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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非‘錢糧’二字。”司馬求想一下道。

“對，你如果這時候，富縣出紳勾結、侵吞國稅的醜聞來！”王賢沉聲道：“永樂皇帝會怎樣？”

“當然是暴怒了！”僅僅是想一想，永樂大帝的赫赫兇名，司馬求便驚出一冷汗道：“子一怒、流漂杵！所以我才，萬萬不能上奏啊！”

“先生是菩薩轉世麽？”王賢搖頭歎道：“死多人也不著你，你擔什麽心？”

“你當隻富一縣有瞞戶口的事兒？告訴你，哪個縣、哪個府、哪個省都有，隻是有輕有重而已。”司馬求歎氣道：“你當朝廷那麽多明白人不知道？大家都知道！隻是都在捂蓋子，瞞著永樂大帝一個人而已。”著怒瞪王賢一眼道：“要是讓大老爺了這個揭蓋子的人，那我大明幅員萬裏，也沒有他的立錐之地了！”

“先生消消火，”王賢給他再斟一杯茶道：“《孫子兵法》上，‘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想不到這子竟然還懂兵法，司馬求不刮目相看道：“那該如何‘不戰而屈人之兵’呢？”

“孟子曰，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王賢緩緩道。

“哦……”司馬求尋思片刻，一雙老眼漸漸放，道：“願聞其詳！”

“要擊敗一個人，不一定非得毀滅他，還可讓他因恐懼而妥協。人覺最恐懼的時候，並非斧刃加、首異之時，而是當你拉滿弓箭，瞄準他的時候！”王賢沉聲道：“這就威懾力！”

“威懾力？”司馬求似懂非懂道：“如何才能有威懾力？”

“三個條件，你要讓對方知道，你能且有決心殺死他！”王賢解釋道：“如果你沒有殺死他的能力，就是虛張聲勢。如果沒有殺死他的決心，能力便形同虛設。而如果對方不知，你能力再大、決心再強，他也不到威懾。”頓一下道：“三者兼，則不戰而屈人之兵！”

“這樣啊……”聽著王賢的分析，筆墨難以形容，司馬求此刻心裏的震撼。他驀地生出一個念頭，此子絕非池中之！

不過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一閃念，司馬求便按照王賢的思路下去：“第一個能力，沒問題。第二個決心，也沒問題。這麽隻要讓那些鄉紳明白，大老爺的能力和決心，就可以震懾住他們麽？”

“這隻是理論而已，要想實際可行，還得從長計議。”王賢微微搖頭道：“而且地主老財最是頑固，都是些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想讓他們真害怕，空口白牙是沒用的。”

“哈哈哈。”司馬求的心卻放鬆下來，心今真是長見識了，這‘威懾’真是個好東西，隻要不真用出來，就可以長期有效。隻要能讓魏知縣任期，保持住對鄉紳居室的威懾，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

至於如何保持威懾，就不用自己心了。司馬求笑瞇瞇看著王賢，不負責任道：“有了骨頭不愁，方略你來定，肯定沒問題的！”

“咳咳……”王賢幹咳兩聲道：“我定方略沒問題，先生得保證不打折扣的執行，否則演砸了可別怪我。”

“沒問題！”司馬求替魏知縣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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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戶房，司馬求回到衙簽押房。向一布袍、胡子拉碴的魏知縣稟明方略。聽得魏知縣驚喜連連，雙目終於有了神采，拍案道：“先生真是我的子房！”

“咳咳。”司馬求吞吐片刻，還是實話實道：“這是那王賢想到的，學生隻是轉述而已。”司馬先生終於良心發現，至於以前的功勞……司馬求心，過去的就過去吧，沒必要那麽較真。

“王賢……”魏知縣果然對不大上號，“你是戶房的那個典吏？”

“東翁好記。”司馬求心，典吏就典吏，還典吏，“正是那個幫咱們破案的王賢！”

“他這麽厲害？”魏知縣先是一驚，旋即又吃不準道：“這法子可行麽？”

“可行！”司馬求重重點頭道：“唯一可慮的，是上的態度！”

“決心行之前，我曾跟府尊大人匯報過。”魏知縣回憶道：“聽完他隻了句，‘此政也，其豪右如何？’當時我並未放在心上，現在想來，真是老州縣的金玉之言。”頓一下道：“不過從府尊的態度看，隻要

不把他牽扯進來，他應該還是樂見其的。”

“那就好。”司馬求撚著稀疏的胡須道：“還有就是周臬臺的行蹤，不要餡才好。”

“周臬臺素來神出鬼沒，誰知道此刻在哪裏公幹，”魏知縣笑道：“謠傳駕臨本縣，也是很正常的。”

“那就幹吧！”司馬求重重點頭道。

“好，幹！”魏知縣沉聲應道。

翌日早晨排衙，闔縣吏都在猜測，知縣大人還能撐多久。顯然在他們看來，魏知縣一定會向鄉紳低頭的。而且吏們還議論紛紛，知縣大人要是服的話，肯定會把李晟請回來，眼下也隻有他能收拾殘局雲雲……

在此背景下，眾吏向王賢的目，都有些同，當然刁主簿是幸災樂禍的。事實上，這些話題也都是刁主簿挑起來的……

聽了大人們的談論，張麻子有些心緒不寧，開始盤算著，要不要把敲詐來的錢，退還給李晟？臧典吏還好些，不像張麻子那麽沒出息，但也麵沉，心很不愉快。

倒是王賢依然如故，微笑著聽上司和前輩們談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待到卯時的梆子聲響起，眾吏這才停下聊，想起大老爺到現在還沒升堂……正待去問問，魏知縣的長隨轉出來，對眾人道：“大老爺抱恙，需要休養，這幾日不必排衙，一應公事由二老爺代理。”

‘怎麽不早？’眾吏心，早還能睡個懶覺。蔣縣丞便起道：“各幹各的去吧。”又對刁主簿和馬典史道：“我們去看下大老爺。”

兩人點點頭，便與蔣縣丞來到後衙。因為魏知縣沒有帶家眷上任，也沒有納妾，故而三人沒有通報，直上房。卻見號稱‘抱恙’的魏知縣，一襲白，披散長發，坐在滿池殘荷邊，不勝悲憤的彈奏一古琴！

不用看他的作神，隻要聽那憤怒躁急、如雷霆風雨、戈矛縱橫的琴聲，便能會到他的悲憤慷慨。

三人在月亮門站住腳，蔣縣丞變低呼道：“廣陵散？！”

“嗯。”刁主簿也點點頭。

“不是失傳了麽？”馬典史是難蔭出，琴棋書畫上一竅不通。

“人們一度以為失傳，但後來在隋朝皇宮裏發現了此譜。曆唐至宋，輾轉流傳於本朝，為寧王所獲，從此大白下。”蔣縣丞緩緩道：“我也是當年在杭州，聽琴姑娘彈過一次，想不到知縣大人竟也會彈奏。”

“那誰彈得好呢？”

“論琴藝，當然是琴姑娘。但弱質纖纖，彈不出‘聶政刺韓王’的慷慨激昂。”讀書人的一發，拉都拉不住，刁主簿也忍不住品評道：“魏大人雖然琴藝不算高超，但勝在氣勢上。能彈出聶政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無畏氣概，也足以讓人擊節了！”

“士為知己者死？”蔣縣丞不打個寒噤道：“魏大人這是要學聶政麽？不知道誰是俠累？”

“……”刁主簿的眉頭蹙起來，聽到這激越的琴聲，他到有些不安。

這時候，魏知縣終於一曲奏完，仰麵長歎一聲，似要吐盡中鬱躁之氣！

這一聲才讓三人想起，自個是來幹嘛的，趕加重腳步走過去，蔣縣丞抱拳道：“想不到大人深藏不，竟會彈奏《廣陵散》。”

魏知縣回過頭，像是剛看到三人似的，“瞎彈而已，汙了三位的耳朵。”

“這算瞎彈，大明朝八的琴師都該跳河了。”刁主簿皮笑不笑道：“不過大人不好，還當以休養為主，莫要太過勞累。”

“本曉得。”魏知縣點點頭道：“不過我上沒病，隻是心病而已。”

“心病？”三人都錯愕了，他們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

“心病，看不見不著，但別的病一樣，都是實實在在的痛苦。”魏知縣緩緩道：“本沒治好心病前，是沒法辦公了……”

“大人，秋糧還沒收呢……”刁主簿心，你歇菜就歇菜，把這事兒給我吧。

“已經過了日子，也不差這一時了……”魏知縣本不接他的茬，憤憤道：“現在的頭等大事，是讓那些貪贓枉法、魚鄉裏的土豪惡霸，統統下地獄！為此，本這條命何所惜？”

“……”三人本以為他瘋話，卻見魏知縣一臉的深沉。且以魏知縣如今的境，更不可能是在開玩笑。他到底要幹什麽？三位大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