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園錦衛千戶所的大門緩緩打開,王賢走了出來,還沒來得及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氣,便聽兩個清脆雀躍的聲：“出來了,出來了”

舉目一,隻見銀鈴和靈霄又蹦又跳、歡喜地的朝自己奔來,們後,是梨花帶雨的林清兒,手捂著,眼裏是止不住的淚。

“離我遠點,上臭。”眼見著兩個丫頭撲過來,王賢忙阻止道：“還有虱子嘞。”

兩個丫頭卻置若罔聞,燕投林,一邊一個抱住他,又又跳,歡喜之無以複加。

王賢隻好任由們抱著,深深了林姐姐一眼,然後對後的閑雲、吳為、帥輝、二黑幾個點頭笑笑道：“老子又出來了。”

幾人也大笑著湊上來,和王賢擁抱。

“你這憨貨沒死啊”王賢使勁捶捶二黑的背,看到他又生龍活虎,真是再好不過了。

“大人不也沒殘了。”二黑咧笑道。

聽到他們俗的對話,吳為聲咳嗽道：“大人注意點,別讓相公們笑話。”

王賢這才注意到,於謙、周易和二三十個穿儒衫、頭戴皂巾的生員也來了。

“這些,於相公和周相公為大人奔走聯絡,最多召集了上百位生員來千戶所門前請願,大人能免遭毒手,離不開他們給錦衛的力。”吳為輕聲解釋道。

“咳咳……”王賢心,這就是讀書人的好麽？見眾秀才迎上來,他忙整整冠,朝眾秀才深深作揖道：“多謝各位仗義營救,在下激不盡。”

“仲德兄何出此言。”周易抱拳笑道：“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同道義氣、向來如此。”

眾秀才紛紛與他見禮,這其中一半是於謙和周易的朋友,還有一半,則是王賢的同年。

聽聞徐提學並未因為他缺考複試,就取消他的生員資格,還頂住錦衛的力,拒不取消他的學籍,王賢忙一臉激的朝東麵施禮,涕零道：“宗師大恩,請學生一拜”

看他這番做作,帥輝二黑幾個都目瞪口呆,大人還真是扮人像人,扮鬼像鬼哩。

在錦衛門口開演這種大團圓的戲碼,也太刺激人家了。就算王賢樂此不疲,別人卻不敢奉陪,眾秀才諒王賢,讓他先回家團聚,向爺娘報平安,約定改日重聚樓外樓,便散了。

待眾秀才走了,王賢回頭看一眼狗日的錦衛千戶所,一口痰吐在那耀武揚威的石獅子上,轉拉起林姐姐的手,哈哈大笑道：“回家”

看得閑雲幾個這個汗啊……果然,這才是他的真麵目。

回到家,老爹老娘早就等在大門口了,還讓老侯端了個火盆放在門口,讓王賢踏過去,再把袍子解下來扔裏麵燒掉,才讓他進家門。

進去家門,老娘又一腳把他踢去洗澡,讓他把晦氣徹底洗掉。

“我有那麽晦氣麽？”王賢這個鬱悶啊,嘟囔著了剩下的裳,鑽進冒著騰騰熱氣的碩大鬆木浴桶中。緩緩坐下,熱水一泡,渾舒坦,忍不住想要一聲。

他的靠在桶沿上,突然聽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便見個長發齊腰的的倩影,端著木盆進來,款款坐在他後,打散他的發髻,輕輕舀起溫水,為他洗頭。

嗅到那淡雅的香,不用看臉,王賢也知道是林清兒,便緩緩閉上眼睛,著心子的服侍,心都無比熨帖,不知不覺便睡過去了。

聽著他輕微的鼾聲,輕著他消瘦的麵頰,林清兒痛惜不已,為他將頭發於,便出纖纖玉手,用心的幫他按起來。

王賢昨晚一宿沒合眼,眼下是困極了,睡得昏地暗,但澡盆裏是睡覺的地方麽？為了保持澡盆的熱度,避免他著涼,林清兒往澡盆裏加了好幾次水,直到滿的不能再滿,隻好輕輕把他搖醒。

王賢睜開眼,看到伊人那張吹彈得破的臉上,掛著濃濃的關切,便輕輕吻了,低聲道：“清兒,又讓你擔心了……”

林清兒搖搖頭,輕聲道：“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是啊,過去了……”王賢微瞇著雙眼,過氤氳的水汽,應了一聲。心裏卻暗歎一聲,‘才剛開始呢……,

王賢得一點不錯,大戲確實才演完了序幕,剛進正場呢

就在他走出千戶所的同時,一匹快馬也疾馳到按察司門前,看到騎士背上著火紅的旗,守門士兵哪敢阻攔,趕忙打開柵門,放對方進來。

士兵一牽著住韁,馬上風塵仆仆的騎士便翻下來,嘶聲道：“有旨意,快帶我去見你家臬臺

士兵趕忙領他進衙門、直後堂簽押房。周泰守在簽押房外,看到信使不驚反怒道：“怎麽來得這麽慢？”

那信使氣得直翻白眼,悶聲道：“兵部不給堪合,走不了八百裏加急,路上還被錦衛的人扣住了,我這已經是拚了命才趕到”

“周泰,別胡八道了。”周新出現在房門口,瞪一眼自己的侍衛長道：“這位信使已經盡力了

“周臬臺。”信使趕忙單膝跪下,從背上解下個防水的牛皮袋子,掏出裏麵的銅管,請他驗看上麵的火漆、封印,然後站起來當麵拆封道：“有太子殿下令旨”

“臣接旨”周新忙跪下,雙手接過那片明黃的帛書,展開一看,上麵是太子親書,言奉皇命任他為主審,審理錦衛浙江千戶所不法事,並溫言鼓勵,要他隻管秉公辦案,無需有顧慮雲雲…

將那道令旨心收好,周新命人帶信使去吃飯歇息,自己則關在簽押房裏,陷了沉思。

從胡瀠出發到現在,已經半個月了。半個月來,周新一直在焦急的等待著。其實三前,他就接到京裏的消息,朝廷有意讓自己和朱九主審此案,但是正式的旨意一直遲遲沒到,結果一直拖到現在都沒手。

顯然錦衛千戶所更早知道了消息,先是偃旗息鼓、不再折騰,過了幾,又開始陸續放人,到了今,已經把所有人都放回去了。

周新馬上親自去登門拜訪這些人,誰知卻吃了不知多閉門羹,還是有個曾經被他洗過冤屈的銀商,告訴他,原來錦衛給他們自由的條件,是他們不能出來作證,包括任何口供、證詞,否則錦衛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要知道,浙江千戶所隻是錦衛一個微不足道的分支,就算被砍掉,它還是那個強大無比的暴力機構,所以誰也不懷疑這種威脅的含金量。縱使有人滿心憤恨,為了家人、為了不再被殘酷折磨,也隻能打落牙和著往肚裏咽,本不敢再開口。

看著他們遍鱗傷、噤若寒蟬的樣子,周新哪還忍心強迫他們出來指證錦衛？隻能回頭另想辦法。想來想去,周新發現隻有一個辦法,能把此案變鐵案,讓紀綱也無從翻案——那就是捉賊見贓

錦衛雖然放了人,但掠奪來的那些金銀財寶,可都在盧園裏堆著。周新派人日夜蹲守在盧園外,知道許千戶等人,還沒來得及轉移那些不義之財……但是要搜查盧園的話,那可就跟錦衛不死不休,再無緩和的道理了。

想到要跟錦衛不死不休,強如周新也要好生掂量一下,一掂量自己能不能跟強大的敵人鬥到底,二掂量萬一自己出事,家人的安危怎麽辦？

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經沒得選了,唯有一條道走到黑,本不能停……打定主意,他便來親信幕僚,反複推敲詳細步驟。正在間,周泰稟報朱九來了。

曹,曹到,周新朝眾幕僚淡淡一笑,便命人更,到前麵與朱九相見。

來到客廳,便見朱九穿一明黃的飛魚服,帶著無翅烏紗帽,腰上沒有挎繡春刀,大刀金馬的坐在那裏。

看到周新進來,朱九起抱拳。

“千戶請坐,”周新點點頭,與他東西昭穆而坐道：“不知千戶接到旨意了麽？”

“正為這事兒來的。”朱九其實**前,就知道這事兒了,但指揮使大人和漢王殿下,幫浙江千戶所爭取了幾時間。

朱九雖然被委為欽差,但他也是錦衛,自然要給許千戶行個方便,讓他趕把屁於淨。許千戶起先還不願,被他一頓連嚇唬帶收拾,才乖乖放人……待他覺能罩得住了,才把朝廷的信使放到杭州來。

既然信使到了,朱九就不能怠慢了,趕過來與周新相見,個麵奉讀一下聖旨,商量一下怎麽辦案。

待讀完了聖旨,兩人便有了正副問案的份,周新這次便坐在了正位上,問朱九道：“九爺對這個案子什麽看法。”

“臬臺是正,咱不過是個敲邊鼓的。”朱九道：“當然以臬臺為主。”

“查的畢竟是錦衛,九爺是錦衛的老人了,有些想法可以提前。”周新語氣客氣道：“我會盡力照顧到的。”（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