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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知縣看看王賢的卷子,文章還算通順,字也算工整,病也有一些,但無傷大雅,取中也在理之中,便提朱筆在上頭畫了個圈,這是允許進下一場的意思。王賢向他行禮後退下,兩人全程無流。

待湊齊十個人出來考場,就看見林姐姐和玉麝等在那兒,還有帥輝和二黑,不過王賢沒工夫理會他們,衝到對麵酒樓,借人家茅房撒了今生最長的一泡尿。出來後,又跟店家討水喝,連喝了數杯仍不解,於脆捧起茶壺一飲而盡,這才長舒口氣道：“舒服……”

“大人,我就不明白了,難道裏頭不讓喝水撒尿？”帥輝一直跟著他,嘻嘻笑道。

“撒尿倒是可以,但不能起,就拿個瓦罐,在桌子底下接著,尿一子還在其次,”王賢跟他比劃道：“本為朝廷命,豈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鳥？”

“哦,明白了。”帥輝道：“我回去讓人準備棉布去。”

“於啥？”

“給大人做個子。”

“滾”

王賢和林姐姐相攜回家,董師傅早就備了一桌好菜,他早就得前心後心,也不等王金幾個,先風卷殘雲填飽肚子,米飯就吃了五碗

看得老娘心疼壞了：“想不到這考秀才還是個力氣活,這得下多大力才這樣？”

“大娘,您誤會了。”帥輝笑道：“他不是累的,他是之前不敢吃怕……”被王賢狠狠瞪了一眼,才沒敢往下

後頭幾依然如是,每早晨不亮就進考場,過午就出來。看著考場上的人越來越,王賢卻顧不上慨,隻想盡快結束這場折磨。好容易五場捱過去,饒是他年輕力壯,也覺支撐不住了,回到家倒頭大睡了一兩夜,等醒來時才知道已經放榜了。

縣試放榜不許平寫,都按圈寫,這榜。每五十人,末尾不夠五十人,則距離稍鬆。第一場下來有三四個,末了刪的就不剩兩了,這六十人便是縣試取中的生,可以參加下月在杭州的府試。當然若家裏有能量的,縱使不在榜上,仍可讓知府開恩,繼續赴府試。

王賢自然在榜上,王金三個也在,唉,有黑幕啊……

按例,縣試放榜之後,被取中的生要去謝知縣大人,當然王賢是不理會的,他在家裏歇了幾,便要回杭州備戰接下來的府試。

跟他一起回去的,除了家裏人,還有王金三個。三人帶著書箱包,一副要到杭州常住的架勢……當然是常住王賢家了。

三個便宜兒子這是頭一次離家,都興的跟吃了春藥似的,讓王賢大丟臉,把他們提溜到船頭,板起臉教訓丨道：“讀書人要寧靜致遠,你們才過了個縣試就飛揚浮躁,還真以為自己肯定能中秀才？”

“我們自己考是不,”三人恬著臉笑道：“但不是有爹麽？”

“我在知府衙門裏可不上話,你們爺爺也沒那能耐,讓知府大人網開一麵,”王賢板著臉道：“下一關全看你們自己了,過不去就隻能卷鋪蓋回家了,我可沒本事讓提學大人破例。”

三人麵無人道：“此話當真？”

“那還有假？”王賢歎口氣道：“我自己也得看運氣了,何況你們？”

“啊……”三人捶頓足道：“這可如何是好,我等已經跟家裏誇下海口,若是中不了,哪還有臉回去？”

“休想,我這不養閑人”王賢一句話斷了他們的念想,見三人如霜打的茄子,蔫了,隻好再給他們打氣道：“要是我和你爺爺不當,你們還不考秀才了？都是寒窗苦讀十餘載的,拿出真本事,堂堂正正的考個科名出來”

“唉……”三人點點頭,信心嚴重不足道：“也隻能如此了。”王貴的便宜兒子王介歎道：“早知如此,我們就多用些功了,叔叔大包大攬,坑人不淺……”

“滾”王賢一腳把他踢倒江裏。

回到杭州,王賢把三個子丟給於謙,讓這位考試王對他們進行考前突擊輔導,他則關起門來繼續背書……王賢的底子實在太薄,真論起水平來,比王金還不如,所以那些臨陣磨槍的考前輔導,對他沒啥用,反而讓他混,還不如老老實實多背百十篇範文,看看到時候能不能上。

別以為就他奇葩,這樣於的大有人在,尤其是貧寒士子,沒錢延請名師,也沒資格參加上流文會,隻能抱著兔園舊冊,剿襲陳言、下死功夫,每年巧蒙對題的不乏人在,而且這時候剿襲是不犯法的,隻要人家猜對了,就必須取中……畢竟那些程文都是名家、進士之作,誰能個不好？這種人還有專門的雅號,秀才,。

何況王賢有魏老師的獨門籍,號稱‘五百篇文章考秀才,如今王賢堪堪背了四百多篇,是以打算咬咬牙,湊夠五百篇,看看到時候有沒有奇跡發生

就算沒有奇跡,徐提學應該還是會網開一麵,讓他參加院試的,當然這就不足為外人道哉了。

這邊王賢昏黑地背誦八文,那邊朝廷的任命下來了。帥輝和二黑,皆因為吏有功,提升為杭州府檢校,調浙江按察司聽用……因為朝廷對衙門的員數目,越往上控製的越嚴,但堂堂一省法司事務巨煩,法定的人手本不夠用,所以這種職在下級衙門,人卻在臬司上班的現象十分普遍,比如那位英勇殉職的馬典史……

值得一提的是,王賢的職也是杭州府檢校,調浙江按察使司聽用,竟然跟帥輝二黑兩個平級了。而且人家倆人連經製吏都沒當過,就直接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才混上的職,那胡欽差竟然上一下,就一下把兩個老百姓提拔了員。這世道,上哪理去？

不過人家胡瀠當初,可是想給他連升三級,給他個從八品的職,作為酬勞,是他自己不要,想考個功名再。王賢自有一番算計,太平年景,讀書人的地位越來越高,以後就是讀書人的下了。能混進讀書人的隊伍,比什麽都強……而一旦有了品級,就不能再參加科舉,自己也終生與讀書人的份無緣了。

想來想去,磨刀不誤砍柴工,哪怕有個秀才功名,也算是讀書人的一脈,日後晉升上也能刁難,為此錯過連升三級的機會,也是值得的。

當他向胡瀠表達了這個想法,得到胡欽差的大加讚賞,夥子真不錯,不好高騖遠,腳踏實地的積極向讀書人的隊伍靠攏,這樣的好苗子要悉心培養。胡欽差甚至了,幫王賢活個舉人的想法,當然他現在連個秀才都不是,什麽都早了。

於是胡瀠沒有管王賢,仍讓他繼續不流下去……

不過老爺不是王賢的於爹,世事不能盡如人意,二月裏,發生了一件讓人不安的事——除了仍在金華府追查建文的朱九一夥,朝廷又派了一隊錦衛來杭州

這隊錦衛一到杭州,便召集三大憲前來,向他們宣讀了,錦衛北鎮司在浙江設立千戶所的旨意。

盡管誰都不願看到杭州城多出這麽個太上衙門來,但聖旨不容置疑,隻好遵旨而行。於是布政司將原屬於藩司衙門的盧園,劃給千戶所為署,都司衙門又派四百兵丁負責守衛並聽其差遣。

錦衛千戶所掛牌之後,便開始張榜招募番子、捕手,欣聞錦衛招人,杭州城外的地無賴、流氓惡霸,紛紛前來應募,那邊錦衛許千戶是葷腥不忌,隻要夠狠夠黑夠狡猾,統統全都收羅帳下,短短十餘日,竟拉起四五百人的隊伍……

這讓杭州城的員們憂慮甚重,錦衛千戶所如此大張旗鼓的招兵買馬,肯定是要大於一場,恐怕杭州府的百姓大戶,要遭一場劫難了……

不過王賢顧不上那許多,因為轉眼到了三月十五,府試的日子到了,府試的流程和縣試大同異,九個縣六百多名考生,在設在府學的考場裏,隔考一場,八下來,到了第五場,王賢和他的三個便宜兒子居然都奇跡般的健在,然後第五場基本就是走過場了,順順利利的通過了府試。

這回把王金三個得意壞了,原來我們還有水平咧不枉我們苦讀十幾年打聲招呼,便高興的回鄉報喜,族人們的恭維去了。

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王老爹啐道：“知道老子使了多銀子？”原來為了讓他們三個過關,王守業這幾個月沒打聽,終於從明白人那裏得知。知府大人雖然清廉如水,但他的師爺是可以辦這件事的,二百兩銀子一個名額,但案首是別想了。

為了族人的希,為了三叔公的重托,王興業一咬牙,一跺腳,這個錢,我出了好容易找到了知府大人的黃師爺,送上了六百兩銀子,並三人的名單。當時黃師爺不置可否,卻也沒有退錢,王興業便知道這事兒了,放榜時一看果不其然,三人都榜上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