表現什麼，可他周的氣息有些微冷。

　垂眸夾著菜慢慢吃著，心里琢磨了番，卻也不太敢確定是不是想的那樣。

　宋毅夾了道冷菜，往邊送的檔口又驀的放下，然后抬眼蘇傾的方向掃了眼。

　他沉聲令道：“過來，給爺布菜。”

　蘇傾夾菜的筷子頓住，然后抬頭看他。

　他冷眼看：“你可見過哪家的奴婢與主子同桌用膳？也該給你立立規矩了。”

　這就是找事了。蘇傾轉過了臉，慢慢擱了玉筷，然后掏出個錦帕，仔細凈了角，又了手。

　“大人說的是，奴婢這就伺候您用膳。”蘇傾緩聲道。

　說著緩緩起了，然后俯端過他剛夾的那盤冷菜，繞到他側，便盡數倒扣進他的米碗中。

　看著他，笑問：“大人覺得夠嗎？”

　宋毅的目死死盯住那不斷往外溢菜湯的米碗。

　蘇傾笑岑岑的又俯端過另外一碟熱菜，又要故技重施的倒扣過去。

　宋毅眼疾手快的抓了手腕，猛地抬頭盯著，咬牙切齒：“你又開始發瘋病是嗎？是不是爺給你慣的！”

　蘇傾笑意不減：“難道不是大人說的，做您的人，眼皮子要使勁往上抬，如何驕縱都使得的。”

　不知為何，宋毅突然就覺得不那麼氣了。

　卻也冷哼一聲：“爺何時說過最后一句？你倒會給自己開。”說著松了手，接過手中的熱菜盤沒好氣的扔到了桌上，冷聲吩咐下人過來收拾。

　蘇傾著手腕就要回他對面坐下，剛一轉卻被他冷不丁攬了腰，被強勁的力道給帶進了他懷里。

　“你就沒什麼話跟爺說？”

　聽到他的發問，蘇傾心中的猜測便更加確定了。不過也沒多期待那主簿狗能有多信譽，他能保就更好，告也無甚所謂，只要東西到手便好。

　不過臉上的笑意到底是收了起來，聲音也淡淡的：“大人不都知道了，又何須多此一問？”

　沒料到能這般痛快承認，宋毅還是有些詫異的，見臉沉沉的似有不虞，不免繼續質問道：“你要良籍和路引做什麼？”

　蘇傾冷冷道：“狗欠我的，有了這個機會，我自然要他加倍奉還。”

　宋毅皺了眉，無端覺得從口中聽到喚旁的人狗，怎的這般不適。

　下心底的那異樣，他目盯著：“是嗎，那你要路引有何用？”

　蘇傾垂了眸，低頭剔著指甲，抿不語。

　宋毅進一步問：“何用？說。”

　“自然是……”蘇傾突然抬頭看著他笑著，半真半假道：“逃啊。”

　宋毅面無表的盯著。

　蘇傾便慢慢收了臉上的笑，又垂了眸。

　“大人……總歸是要娶妻的罷。大人也知奴婢這子擰的很，怕將來也是不會討主母歡心的。所以奴婢想著，若真有那麼一日被發賣了，還能給自己留條后路。”蘇傾聲音淡淡的：“不可以嗎，大人？”

　宋毅就覺得口仿佛有一莫名火在燒，說不上緣由，又無從發泄，讓他莫名的有些煩躁。

　他就冷笑了聲：“原來你還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個子擰不討喜，既然如此，又為何不改？”

　“因為大人喜歡啊。”蘇傾道。

　宋毅驀的看。

　蘇傾笑道：“難道大人不正是喜歡奴婢這般脾氣又擰又的？否則外頭那麼多百依百順的人，大人怎麼就偏挑中奴婢這一個？可見奴婢這子，是討大人喜歡的。”

　宋毅回到議事廳后，握著卷宗看了會，又開始有些失神了。

　他又在想那個小奴婢的話。

　難道他真的是喜歡子又擰又人？

　想想，好像又不盡然。

　不過近一年的時間里，的擰勁愈演愈烈，可他待卻依舊沒失了興致……

　宋毅目一滯。

　他這會才意識到，他府上竟快有一年的景了。而這一年里，他后院里除了，竟沒再進旁的人。

　而他，竟也沒再過旁的人。

　皺了眉，宋毅心里頭有些煩躁起來。

　他扔了卷宗，起在議事廳里開始踱步，想著這近一年景里與之間的這些事，雖說他大概是存著幾分較勁馴服了的野，可到底也是對太過在意了些。

　踱了會步，宋毅又重新回了案前坐下，這會似乎是想通了些，心下也平靜了不。

　罷了，又掀不起什麼風浪，縱待有幾分喜又有何影響？左右日后他娶了正妻后，在這廂把握些分寸便是。

　半月之后，便是寒冬臘月了。押送反賊京的一行人也從京城歸來，一同前來的還有都察院，此次是奉命前往豫州調查反賊一案的。

　宋毅提前到了碼頭相迎，拜過右都史，又將他請了督府設宴款待了番。因查案的時間有限，右都史宴后就要離去，宋毅便遣了一隊兵一路護送。

　此間事了，宋毅方過福祿來議事廳，詢問此次京況。

　福祿將京后的相關形一一道來。

　宋毅頷首，大概也都在他的預料之。

　這時福祿從口小心掏出了一件，仔細遞了上去：“大人，這時宮里的于公公讓奴才轉您的。”

　宋毅正了臉。掰開封蠟，出里面卷著的信，一目十行打開看完后，神一變，就令福祿燒了去。

　當今圣上怕是不過半年景了。

　也難怪九皇子那邊近來作愈發頻繁。

　宋毅皺眉，沉聲問：“九皇子可有試探過什麼？”

　福祿低了聲道：“奴才剛要跟大人您說，九皇子除了詢問些兩江政事外，還額外問了奴才一句，咱家大小姐可有婚配……”

　宋毅的臉變得難看。

　“奴才聽著這話不對，也沒敢說的太明白，只道家里老太太已相中了人，正在議著。”

　宋毅沉聲道：“你即刻去府上秉了老太太，寶珠的親事年前定下來，定個日子，讓那梁府來納采。年后兩月，務必趕在梁簡文京科考前，補齊其他五禮。”

　福祿知道大小姐的婚事怕是要辦的倉促，卻也知這是沒法的事，否則，指不定哪日那九皇子腦袋一熱，就要納了他們小姐做側妃去。

　至于為何是側妃……因為九皇子，可是有正妃的。

　福祿離去前，又忙將另外一件事秉了：“爺，端國公說他的千里眼讓人給借了去，待一個月后方能還回來。就讓奴才將那小箭暫且留他那，待之后他用千里眼看過后，再畫了圖再一并給您傳書過來。奴才想著，端國公不是外人，也就應了這廂。”

　宋毅回了神，聽后無甚異議。

　福祿又道：“小箭奴才也找了皇覺寺的幾位禪師瞧過了，他們一致認定這是哪位得道高僧的舍利子，還要將這小箭留在他們寺里。若不是端國公幫忙，這小箭怕真是要被他們強扣了去。”

　宋毅冷笑了聲：“仗著太祖的幾分恩賜，近些年來皇覺寺的和尚是越發猖獗了。不過他們可有說，這所謂的舍利子，可有何用？”

　福祿遲疑：“他們說是可避邪。”

　那就不是邪了。

　宋毅心下安定了些，然后又問：“可有說，能否讓一個人大變，亦或……變另外個人？”

　福祿搖頭：“這倒沒有。對了大人，似乎還說是能定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