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話呢,外麵響起腳步聲,二黑出去一看,回來稟報道：“蔣知縣的長隨來了,請大人過府一敘。”完將一份請柬遞上。

王賢掃一眼道：“現在不是見他的時候,回了那人吧。”

“怎麽？”二黑問。

“隨便找個理由。”王賢不在意道：“我今不太舒服,改一定登門拜訪吧。”

“好。”二黑便出去回話,回來了會兒話,外麵又有人來,二黑再出去一看,回稟道：“趙縣丞來了。”

“有請。”王賢一點都不怕餡道：“算了,我還是迎一迎吧。”

趙縣丞就是當初的趙巡檢,因為賑災的功勞,升為本縣八品縣丞。怎麽也是上,而且也沒參與到那些爛事兒裏,於於理王賢都要出去迎一迎。

兩人在前院見,王賢深深一揖道：“趙大哥。”

趙縣丞毫不敢托大,快步走上前,用力扶住王賢,大笑道：“兄弟作怪,該我給你行禮。”

“這不了尊卑？”趙縣丞畢竟是巡檢出,孔武有力,王賢輕易就被他扶起來。

“什麽尊卑,不兄弟如今是藩臺臬臺跟前的紅人,哥哥還盼著你提攜呢。”趙縣丞笑道：“單當年兄弟我可是跟著你混出來的。”這是實話,他雖然是九品巡檢,但王賢那個代理典史,卻是魏知縣的代言人,以馭大也就不稀奇了。

“我那是狐假虎威罷了。”王賢笑著鼻子道：“外頭冷,咱別著了,進屋。”

兩人親熱的把臂進屋,帥輝重新上了茶,趙縣丞知道他很快就要當了,很是局促道：“使不得,這是下人的活計。”

“有什麽使不得的？”帥輝嬉皮笑臉道：“咱讀書,也知道不能忘本。吃水不忘挖井人,咱永遠都是我家大人的跟班。”

趙縣丞知道,這話顯然是給自己聽的,忙表態道：“就該這樣,我也是這樣的人,一刻都沒忘了魏大人的栽培之恩,還有王兄弟的提攜之。”

“趙大哥言重了。”王賢笑道：“我早知道你是個仁義漢子,不像有些人,忘恩負義,翻臉不認人”

聽王賢得這麽重,趙縣丞心裏也是咯噔一聲,忙和那人劃清界限道：“確實沒想到蔣大人是那樣的人,但愚兄向老爺保證,我是沒和他們摻和的。”著還歎口氣道：“可兄弟你也知道,縣丞這二老爺是什麽都管,又什麽都了不算,當初吳為兄弟被排出衙門,我很是生氣,替他了幾句話,非但沒管用,還被辱一番……”那麽大的漢子,眼圈紅就紅道：“這縣丞真不如當巡檢自在啊”

雖然到杭州後沒回富,王賢對縣裏的況,還是很了解的。他知道那些大戶記恨當初趙巡檢當魏知縣的走狗,封鎖水陸通,不讓他們把糧食運出去,還抓人扣船,讓幾位員外蒙奇恥大辱。大戶們奈何不了魏知縣和王賢,就拿他出氣,他這二老爺的日子確實不好過。

“知道趙大哥不容易啊,”王賢溫聲安道：“不過咱們熬到頭了,好日子就要來了”

“怎麽？”趙縣丞眼淚倏地收起,著王賢道：“兄弟有什麽消息？”

“嗬嗬,有是有,但得保。”王賢神兮兮的笑道。

“兄弟不是大之人……”趙縣丞道。

“知道,”王賢點點頭道：“可我也不是。”

“……”趙縣丞無語了：“好吧。”

“別失,總之是好事。”王賢笑著強調道：“大好事”

“那好……”趙縣丞看王賢老神在在的樣子,想起當年他鐵索橫江,把富大戶玩弄於鼓掌的英姿,頓時信心大增,主請纓道：“有什麽我能效勞的,兄弟千萬不要見外”

“這個麽……”王賢沉一下道：“還真有件事要趙大哥幫忙”

“請講”趙縣丞來了神。

“我需要本縣的賑災賬目。”王賢道：“趙大哥應該可以接到。”

趙縣丞心一沉,結舌道：“於,於什麽？”

“我自有用。”王賢淡淡道：“怎麽,趙大哥不方便？”

“方,方便。”趙縣丞立馬想起王賢查賬搬倒李晟的事兒,口舌發於道：“莫、莫非裏頭有什麽貓膩？”

“嗬嗬……”王賢笑笑不話。但已經跟沒啥兩樣了……趙縣丞幾乎斷定,衙門裏有人向王賢告了。

其實也沒什麽驚人幕,隻是紳們對前任政策的一次糾正。魏知縣這兒,當得實在太清了,不僅對自己高標準,對別人也是嚴要求,弄得下麵人苦不堪言。

後來王賢出現,這種況才好些,一些陋規常例又恢複了,大家的日子才能過下去。但開始賑災後,在巨大的力之下,魏知縣又故態複萌,要求每一文錢都花在災民上,這次連王賢都沒用了。

人家別的縣,甭管災民死活,吏們都賺的盆滿缽滿,像富縣這樣,災民都吃的飽飽的,住的好好的,吏們卻要窮死的,還真是隻此一家,別無分號吏們不敢明著抱怨,私下裏早就鬱悶極了。

好在魏知縣中途被調走了,吏們馬上故態複萌,他們要把損失的撈回來而且因為富的糧價下降,讓他們有了縱的空間——吏們以平價購糧食,卻仍按照原先的高價賣給以工代賑的災民。

另一方麵,失嚴重的大戶們也急於回本,他們讓蔣知縣把以工代賑的對象,轉到他們的茶園、作坊裏,大肆榨這些廉價的勞力。災民們比原先還要辛苦,回報卻隻有原先的一半……雖然還是那麽多糧食,但糧價跌了大半啊

這裏頭的差價,就全被紳們收囊中了。他們自認為這法子十分巧妙,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但如何能瞞過知知底的王賢？

哪有貓兒不腥？換別的縣,其實這也沒啥,畢竟沒死災民麽。可富是朝廷和省裏大力宣傳的典型,一旦上頭積極推廣的以工代賑了大笑話,你朝廷和省裏會不會生氣？

再想到周臬臺和王賢的談,八是有災民把狀告到省裏了。預到來自朝廷和省裏的怒火,趙縣丞不滿頭大汗,畢竟他知而且也有分贓,逃不了於係……趙縣丞是越想越害怕,臉都發白了。

“趙大哥不必憂心,我不會讓你牽連,相反,還會讓你立這個大功”王賢看出這家夥嚇壞了,出言安道：“事辦了,不定你又能高升……”

‘看來是要我揭發他們。”趙縣丞暫且安下心來,艱難笑道：“縣丞還沒坐穩,我是不指升的。不過兄弟有命,我肯定照做。”

“好極了。”王賢頷首讚道：“待兄弟掃平妖氛之時,就是趙大哥揚眉吐氣之日了”

趙縣丞恍然大悟,原來王賢是這個意思——他要揪出紳們上下其手、中飽私囊的罪行,來於掉蔣知縣他們不管怎樣,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是正辦,想了好久,他終究還是答應下來。

“另外這件事,可能是個誰也不願看到的醜聞。”王賢緩緩道：“會如何理,還得看上頭的,所以趙大哥千萬不要聲張。”不不,還是啥都了……

“當然。”趙縣丞連連點頭道：“我知道分寸。”

“好,兄弟我等你的好消息了”王賢給他打氣道：“不用有後顧之憂,咱們的靠山得很”

趙縣丞點頭如啄米,又了會兒話,便告辭回衙了。

後世人都以為,縣衙的後衙裏,隻住著知縣全家,其實是不對的。就像前衙裏也有縣丞衙和主簿衙,後衙裏也有縣丞和主簿的宅子。三家其實是鄰居,有時候蔣知縣在家裏,被他老婆毆打,趙縣丞和季主薄都聽得清清楚楚。

趙縣丞這邊剛回家,那邊蔣知縣的長隨便過來請,他對此並不意外,也不用換服,跟著長隨到了隔壁知縣宅。

自打知道王賢不赴自己的約,卻立刻見了趙縣丞,蔣知縣就一直心神不寧,見他進來劈頭便問道：“王賢跟你什麽了？”完也自覺欠妥,訕訕道：“我現在憂心如焚,你就別跟我計較了。”

“這事兒我沒法……”趙縣丞和蔣知縣的關係,顯然沒有外人以為的那樣糟糕,至還能其指使。這趟造訪王賢就是蔣縣丞之托。但趙縣丞回來後,態度明顯冷淡不：“大老爺還是親自去一趟,好好求求,或許還有條生路。”

趙縣丞對王賢的話深信不疑,蔣知縣又對他的話深信不疑,聞言老臉煞白道：“你就明吧”

“他不讓我,你還是自己去見他吧。”趙縣丞板著臉道：“要盡快,晚了就來不及了”

蔣知縣被嚇得一愣一愣,終究也沒問出個丁卯,回去後丟了魂兒似的坐臥不寧,好容易捱到黑,趕換了便裝,坐了頂便轎,親自去拜會那煞星去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