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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縣，永倉。

在杜子騰和吳為的陪同下，蔣縣丞和刁主簿站在甲字號糧庫裏。

庫房裏還有一半的稻米，但這也是永倉最後的半倉糧食了……

“這米能夠一支用麽？”蔣縣丞眉頭鎖道。

“按照大老爺的吩咐，將每個人的配額減半。”杜子騰麵容愁苦道：“所以勉強夠。”

“那過了明呢？”蔣縣丞問道。

“隻能吃我這一百六七十斤了……”杜子騰無計可施道。這重在明朝絕對是大胖子，看來啥時候都不到管倉的。

“還不夠塞牙的呢。”蔣縣丞哼一聲，轉向吳為道：“你那邊再拖下去，老百姓就要肚子了。”

“卑職也不想這樣。”吳為苦著臉道：“可是大老爺嫌我賣賤了，大戶們又不肯加價，兩邊僵在那裏，我個辦事的卒奈何若？”

“難道就一點沒談妥？”蔣縣丞問道。

“已經完工的那批，勉強談好了，四石五一畝，”吳為道：“分歧在沒完工的七千多畝上，大老爺堅持一個價，已經是賤賣了，不能賤上加賤。而且必須是一次付清，不能先付定金。”

“那分歧可夠大的……”蔣縣丞歎氣道：“至先把談好的割了吧？大地大吃飯最大，不能讓老百姓斷了炊啊！”

“大戶們不答應，府之前了，一畝完工的搭四畝沒完工的，必須要全談妥了，才肯割。”吳為一臉鬱卒道。

“這是趁火打劫啊。”蔣縣丞氣憤道：“拿斷糧來威脅府就範！”

“也不能這麽……”一直沒話的刁主簿，此時開口道：“大戶家的糧食也不是上掉下來的，如今災荒年景，稻米金貴，你不出高價，憑什麽讓人家出糧食？”頓一下道：“再了，他們不也開粥場了麽？”

“別提他們那粥場。”杜子騰啐道，“米湯子稀得能當鏡子照，一碗裏有十幾個米粒子就不錯了。”

“誇大其詞了吧？”吳為冷笑道：“怎麽也有……二十幾粒。”

聽他倆怪腔怪調，刁主簿知道他們嫌自己屁坐歪了，但他這次理直氣壯，哼一聲道：“人家開粥場是善舉，你們在這風言風語，要不是大老爺逞能，非要以周濟災民為重，咱們富百姓何至於吃糠咽菜？”

“確實。”在這件事上，蔣縣丞倒和刁主簿看法一致：“別的縣都是想方設法先保證本縣百姓，我聽淳安、建德幾個縣，從一開始，就隻每正午施粥一次，不論老，一人一碗，不死就行。”著鬱悶的臉道：“哪有像咱們大老爺這樣的，隻要肯幹活，就全家管飽……”

“所以人家還能堅持，咱們縣卻要斷糧了。”刁主簿接話道：“在接災民的十幾個縣裏，咱們富是頭一個斷糧的吧？”

“還沒斷。”吳為聲強調道。

“你閉。”刁主簿已經忍他很久了！自從王賢了戶房的頭，這個本該歸主簿管的部門，就徹底無視他這個三衙老爺了。哪怕王賢不在富這段時間，吳為也是直接向魏知縣匯報，本沒把他放在眼裏！“大老爺鬼迷了心竅，就是你和那個王二灌的**湯！”

“好了好了。”蔣縣丞勸住刁主簿道：“眼下應當和衷共濟，不要起訌。”

“我不是要訌，”刁主簿兀自激道：“是要讓知縣大人明白，不能再邊人的擺布了。必須趕和大戶合作，解決了百姓的口糧，不然要出大事的！”

“嗯。”蔣縣丞深有的點點頭。自從馬典史被借調到府裏後，縣裏的治安刑獄就歸蔣縣丞負責，他能明顯覺到，自從縣裏缺糧的傳聞起來，尤其是府將口糧配額減半後，本地百姓對外來災民的怨氣便迅速加劇。各種挑釁、毆打災民的案子每都層出不窮，甚至還出了好幾起人命，這讓他到力極大。“等下午知縣大人回來，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勸他向大戶讓步。”

“早該如此！”刁主簿大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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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簽押房。魏知縣隔兩便會回來半，好理下積攢的公務，今下午，正好又是他辦公的時間。還沒理幾件公事，蔣縣丞和刁主簿便聯袂而至。

“休想！”聽了兩人的勸，魏知縣的反應仍舊強烈，“本縣花費錢糧巨萬，上萬民夫辛辛苦苦，汗加，不能全了那些巨室豪紳的便宜！”

“不然又能怎樣呢？”蔣縣丞苦口婆心的勸道：“是人命要，還是這些田產重要？”

“從湖廣買的糧食，不rì就回抵達。”魏知縣悶聲道。

“要是抵達不了呢……”刁主簿危言道：“的百姓會把憤怒宣泄到災民上，到時候釀民，我們可要掉腦袋的！”

“不至於……”魏知縣搖搖頭，剛要些什麽，便聽外麵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魏知縣皺眉問道：“什麽人？”

“大老爺，是胡捕頭來了，有急事。”長隨趕稟報道。

“進來吧。”

“大老爺，大事不好了，”胡不留一進來，顧不上向二尹三衙行禮，便焦急道：“也不知是誰帶的頭，本縣的百姓開始驅逐災民，不讓他們住在家裏了！”

“什麽！”魏知縣心裏咯噔一聲，暗道‘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災民們又不是白住，是付房租的。而且百姓還因此得免一年稅賦，怎麽能攆人呢！”蔣縣丞登時就急了，要是出了子，他頭一個跑不了。

“老百姓哪懂什麽大道理。”刁主簿卻起了風涼話：“他們就知道倉馬上沒糧食了，自己要肚子了。沒有白米講不了道理啊，大人！”

“先去看看！”魏知縣黑著臉起，接過胡不留奉上的烏紗，沉重的戴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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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老爺的轎子在衙門口便停下了，魏知縣掀開轎簾，隻見柵門外已經聚集了上百號災民，而且還不斷有人攜家帶口朝縣衙湧來。

他們來到八字牆前，也不吵也不鬧，全都是靜靜地跪著，黑的一片。

縣衙的民壯和弓手，全都手持武，隔著柵門，張的注視著災民的一舉一。

整個衙門前一片死寂，氣氛凝重之極。

直到魏知縣的轎子出現在大門口，所有人的目齊刷刷過去，向了坐在裏麵的富知縣魏源。

魏知縣也向他們，他從災民的眼睛裏，看到了憂鬱、憤怒和惶恐，災民們則從他目中，看到了憂鬱和沉重。

“大老爺！”張麻子上前，單膝跪下稟報道：“這些災民被房東驅逐後，便聚到縣衙門前了！該當如何置？”

“把兵撤了。”魏知縣淡淡道。

“啊……”張麻子愣了。

“聽不懂麽？”魏知縣麵如寒霜道。

“是！”胡不留趕應一聲，擺擺手道：“趕撤了！”

一眾弓手和民壯便從柵門前撤走。

“把柵門打開。”魏知縣又下令。

“萬萬不可！”蔣縣丞和刁主簿都嚇壞了，連忙阻止道：“咱們的家眷可都在縣衙裏住著呢！萬一……”

“不會有萬一的，”魏知縣沉聲道：“我了解他們，他們隻是無可去，來尋求庇護罷了！”

魏知縣這話得理直氣壯，因為他和災民們朝夕相快倆月了，彼此間早就建立起了信任。災民們用勤勞質樸贏得了他的信任，他用清正廉明，同樣贏得了災民們的信任。

肝膽相照，何懼之有？

“把所有房間都空出來，容納這些無可去的災民。”魏知縣下令道。

“這……”蔣縣丞和刁主簿難以置信道：“這何統？”

見一眾吏仍不願彈，魏知縣又冷聲道：“我允許你們這段時間，帶著家眷搬出縣衙居住，直到你們確定安全為止。”

完，不理會那些麵麵相覷的手下吏，魏知縣大步走到柵門前，要親手去開門。

胡不留趕搶上前，替他打開了柵門的鎖頭。

柵門緩緩打開，災民們和魏知縣之間，終於再無阻隔。

他們卻沒有起，隻是仰著魏知縣，一雙雙眼睛默默流淚。

魏知縣的臉上，也現出兩道淚痕，他深吸口氣，抱拳朝災民們深深一揖道：“你們還信我麽？”

“信！”災民們流著淚道。

“謝你們沒有和房東發生衝突，”魏知縣誠心誠意道：“謝你們對本的護！”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是他們的裏長，蒼聲道：“大老爺待我們如何？rì可鑒！我們沒什麽可以報答的，唯有逆來順，不給大老爺添……”

“慚愧……”魏知縣剛幹的眼眶，又有了淚水：“這裏麵可能有些誤會，在消除之前，請你們在縣衙暫住！”

“我們不能住縣衙啊，那樣大老爺何統？”災民們不願意影響他的衙門。

“如果讓你們宿街頭，我這大老爺，才真是何統？”魏知縣扶起那個白發老者，對眾人道：“都跟上來，不用我一個個請了吧！”

災民們又流淚了，這次卻是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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