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有些結的答道：“回……回父皇,胡瀠是欽差,有代巡狩之職,上報地方民瘼是他的職責。”

“朕是讓他去找人的不是讓他多管閑事的”朱棣的聲音越來越冷冽：“該辦的差事搞砸了,竟然還把閑事管到朕的錦衛頭上來了看來朕是對他太好了,竟然敢為下先”

“……”聽父皇這麽重的評語,朱高熾額頭見汗。胡瀠當初之所以不願沾手此事,就是這個原因,這些年來,在紀綱的威下,本沒人敢跟皇上三道四,敢為下先,總是沒有好下場的。

見太子嚇得不敢話,朱棣又哼一聲道：“既然錦衛鬧得這麽不像話,浙江的臬司、藩司、還有巡按史,為什麽不上報,為什麽他們都裝聾作啞,還要胡瀠越俎代庖？”

“回父皇,浙江員自尚有嫌疑,加之錦衛又是子欽差,是以敢怒不敢言。胡瀠也是欽差,若不如實稟報,反倒是欺君了。”朱高熾這才憋出一句。

但這話得到位,朱棣沉片刻,冷冷道：“依你之見,胡瀠沒有錯,浙省員也沒有錯,錯的是朕的人？”

“胡瀠是父皇的欽差,浙省員是父皇的臣子,和錦衛一樣,都是父皇的人”朱高熾著頭皮回道。

這話得到位,朱棣的麵終於緩和了些,“得好聽,可惜同殿稱臣不假,但飯還是分鍋吃的。”著冷笑一聲道：“好比這朝中有多是你太子的人,你比朕更清楚。”

這話誅心了,朱高熾趕忙跪下,囁喏著分辯道：“兒臣不敢結黨,亦無需結黨,心裏隻有父皇,沒有其他。”

“哼……”朱棣又哼了一聲,方哂笑道：“既然你無黨,那就無黨吧。君子坦,人長戚戚,看來朕是人了。”

“兒臣不敢”朱高熾忙叩首道：“肯請父皇收回此言”

“了就了,收回個屁。”朱棣了句口,便口出旨意道：“這件事就給你理,你也不用勞刑部都察院,就讓周新和朱九來辦,朕倒要看看大名鼎鼎的冷麵寒鐵,和朕的十三太保,能聯手把這案子辦什麽鳥樣”

“兒臣遵命。”朱高熾忙接下旨意。

“出去吧。”朱棣完,便不再看他,兩個宮人上前,將太子攙扶起來,離開文華殿。

“浙江,不能。”太子下去後,朱棣幽幽一歎,像是對邊的鄭和,又像是對自己道：“不然朕拿什麽下西洋？”下西洋的綢、茶葉、瓷,大半出自浙省,要是了套、減了產,朝廷大計都會到影響。

“皇上讓周臬臺和朱千戶一起查案,”鄭和輕聲道：“會不會適得其反？”

“不會的,朱九是朕的老人,他有分寸的。”朱棣搖搖頭道：“朕讓他一起查,不過是告訴周新,朕在看著他。”著深深一歎道：“紀綱那裏,你回頭替朕去打聲招呼,讓他不要來,朕不會委屈了他的人。”

“是。”鄭和應一聲,皇上考慮的確實周全,想把浙江的事查清楚,首先紀綱必須不能搗。

太子府書房中。

朱高熾回來後,換了便服,稍事休息,便強撐著疲憊的,將與父皇的奏對,講給幾位屬。

“不管皇上了什麽,最後讓周新來查此案,這是個好消息。”黃淮撚須道：“明皇上還是顧惜浙江百姓,也相信了胡瀠的話的。”

“朝廷不可一日無浙江,浙江一日不可。”金問的臉上,寫滿興之道：“這次是紀綱自己衝昏頭了,他也不想想,朝廷如今缺錢到了什麽程度？竟然把手進皇上的錢袋子,這不是自找苦吃麽？”

“嗬嗬,的不錯,”黃淮笑道：“紀綱如今行事愈加囂張,他手下人自以為遠離京城,更加肆無忌憚的敲詐民財,這下終於引起皇上注意了,我看這是他們氣數盡了”著聲音一沉道：“這次要全力支持周新把案子辦好,把錦衛在浙江於的醜事兒揭開,皇上就會知道,自己一直信任有加的,是一群什麽人到時候,殿下的境自然會好很多。”

朱高熾疲憊的臉上,也漸漸現出了紅,笑笑道：“能救浙江百姓於水火,還能讓父皇看清他們的真麵目,值了。”

“紀綱不會坐視不理的。”一直沒吭聲的楊溥開口提醒道：“還是要防備他搗鬼。”

“確實。”聽他提起紀綱,黃淮的麵也凝重起來：“還有漢王,他也不會看著殿下重獲皇上信任的。”

“是啊。”金問點頭道：“得想想辦法,盡量幫幫周新。”

“原本胡瀠是可以幫他的,但他現在自難保了,再多事的話,怕要適得其反。”黃淮道：“京城這邊,我們可以幫他頂一頂,但浙江的話,還得靠他自己。”

“不用太擔心,周新怎麽也是一省按察使,又是大名鼎鼎的冷麵寒鐵,隻要我們幫他頂住上麵,下麵他應該能撐得住。”楊溥歎口氣道：“我想周新既然敢把這件事捅上來,他就有拚死一搏的決心了。”

“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他是個大忠臣。”太子緩慢而堅定道。

“臣等知道了。”幾位屬恭聲應道。

杭州,盧園,錦衛千戶所、後院班房暗,臭氣難聞,還有被折磨重傷者的聲,真不是個好地方。

用瓦片在牆上緩緩畫下一筆,看著上麵的三個‘正,字,進來整整半個月了,王賢歎了口氣,便繼續給邊一個麵鐵青的長漢子包紮傷口。

蹲了半個月的班房,他難免蓬頭垢麵,袍骯髒,但神尚好,上也沒有傷,這一是因為胡瀠和朱九的話,二是他老爹努力的結果……王興業深知牢房的黑暗,估計錦衛的牢房就更黑了,因而不惜代價的漫撒銀錢,終於買通了看守牢房的錦衛,就連杜百戶、許千戶那裏也使了錢,這才讓他們打消了修理王賢的念頭。

是以王賢了這間班房十幾個人,唯一上沒傷,行自如的一個,他看不得那些同號的人重傷在地沒人管,便主幫他們換藥,包紮,料理傷口……下的牢房都一樣,隻要你肯使錢,獄卒什麽都幫你弄到,當然價錢要貴十倍。

其實王賢想找個大夫來,可杭州城的大夫,哪個也不敢進這活地獄,王賢隻好趕鴨子上架親自手,好在這幫家夥這會兒都不靈,地地不應,能有人給包紮包紮,就激涕零,哪還會挑三揀四？

“我,你吃點心的次數多了點吧？”半個月下來,王賢的手藝明顯見長,練的用燒酒給那長漢子傷口消毒,然後包紮起來。

那漢子不知是不是刑太多,沒痛了,烈酒澆在傷口上,竟隻皺了皺眉,口中還能話：“進來四十,吃了四十次點心。”

邊上或躺或趴的獄友紛紛咋舌,這要換他們,早死了多回了。

“來你也奇怪,人家刑,都是為了問家財,你個窮蛋,有什麽好問的？”王賢笑道。

“他們就想讓我求饒,我偏不。”大漢悶聲道。

“就為了爭口氣？”王賢搖頭歎道：“大個子,你再氣,也不過是之軀,他們早晚能把你折騰死的。”

“進來了,誰還能活著出去？”大漢強撐著坐起來,他背上皮開綻,前也是傷痕布,但仍能看出這是一副銅皮鐵骨,不然本不可能熬得住這麽多刑。“也就剩這口氣了……”

這話引得牢房中一片唏噓,眾人對這位因為打抱不平進來的獄友,都很是敬重,一個發蒼蒼的老者歎道：“大兄弟有古代俠客之風,”著又看看王賢道：“兄弟有古代仁者之心。”

“過獎了,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王賢笑道：“換了誰,也會這樣做的。”

眾人卻都搖頭,換了別人,是不會管閑事的。

大個子盯著王賢的酒壇子,抿了抿於裂的道：“下次別浪費在我傷口上了,給我喝了多好。

“去你的,沒這個你傷口早就爛了,肯定死翹翹。”王賢白他一眼,但還是把酒壇子遞給他,對眾人道：“這兩有點不對勁。”

大個子接過酒壇子,口口的抿著,一臉無上的。

“除了這個倒黴蛋,你們已經兩沒人被提出去了。”王賢道。

“那還不好啊……”“別咒我們”這些家夥放出,都是杭州城有頭有臉的人,這會兒卻全都趴在草堆裏,跟府大牢裏那些囚犯,沒有任何區別。

完,他們也奇怪道：“是啊,莫非他們在忙別的。”

“那他是怎麽回事兒？”王賢指著那大個子。

眾人一想也是,大個子一一頓打,可還照舊。

“不管怎麽,都是好事兒。”那老者緩緩道：“不定風向要變了。”

“錢老真的？”老者顯然很有威,此言一出,眾人都驚喜起來。（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