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本來被勒令在府中讀書,聽到消息把書一丟,趕跑到父親邊。誰知當他趕到太平門時,卻發現自己已經不進人群去了。

大街上人山人海,全是聞訊來給太冇子助威的百姓,在朱高熾的四麵八方,全都麻麻滿了人,隻有他的正前方是一片開闊。本不用侍衛開路,人們都自覺讓出一條去路,唯恐耽誤了太冇子向前

助威的聲浪一陣高過一陣,給已經力支的太冇子,注了無窮的力量,他分明到,自己的雙又被灌注了力量,支撐著他一步步走向太平堤。

在太平門城樓上俯瞰這一幕,會到最直觀的震撼,那黑如水的人群中,人們自發讓出的長長通道,看上去就像一支長劍,刺得城樓上的皇帝兩眼生痛。

朱棣收回目,對侍立在一旁的楊榮道：“你看到了什麽？”

“回皇上,臣看到了皇恩浩。”楊榮恭聲道。

“胡八道。”朱棣哼一聲,冷冷道：“分明是人心向背。”

楊榮暗道,您老知道就好,麵上卻恭恭敬敬整理冠,向皇帝行禮道：“臣恭喜陛下慧眼識珠,選擇將來付神的太冇子能得臣民擁戴,實乃萬世之福”

什麽水平？這就水平楊榮的意思很明白——他是你定的繼承人啊,要是不得人心,你放心把社稷給他？

聽了這話,朱棣依舊冷冷道：“建文不得人心乎？”

楊榮心,您這不是抬杠麽？建文帝丟江山,還不因為您老人家太猛？“太冇子已經年穩重,是真仁hòu,豈是建文那等假仁假義能及？”

朱棣哼了一聲,沒有應答,而是又問道：“你以為,周新能不能逃過這一劫？”

“皇上想讓他死,他就會死;皇上不想讓他死,他才能活。”楊榮意味深長道。

“人都解縉才智無雙,我看他比二楊差遠了。”朱棣這才讚許一聲,其實這一聲讚,是讚他前後兩句話的：“不錯,朕要是想讓他死,何必費這周折？”著目轉冷,顯然恨意和殺意並未消散道：“朕留著他,是讓他睜眼看著,朕是如何讓大明朝超越漢唐,鑄就千古第一盛世的”著竟有些神經質的一拳捶在箭垛上,切齒道：“朕一定要證明給他看,他罵朕的那些話,是大錯特錯了”

“皇上息怒。”楊榮忙勸道：“為了個的周新,氣壞了龍就太不值了。”

“還是心你自己吧。”朱棣哼一聲,又轉換話題道：“大同總兵報,阿魯臺的使已經抵達大同,要向朕稱臣納貢,請朝廷發兵討賊為故主本雅失裏複仇,並願率部為先鋒。”

“這是好事。”楊榮早就習慣了皇帝的跳躍思維,便也跟著轉到邊事上。聽那阿魯臺竟然要和朝廷一起打馬哈木,他自然深吃驚,又很是高興,因為本冇以為皇上派自己去甘肅是懲罰,原來是有重要任務的。

“是好事。所以朕會答應他,預計明年出兵瓦剌。”朱棣點點頭,沉聲道：“所以你的甘肅之行不容有失,必須要妥善解決好附各部,絕不能讓一個部落,加到馬哈木的旗下。”

“臣明白了。”楊榮深深抱拳道。

“朕回宮了,你不用隨侍,回去準備準備出發吧。”朱棣哼一聲,轉下去城樓。

楊榮緩緩直起子,著皇帝的背影,流出敬佩的神他終於明白,皇帝為何會最終赦免了周新,因為又一次駕親征在即,他需要一個安定的後方,這才是決定的原因,而不是其它。

凡事以大局為重,這就是為什麽朱棣和楊廣做相同的事,一個功,一個卻失敗的原因……

那廂間,在萬眾歡呼聲中,太冇子終於抵達了太平堤,孤淒埂上的刑場近在眼前了。

朱高煦和紀綱的目,卻落在那日晷上,此時指針將將遮住了午時三刻的刻紋……

“時辰到”紀綱低喝一聲,提醒漢王可以開刀了。

朱高煦被遠洶湧的人驚呆了,這才回過神來,冇出火簽往地上一丟,大喝道：“時辰已到,開刀問斬”

話音一落,柵門外的人群驚呆了,太冇子殿下拚了命,但是還差百丈之遙,竟然要功虧一簣了

就在此時,一直勸旁人保持冷靜的王賢,突然不顧一切的爬上柵欄,臂高呼起來：“皇上有旨,刀下留人”接著帥輝、二黑、吳為、閑雲、靈霄、橫雲、周勇,二百多人齊聲高呼起來：“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呼喊聲迅速傳遍刑場周圍,幾次之後竟整齊劃一,匯聚了個聲音——山呼海嘯的聲音：

“皇上有旨,刀下留人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極有節奏的聲浪滾滾,徹底籠罩刑場上空,住所有其它聲音,隻剩下‘皇上有旨、刀下留人,八個字,在場中反複回響著

朱高煦和紀綱終於齊齊變了臉,紀綱大聲朝手下下令,要他們控製局勢。可是錦衛縱使兇神惡煞,這時也是束手無策。因為所有人都在吶喊,他們本不知道到底該抓誰？人群又沒衝擊法場,他們更不能刀槍,隻能徒勞的揮皮鞭,恫嚇百姓道：“都閉,都閉”卻旋即被十倍百倍的聲浪淹沒了……

“快手啊你”朱高煦朝行刑臺上的刑部尚書劉觀大喊道：“愣著於什麽？”

那邊劉觀卻指著耳朵,使勁搖頭,意思是噪音太大,我聽不清啊

邊上紅布纏頭的劊子手,可能是殺人殺傻子了,抱著明晃晃的鬼頭刀,悶聲道：“部堂,王爺好像,讓咱們刀。”

“我先剁了你個夯貨”劉觀狠狠瞪那貨一眼,嚇得他起脖子不敢廢話。劉尚書自然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就算他不是太冇子黨人,但能當上尚書的人,豈會不知道犯眾怒的事兒不能於？

既然如此,他索把人賣到家,低聲對跪在一旁的周新道：“賢弟,我就是拚了烏紗不要,也幫你拖到太冇子到來”

周新臉上卻沒有半分歡愉之,反而痛苦難掩。

“怎麽？”劉觀驚奇道。

“求仁不能,取義不得。皇上不讓我死,我反倒了沽名釣譽之人。”周新到這時,聲音已經哽咽了：“況且,按照《大明律》,偽造軍令罪在不赦,我不死,法典何在？”

“你要是當著太冇子這麽,那就真是沽名釣譽了。”劉觀歎氣道。

“是啊……”周新深深喟歎一聲,痛苦的閉上眼睛,不再話。

“怎麽辦？”見局麵已經失控,紀綱麵沉的著漢王,“一不做二不休？”

漢王卻黑著臉看著人群,心裏有自己的算盤。紀綱是人見人懼的特務頭子,自然不怕犯眾怒,自己可是以儲君之位為目標的,豈能圖一時之快,當眾於那種倒行逆施的事兒？平白落了罵名

是以沉許久,他始終沒有下令,隻是咬著牙關,眼睜睜看著山呼海嘯的人群,從中間分出一條通道看著他的大哥、大明太冇子殿下朱高熾,一瘸一拐的出現在眼前。

你不得不佩服神的力量,在萬人助威聲中,朱高熾像是被注了無窮的力量,竟比之前狀態要好很多。事實上,他整個人都冇於狀態,一步步走到刑場中冇央,然後丟掉拐杖,用自己的力量站定。巍巍從懷裏出那片黃綾,雙手高高舉起

一個鮮紅的字,便出現在眾人眼前,觀者如風吹麥浪一般,匍匐下跪,口中高呼萬歲

圍觀的百姓跪下了,守衛的錦衛跪下了,就連劉尚書、漢王和紀綱也跪下了。刑場外,所有人都跪下了,隻有太冇子高舉著那個字,立在地中冇央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冇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百姓們反複的高呼著,這是他們誠心誠意的呼喊,非如此不足以表達他們的jī喜悅

朱高煦和紀綱卻半分欣賞的興趣都欠奉,但兩人終究非常人。從高臺上下來的功夫,已經調整好了緒,至表麵上看不出什麽。兩人走到太冇子麵前,朝他拱拱手,朱高煦哈哈大笑道：“可急死我了,大哥終於還是按時趕到了”

朱高熾點點頭,麵慘白的笑道：“為兄一步也走不了,還不來扶我一把。”

朱高煦忙扶住他右臂,東宮的太監扶住太冇子的左臂,卻險些沒扶住,隻見朱高熾的雙都在打,確實已經拖不步了。不過管他呢,現在就是癱倒又何妨？

太冇子的車駕行駛進來。朱高煦和幾個太監架著太冇子往車上去,他在兄長耳邊輕笑道：“大哥今日真是風啊。”

“也得謝賢弟。”朱高熾樂嗬嗬道：“要不是你幫忙,我也沒這個臉的機會。”

“嗬嗬……”也不知太冇子是諷刺還是什麽,反正朱高煦的鼻子都快氣歪了。

那廂間,紀綱帶著錦衛一撤走,王賢等人便湧上行刑臺,無數雙手把周新抓起來,拋在空中,然後接住,然後再拋,再接,歡笑聲直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