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命大如,要周新立即進京,他就片刻也不能耽擱。

當下午,周新跟二位副使接了差事,重點還是退還百姓被搜刮的財產事宜,他對二位副手道：“從許應先房裏搜出來的抄家清單,應該是準確的,可以憑此退還百姓財產。這件事,我走後你們可以繼續進行,不能停下。”

“不知大人為何如此著急？”一位副使問道：“不如等此案蓋棺定論,再行退還,豈不妥帖？”

“就怕到時況有變……”周新蹙眉道：“這些錢財本就是百姓的,府已經留了底,又有布政司和按察司的簽押,足以證明錦衛的罪行了。為免夜長夢多,還是早點還給百姓吧。”

“難道此事還有變化？”兩位副使驚道。

“按是沒有,”周新幽幽一歎道：“但是誰知道此次京城之行,會有什麽變數？”

“唉……”兩位副使齊齊歎氣,那許應先和朱九在大堂上的話,他們可都聽到了。再到了按察副使這樣的位子上,很多事也瞞不過他們。他們知道建文帝沒死,朝廷在全力暗中緝捕,去歲浦江之圍,就是要抓建文帝的。結果調全浙的兵馬,圍了浦江幾個月,還是讓建文給跑掉了。

皇上自然無比震怒,繼而對浙省員產生了極度懷疑,這才有了錦衛浙江千戶所的設立。他們還聽,錦衛正在調查周臬臺與建文餘黨的關係,如果在這上麵被他們咬一口,周臬臺真要兇多吉。對於周新冒著極大的危險為民請命,他們都是極佩服的。二位副使雖然沒有周新的勇氣,但也是聖人門徒,知道丨曰仁、孟曰取義,的教誨,齊齊朝周新行禮道：“大人放心上路,杭州的事給我們了。”

“有勞了。”周新抱拳還禮,又吩咐了一番,直到掌燈時分,才轉回後衙。

走後衙,周新抬頭一眼初夏的夜空,上弦月若有若無地浮在南邊的院牆上,草叢中、牆下的各種蟲無憂無慮的鳴著,正屋裏亮著燈,一家人都在等他回來。

周新進了正屋,在婢的服侍下,卸去服、帽,換了一件居家所穿的葛布道袍,在正位上坐定,和夫人一起,接兩兒一的請安,然後全家人座用晚飯。

晚飯是周夫人親自下廚,是廣州城一位舉人的兒,從墨香熏染、知書達理,與周新結發二十多年,相濡以沫、從未紅過臉。周新為公務繁忙,一應家務很過問,全憑夫人持。

飯桌上,周新著老妻兒,心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起,隻能悶在心裏。周夫人見丈夫心事重重,飯後兒回屋,為周新沏上一杯參茶,輕聲道：“老爺,看你神恍惚,莫非這次進京,有什麽不妥？”

“能有什麽不妥？”周新搖搖頭道：“許是這陣子太累,力有些不濟。”

“不對,肯定有事。”知夫莫若妻,周夫人搖頭道：“今周泰來跟我拜別,要去南麵幾年,他是你最得力的手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你卻遣散他,這分明是”周夫人的臉上,浮現出濃重的擔憂道：“在做最壞的打算……”

“……”周新微微吃驚於妻子的敏銳,又想到今日一別,還不知能不能再相見,而且還有可能牽累到家人,他心底湧起濃重的歉疚,“周泰的事你別瞎猜,不過我這次進京,確實有些兇險。京城是錦衛的老巢,到了那裏主客易位,誰知道會發生什麽。”著抬頭著妻子,眼圈微紅道：“我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什麽況都可以坦然麵對。隻是一想到可能會連累到你們,我就心如刀割……

周夫人聞言麵蒼白道：“浙江這麽多,誰都知道錦衛惹不起,為什麽就你非要惹他們？”

“我自知嫌疑之地,若有萬一的可能,我也不會惹他們。”麵對妻子,周新也沒什麽好瞞的了,歎息道：“可是幾個月來,眼看著百姓慘遭、杭州了人間地獄,我為一省臬臺,責無旁貸,豈能坐視不理？”

“你也可以回避的。”周夫人幽幽道。

“幾十萬百姓水深火熱,總得有個為他們話,為他們做主”周新握住妻子的手,低聲道：“別人都聰明,就我一個不知死活的蠢人……”

周夫人的淚水刷得淌下來,握住丈夫的手,搖頭哽咽道：“你不是蠢,你比誰都明白,隻不過你不欺心……”

“如果我回不來,周勇他們會護送你們南下,周泰是去打前站了”周新低聲道：“我食君之祿,為朝廷盡忠是本分,但你們沒有這個義務,陪我一起遭殃。”

“你若有事,我豈能獨活？”周夫人流著淚搖頭道。

“什麽傻話？”周新沉聲道：“你若也死了,兒誰養？家裏的老母誰贍養？這副擔子,你得挑起來”

“……”周夫人已經哭了淚人：“老爺,真至於此麽？”

“當然不至於,我隻是萬一,”周新強笑道：“不出意外的話,我一個月就回來了,好了放心吧,不早了,趕睡吧,明還要趕路呢。”

“嗯……”周夫人點點頭,吹熄了燈,但這一夜,夫妻倆注定輾轉難眠……

徹夜難眠的還有王賢,數日前,他拜會宗師、登門謝,卻得知一個驚人的消息,徐提學告訴他,兵部已經行文他這裏,要調他進京,充任太孫的軍。

王賢當時就驚呆了,怎麽聽怎麽像是桂子的節奏,不會是要閹了我吧？

“唉,我能會你的心,剛考上秀才就要去當兵,換了誰都接不了。”徐提學歎口氣,安他道：“但你大可放心,據我所知,太孫的軍並非正規軍,也就是,你不必軍籍,我會為你保留學籍,將來還可以回來考舉人。考中了舉人,就是,自然不用擔心軍籍了。”

“多謝宗師厚。”王賢忙道謝道。

“再,這次多虧了太孫點名要你,你才能擺錦衛的威脅,做人要恩,你要好生侍奉太孫。”徐提學著笑道：“不定,將來我還要靠你照應呢。”

“宗師笑了”聽徐提學‘侍奉太孫,,王賢腦海中浮現出,王振王公公的樣子,好像王振也是秀才出哩……日啊,我寧死不當死太監啊

“不是笑,”徐提學正道：“太孫也是儲君,這是你的機緣,要好生珍惜。”

“是……”王賢魂不守舍的離開提學府,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打聽,這軍到底什麽東東,可惜滿杭州城都沒個明白人,隻是知道去歲,也從杭州選過十二到十七歲,強力壯家世清白的年,到京城充軍。聽要求強力壯,王賢心下稍寬,好像選太監不需要這一條,但終究是心中忐忑,唯恐此番進京青春鳥一去不回了……

回家跟爹娘一,王大娘也驚呆了,“兒啊,咱可不能去,當太監大富大貴那也是死太監,那可不行”

“瞎。”王興業哂道：“老子打聽過了,兵部從全國各地給太孫征集的軍,沒有一萬也有八千,皇宮裏都沒那麽多太監,伺候一個太孫,用的了這麽多人？”

“的也有道理……”王大娘喃喃道：“可要是萬一呢？”

“萬一也不要,還有王貴呢……”王老爹不負責任道,王賢差點沒從椅子上掉下來,靠,我是不是你親生的？

“不行”王大娘還是很擔心,想來想去,拍板道：“二,你和清兒這兩就圓房吧”

‘咳咳咳……,王賢咳嗽連連,心裏這個鬱悶啊,我這攤上倆什麽樣的爹娘？

“還不好意思了。”老娘哂笑道：“你倆現在跟兩口子有啥區別？”

王賢老臉通紅道：“娘,我們是清白的……”

“行了”老娘霸氣的一揮手道：“清兒是咱家的養媳,按照風俗,也不用再辦婚禮,回頭我看個日子,給你倆布置下新房,請親朋好友吃頓酒,就可以了。”

“嗯,請客吃酒是必須的。”王興業點頭道：“我還以為你連這也要省了呢。”

“省了啥也不能省這個。”老娘一翻白眼道：“不然上哪收禮去”

“……”王賢徹底無語,節,二老的節去哪了？

但在這個年代,婚姻大事上,王賢和林清兒本沒有發言權,隻能任由爹娘擺布。老娘雷厲風行的本不變,回頭就請大師看了日子,發現六後就是黃道吉日,於是定下了結婚的日子,四月三十

這麽倉促就完婚,王賢總覺著對不起林清兒,倒是林姐姐很看得開,下養媳都是這樣,六禮齊備反而讓人笑話。何況心理上早就把自己當王家的媳婦,儀式不儀式的,真沒那麽重要……

至是這樣寬王賢的。（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