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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城的正門洪武門,門一條自南而北的寬闊白石板道,道東側是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工部,西側是五軍都督府,寓意對持文武二柄。◎◎道的盡頭是外五龍橋,過去五龍橋便是宮城,也就是紫城。

宮城的正門午門,通常稱午朝門,午門是五龍橋。過橋是奉門,奉門後,便是宏偉的三大殿,奉、華蓋、謹三座大殿,是舉行國之大典的地方。三大殿以北是後廷,,居中有乾清宮、坤寧宮,東側有儀殿、奉先殿、春和殿等,西北麵有花園,這是皇帝和後妃們生活居住的地方。

此時正是春意正濃的大好時節,花園裏更是花開似錦、舞蝶鬧,好一副千紅萬紫大明春宮圖。然而居其中的宮人們,卻一個個低眉順目,噤若寒蟬,連咳嗽一聲都不敢,因為他們的主人,也是這下億萬眾生之主,大明永樂皇帝,正在花園中,與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僧人對弈,一旁伺候的那名材高大、相貌英俊、穿一宦服的中年人,便是當初陪同朱瞻基下江南,在蘇州與王賢有過一麵之緣的大總管鄭和。

那僧人生一個鷹鉤鼻、一雙三角眼、垂著兩道壽眉,看上去活像一隻老禿鷲,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黑宰相姚廣孝,那個顛覆了建文皇朝的和尚當年袁師看了他的相貌後,認為他和元朝忽必烈的黑宰相劉秉忠有一樣的麵相,曾經作詩送他曰：

‘岸幘風流閃電眸,相形何似相心憂。

淩煙閣上丹青裏,未必人人盡虎頭。,

袁珙不愧是相麵大師,一見到這為大明第一奇人,就斷言他‘是何異僧？目三角,形如病虎,必嗜殺。劉秉忠流也,而當時還法號道衍的姚廣孝,也沒讓袁珙失,他鼓並輔佐當時隻是個王爺的朱棣靖難功,創造了古往今來獨一份的,藩王造反奪取下功的記錄。

朱棣在藩邸時,邊清一水都是武人,唯有道衍一個定策謀臣,後來三年靖難,朱棣轉戰南北,或決戰或轉移,戰守機事皆決於道衍。是以這和尚雖未嚐臨戰陣,然而朱棣用兵得下,論功皆以為第一

靖難功,燕王登大寶,了永樂皇帝,自然要厚賞功臣,頭一號就是這個居功至偉的和尚。朱棣複其姓、賜名廣孝,又命他蓄發還俗,可是他就是不肯。皇帝又賜他宅邸,被他退回去,宅邸則被他申請改建寺廟。每日冠帶而朝、退仍緇。起先皇帝授予他高爵位,他都堅持不,自己隻當個六品僧錄司僧錄,和崇國寺住持……就是他用宅子改的那個廟。

後來為了照顧其他人的緒,才又勉強接了資善大夫、太子師的虛銜。但越是這樣,皇帝就越尊重,稱他為‘師,,從不直呼其名。

“師,寡人的棋藝又進步了吧”頭戴烏紗翼善冠、穿黃盤領龍袍、坐北朝南的,自然就是大明皇帝朱棣隻見他格魁偉,麵龐黝黑、五深刻、雙目炯炯,還有一部長長的髯。雖然已過命之年,須發微微斑白,但仍腰桿筆,坐在那裏大刀金馬,舉手投足都著氣吞山河的氣概：“將軍”

原來兩人下的不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圍棋,而是簡單直接夠刺激的象棋……姚廣孝肯定喜歡下圍棋,但朱棣就喜歡這種兵對兵、將對將的玩法,耐不得圍棋的磨嘰,是以二十年來一直都是下象棋的

以朱棣超人的智力和心機,下了大半輩子的象棋,自然堪稱國手,可惜對手是姚廣孝這個神仙,皇帝能不能贏他,不看皇帝的狀態,得看皇帝的心……要是皇帝心不好,便能堪堪險勝,要是心好,對不起,基本上就是個秀才搬家。

今皇帝心不錯,姚廣孝也不打算放水,聽皇帝如是,微微一笑,落相抵擋一計。朱棣窮追猛打,反複將軍子,眼看著把姚廣孝的士象吃殘,還於掉他一車一馬。

皇帝大殺四方,自然心大好,眼見著又將一軍,盤算著這次又能個相,把姚和尚殺得像他的腦袋一樣

正得意呢,卻見一旁觀戰的鄭和麵有異,朱棣登時警惕起來,再一細看,發現壞了,自己得意忘形,被姚和尚給算計了

姚廣孝卻不理皇帝抓耳撓腮,把相一落,擋住車,道一聲：“將軍”

皇帝趕忙防守,卻已經來不及了,被姚和尚一車一炮配合將軍,就要將了死棋。

眼看著大好局麵急轉直下,自己不管怎麽走,三步之必然被將死,朱棣著一枚棋子,狀若思考了一會兒,抬頭對鄭和道：“三保,上月蘇門答剌國主向朝廷求援,有個什麽蘇於剌的偽王竊國,希朝能出兵擒拿為王,幫他複國,此事你知道麽？”

鄭和暗暗笑,皇上又來這招,一接不了失敗,就想轉移目標,但表紋不,輕聲應道：“臣有所耳聞,聽那蘇於剌也派了他弟弟,來請求冊封。”明朝職務高的太監也是自稱‘臣,的,而不是奴才。

“不錯。”朱棣點點頭,冷哼一聲道：“他蘇於拉是個什麽玩意,也敢來求朕冊封？朕要是答應他,豈不讓各藩邦國主心寒？”

“那陛下的意思是？”鄭和聲問道。

“朕準備派你再下西洋“朱棣輕描淡寫,如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兒。不過對這位功偉績無可比擬的永樂皇帝來,這確實算不得什麽大事兒。頓一下,他看一眼鄭和道：“為蘇門國主出兵討伐蘇於拉”

鄭和眼前一亮,這正是他最期待的,但他不能隻考慮自己,還得為皇上考慮。輕聲道：“好像諸位大人不是很讚同再下西洋。”

“哼,無非就是有違祖製、勞民傷財那老一套。”朱棣哼一聲道：“朕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了。”著重重一拍桌案,把棋子震得一跳,棋麵登時散,這下徹底沒法下了。

“朕威德遐被,四方賓服,十年來,南洋各國紛遝來朝,皆向我朝貢、奉我為主”朱棣緩緩捋著胡須,顧盼自雄道：“蘇門答臘國主,是寡人親自冊封的,現在人家都求上門來了,朕要是不答應出兵,豈不讓南海各藩失？”頓一下,皇帝冷哼一聲道：“朝中那班蠢材,隻以為下西洋是勞民傷財,卻不想想,朕從朝貢貿易中的獲利,十倍於出海的費用寡人還指你賺回錢來填窟窿呢”

“皇上息怒”鄭和按捺住心裏的興,沉聲道：“臣遵旨就是”

見君臣奏對開了,姚廣孝也不看棋盤了,端起茶盞,就著花園的風景,細品武夷大紅袍。這茶原先默默無聞,後來洪武十八年,馬皇後得病,百醫無效,新科狀元丁顯獻出家鄉茶葉,皇後飲後很快痊愈。太祖皇帝大喜,賜紅袍一件,命丁狀元親自前往九龍窠,披在茶樹上以示龍恩,大紅袍也因此而得名。自此,這茶就了專供皇家用的貢茶,尋常部堂大臣都喝不到。姚廣孝不喝酒,但嗜茶,這大紅袍就是他的最。

見姚和尚喝茶不吭聲,朱棣有些不好意思道：“師如何看？”

“回陛下,老臣可是一貫支持下西洋的。可以揚我朝之威、結四海之心、又能換來比黃金還貴的珍寶,添補國庫的窟窿,何樂而不為呢？”姚廣孝淡淡道：“上次老臣跟著三保出海兩年,回來後還常常魂牽夢縈,求皇上開恩,再讓老臣和他同去一次吧。”

“想都別想”朱棣斷然道：“上次朕一時糊塗,竟答應師跟三保一起出海,結果一去就是兩年,朕是日盼夜盼你回來,那滋味太不好,這次什麽也不放人了。”

“哎……”姚廣孝歎口氣道：“遵旨。”

“哈哈,看來你師父是靜極思了。”朱棣對鄭和笑道：“還不扶他起來活活？”他這是要徹底結束那盤棋。

永樂二年,鄭和便拜姚廣孝為師,持菩薩戒,法號福吉祥,所以也可以他……吉祥三寶。

“師傅,徒兒扶您起來。”鄭和苦笑著上前攙扶,姚廣孝淡淡笑道：“是該起來了,太孫殿下來了。”便起朝從遠走來的朱瞻基行禮。

朱瞻基忙還禮不迭,永樂五年,他出閣讀書,姚廣孝就是教他的老師之一,這些年更是一直負責他的學業。朱瞻基對這位傳奇老師很是尊敬……

“這是誰來了？”見是朱瞻基,朱棣心大好,這下徹底不用理會那盤棋了,轉著孫兒,撚須笑道：“乖孫,這個時候來,不怕皇爺爺讓姚師傅考教你功課？”

“給皇爺爺請安了,”朱瞻基給朱棣磕了頭,一骨碌爬起來,笑道：“孫兒敢來,自然就不怕考校。”

“哈哈,口氣大。”隔代親隔代親,朱棣看到這個跟自己酷似的黑子,臉上的笑是發自心的：“但到底是吹牛,還是真有金剛鑽,爺爺得試過才知道。”

“皇爺爺隻管考。”朱瞻基一昂首,自信滿滿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