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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九爺今過來與周新麵,商量查案是幌子,底才是目的。見周新並無得勢不饒人的架勢,他心下稍鬆道：“既然大人如此通達理,那咱就有啥啥了。”

“正當如此。”周新頷首道。

“本到杭州,也有些時日了,眼見耳聞,也知道許千戶他們做得有些過火。許應先這家夥,初來乍到、立功心切,手段暴了點,應該好好責罰。”朱九道：“但要他強搶民財、欺男霸,無惡不作,那是不可能的。杭州雖然不是畿,但離京城也就六百裏,他辦得又是欽案,皇上以下,多雙眼睛盯著呢,哪敢胡作非為？”

“嗯。”周新點點頭道：“所以九爺的意思是,許千戶隻是差事辦得狠了點,但並無私心,對麽

“就是這個道理。”朱九重重點頭,大有深意道：“我已經狠狠教訓丨過他了,這裏也先以錦衛的份,跟臬臺表個態,隻要大人把案子往這個方向審,第一我們會把許應先打回去,換個厚道的人來當千戶;第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是我們錦衛的座右銘,那個大的案子,我們也會保大人無事。”

“……”周新沉片刻道：“既然九爺以錦衛的份了話,那本也以浙江按察使的份跟你話,請問,撤銷浙江千戶所,並永不複設的可能有多大？”

“這個麽……”朱九眉頭鎖道：“不可能,千戶所是奉聖旨設立的,豈能廢除？”開什麽玩笑,錦衛好容易才足浙江,怎麽可能撤出去？

“那我就明白了。”周新點點頭道：“那我們就速戰速決,明日請九爺和許千戶等人來按察司衙門,我們便開堂問案,許千戶有什麽委屈,可以當堂明,咱們盡量弄一個上可以報皇上,下可以安黎庶的結果出來。”

“好。”雖然周新這話等於沒,但至態度還是很不錯的,朱九也沒指一次能把冷麵寒鐵服,這次能有個好的基調,就覺著不虛此行了。他又此案牽涉皇差,不宜公開審理,以及當堂所問也當有所避諱雲雲,周新都很於脆的答應下來。

見目的都達到了,朱九便於脆利索的起告辭,返回千戶所了。

進了五月,江南開始能到夏日的暑熱,使人有點不過氣來,錦衛千戶所裏一反往常的喧囂,變得靜悄悄的,沒有人來回走。院中一棵大柳樹上,已經有蟬鳴聲,知了知了的嘶聲,在安靜的院子裏顯得格外刺耳。

許千戶許應先穿著神氣的飛魚服,坐在簽押房裏發呆。袍的扣子卻解開大半,半是因為悶熱,大半是因為心裏的忐忑煩悶。他不是靖難功臣,本沒上過戰場,錦衛也不過十年時間,之所以爬的這麽快,一是因為他是錦衛指揮使紀綱的同鄉,二是他數年如一日的拍馬屁。這次能來浙江,也是因為他知道指揮使大人需要什麽,咬牙出了五十萬兩銀子一年的高價,才搶過一於老人,從個百戶一躍為千戶,而且是浙江千戶所的千戶。

一年五十萬兩,十年就是五百萬兩要是到時候不出錢,指揮使大人肯定會廢掉他。背著沉甸甸的債務來到杭州,許千戶開始瘋狂的斂財,他手下那群牛鬼蛇神,自然也趁機橫行不法、欺男霸……這些許千戶都知道,但他並不在意,他跟在紀綱邊久了,傷害理的事兒做得多了去了,這才哪到哪？

在親眼目睹指揮使大人,於皇宮中將靖難功臣武侯爺用金瓜開瓢後,他就相信這世上王老子第一,指揮使大人第二,餘子皆鵪鶉也

果然,在他將一名管閑事的員鞭重傷後,浙省的場便全都了啞,甚至還有人為了保全家命,備珠璣,獻財帛,他又發了一筆大財。但唯有那個按察使周新,一直存心跟他過不去,先是護著他們要抓的人,又暗中搜集證據,委托胡欽差狠狠告了他的狀。

聽皇上很生氣,竟然讓周新來審理此案,許千戶才有點怕了,但好在還令朱九爺同審,明皇上還是護著錦衛的,這又讓他放心。雖然自己和朱九尿不到一壺,但事關錦衛的麵,相信他會拎得清的。

這不,朱九爺就去找周新談判去了,別看姓周的這會兒鬧得歡,但相信隻要把朝廷正在查他的事一揭開,他自己就會掂量著辦的……現在連苦主都表示不追究了,試問世上有誰會這麽傻,一定要跟錦衛過不去,然後把自己全家都搭上？

當然,想是一會兒事兒,事到臨頭該張還張,他從沒像現在這樣,覺分分秒秒都那麽難熬,坐立不安等到現在,才聽一聲報,九爺回來了。

許千戶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一邊扣紐扣,一邊往外迎,見了朱九跟看到親爹似的,連聲問道：“九爺,九爺,怎麽樣？”

朱九看到他衫不整,紐扣都扣錯了,不厭惡的蹙蹙眉,沉聲道：“你好生準備一下,明過堂。”

“周臬臺怎麽？”許千戶可憐問道：“能通融則個麽？”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朱九瞥他一眼道：“這種事能一錘定音麽？明過去看看,見機行事就是。反正他已經答應,不公開過堂,這樣不到最後上報,總有緩轉的餘地。”

聽起來似乎比較樂觀,但又虛得很,許千戶心裏的忐忑是一點沒,吃飯時又和朱九商量了幾句明日過堂的事宜,回頭又跟杜百戶合計了一下,才懷著滿心的惴惴上床睡了。

又是一宿沒合眼,第二亮爬起來,親兵梳洗一番,看著鏡子裏那張憔悴的臉,他不暗歎一聲,真是太不住事兒了。再一看架上那黃的飛魚服,上麵如龍似蟒的飛魚張牙舞爪,又給了他莫大的勇氣,悶哼一聲道：

“伺候老爺穿戴起來,咱不能墜了錦衛的威風”

便穿上飛魚服,頭戴無翅烏紗帽,腳踏黑皮靴,昂首出了房門,屋外,五十名穿紅飛魚服的錦衛早已在杜百戶的率領下列隊等候,一個個麵如鐵,著他們的千戶

許千戶目緩緩掃過眾人,翻騎上親兵牽來的高頭大馬,喝道：“出發”

“喏”眾手下齊應一聲,跟著千戶大人出了院。前院裏,朱九早就等在那裏,看著他這虛張聲勢的架勢,心中冷笑一聲‘厲荏,,便也翻上馬,在二十名同樣穿紅飛魚服的錦衛簇擁下,與他匯一隊,浩浩出了盧園。

這近百名耀武揚威的錦衛行在杭州城的大街上,老百姓趕忙紛紛避讓,閃到路邊駐足觀看,待其氣勢洶洶走過了,才聲議論起來：

“這又要去抓誰？這麽大陣勢？”

“兒肯定不……”

“正反了,我聽我在臬司衙門的表哥的三姐夫,周臬臺今要在臬司衙門,審問錦衛……

“真的假的,這架勢哪像是審？興師問罪還差不多。”

“不懂了吧,這就跟俺們幫派談判,甭管怎樣,都得帶齊人馬一樣,輸人不能輸陣啊”還是一個混幫派的漢子,一語道破機。

不管怎樣,都無法澆滅老百姓看好戲的熱,於是人群開始往臬司衙門匯集,然而掃興的是,臬司衙門柵門閉,將百姓遠遠攔在衙前大坪外,顯然是要關門審問。

隔著柵欄,老百姓眺衙門裏深深的院落,不知裏頭是個什麽形……

朱九和許應先在錦衛的簇擁下,進了臬司大門,周新親自率眾迎接出來,與朱九攜手進大堂,對許千戶也很客氣,又令差們將隨從人員引到花廳休息。誰知熱臉了冷屁,那些隨從親軍並不理會,隻簇擁在兩位千戶的周圍,不肯離開半步。

周新無奈,隻好揮手令差們退下,任錦衛自便。

隻是這樣一來就搞笑了,二堂升堂時,站班的除了三班衙役,還有幾十名穿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錦衛。衙役站班本就是為了振堂威的,可在子親軍的威懾下,哪還有半點威風可言？

周新先和朱九拜讀了聖旨,然後坐在大案後,朱九則在一旁設案就坐,許千戶立在堂下,臉上寫著滿不在乎,又含著忐忑之。

周新的視線緩緩掃過堂下,隻見二堂外,幾十名錦衛對自己虎視眈眈,不微微蛋疼,不輕不重的拍一下驚堂木,沉聲道：“那就升堂吧”

威武……,皂隸們的堂呼聲,都著心虛,惹得錦衛愈發趾高氣揚。

“奉旨,查問錦衛浙江千戶所草菅人命、掠奪民財一案。”好在周新這張臉不怒自威,這個人聲名赫赫,他坐在那,就是威嚴,當他那略帶沙啞的聲音開腔後,所有人都不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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