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二月,京城漸漸開始轉暖。

不過京城地北方,便是轉暖實則也比南方冷。偶爾倒春寒還要下幾粒雪,吹得滿京城都是,不過屋外冷冽的風雪也澆不熄夏花心頭的火熱。夏暁告訴一件事兒,周斯年決心放妾重娶了。

從去年年關夏家人上京終於與父母再見,夏花高漲起來的心一直沒落下去。如今居高位,再不懼閑言碎語，便是請父母進宮也自如起來。

一早便想請了，不過礙於腳跟沒站穩,不願意夏老太知境艱難。這一耽擱下來就是許久，已有兩年沒曾見過老父老母，心中掛念誰人也難懂。

今兒個還是夏花頭一回給家中遞信兒。

夏老太喜不自驚,抖著手就要把傳口信兒的太監往裡屋請。

夏家人淳樸人生不出距離,太監可不敢老太太上手扶他。這兩個瞧著不起眼的老人家真真兒是宮裡那位生的父母，跪都來不及,連連推說使不得使不得,他自個兒能起。

「娘娘一早就盼著二位上京,可算是把二老給盼來了。」夏花還等著他回宮復旨,太監不敢耽擱,「奴才的話帶到了，這就不多留了……」

小老太太看他著急,不好在攔著。心想人家出來一趟也不容易，得給點什麼謝一下。順手抓了一包家鄉特產塞到他懷裡,有些赧然地叨叨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留著吃個新鮮啊！」

見過塞銀子的沒見過塞吃食的，不過太監倒是被這樸實的態度弄得心中一暖。匆匆出了夏家門，心裡還嘆，皇貴妃娘娘家都是實在人。

說是進宮，夏老漢為男子終究不妥，最後只有夏老太一人去。

夏暁怕沒見過宮中陣仗，被人欺負，便把紫紫杉派過去陪老太太進宮。若非在月子中沒法親自陪著，恨不得跟在後看顧。

夏暁憂心的半點沒錯，宮中養著的也不儘是人，總有那麼一兩個不長眼的。頭一回見夏老太，見舉止野上不得檯面，不得會看不起。小老太太膽子又小，若是不注意護著，確實會被嚇到。

不過有了紫紫杉在，夏老太宮不麻煩。

宮裡夏花一早便在翹首以盼。還沒用早膳便命人在宮門口等著。夏老太的馬車一到，立即領著人來鍾粹宮。

母兩個兩年不見，見了面抱頭痛哭。

兩人都是哭的子，夏花雖說如今已很哭，但見了娘總忍不住氣。夏老太心疼得不得了，老話都說養兒立足，到這裡兒才是手心。本三閨就撒，夏老太看著恨不得進懷裡不放。

母兩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歇了。

夏老太這次來，帶了好些銀錢。聽了幺說過，別看宮中富貴，打點起來才真正燒錢。這次來進宮，不僅把跟夏老漢的己拿了來，還有大兒塞的，幺塞的，全給夏花送來。

旁的不求，就求閨日子能過得好。

夏花原本是要跟好好說說話，再領著見一見外孫。哪想小老太太上來就掏銀子，還是老模樣，倒是讓又哭又笑不知道說什麼好。

「聽暁兒說，這宮裡頭從來都『閻王好說小鬼難纏』，越是居高位就越得往下使銀子。」夏老太往夏花手裡塞，裡叨來叨去的都是夏暁教的話，「若不餵飽了這些人，指不定哪日就給你跟小皇子後捅一刀。」

夏花確實有些捉襟見肘，但再怎麼也不會要娘的銀子。

打量娘殷切的模樣，心裡忍不住又心酸，爹娘勞苦了一輩子才這點福氣，忍不住又紅了眼：「娘您真是的，聽暁兒那丫頭胡說八道！宮裡頭再怎麼說也是人住的地方，哪裡會這般兇險？你可別被那丫頭給嚇著了！」

說著站起，在夏老太跟前慢慢轉一圈，「你且自個兒瞧瞧，兒在宮裡吃的穿的哪樣短了缺了？銀子都拿回去，您跟爹好好的，兒心裡就自足了！」

夏老太也不懂什麼，聽話看了一圈，確實滿堂滿的富貴。

「真不缺？」

手裡的銀子委實不算，足足五千五百兩。臨進宮前，夏暁還特意讓紫塞給三千兩說是帶進來給夏花用，「這裡頭一大半是暁兒給的，準婿不是個小氣的，你收了也不礙事。」

夏花一聽是夏暁給的，心中又暖又無奈。

真不知那妹子到底從哪兒聽來的宮中兇險，燒錢，總變著法兒地給塞銀子。長寧侯就是再大方，發現了這般補娘家人定然也會生氣的。

「你拿回去還！」面上沒好氣，心中卻止不住陣陣暖意：「還沒嫁進門呢就摳人家銀子，早晚被人嫌棄！」

夏老太被說得訕訕，聽這麼一說，幺做的好像是有些不對。

枯瘦的手握著銀票，不知道收還是不收？

不止訕訕，外頭聽說夏老太來了莫名其妙想見一面的蕭衍也挑起了眉。妃子靠母家供養在宮中不在數，他母妃在世時，也是武家供養著的。不過這事到夏花這兒，他怎麼覺怪怪的？

算了，往後他私下補些給花兒吧……說得這麼可憐，弄得他都有些心酸。

雖然這般想，他莫名對周斯年生出了同病相憐之。看來周家的那個跟花兒差不多德行，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

蕭衍最終沒有進去。

也不知想到什麼了他神經，蕭衍突然覺得這般上趕著去見妃子的母親，有些太失面。畢竟即便將來皇后的母親都不必這般殷切，花兒的母親自也不必。如此，他轉又打道回宮了。

福默默跟在他後，不知道用什麼表來形容此刻的心。

搖了搖頭，心中無奈腹誹：不知從何時開始，他雷厲風行的主子竟也變得莫名其妙起來……

***

夏家作為後起之秀，京起便引起貴圈一陣爭相邀請的風。不過夏老漢夏老太實在不善於參宴，能推的都推了。幾個月下來，夏家在貴圈反而更吃香，爭相給夏家錦上添花，建立人脈關係。

初京城的宋英本想借著夏暁之便搭上夏家，如此下來，行就窘迫起來。

宋英京是沖著皇商來的，抱了不功便仁的決心。

說起來，宮廷採辦宋家其實接不。宮廷中所需的各件皿，許多都是來自江南一代。上頭人領了採辦的差使，然後分包給下面人置辦。宋家為江南首富，承包這事兒不下一手之數。

宋英對採買一事知之甚深，對皇商更是志在必得。

不過想功第一步是落腳，如此不得要與家聯合。周家百年底蘊不稀罕一介商賈，夏家才是最好的選擇。可這時候夏家正被絡繹不絕的客人得閉門謝客，再湊上去，倒顯得不合時宜。

如此只能等夏家的風頭過了再上門。可時間不等人，五月是新一年度的宮廷採辦，宋英等不及便只好換了路子走。

思來想去，的心思又回到夏暁上。

夏暁很乾脆，不必多說，一口就應下引薦之事。

宋英的誼不是假的，夏暁對仗義，自然也回饋仗義。不論皇貴妃娘娘如何做決定，夏暁這個姐妹是認了。

夏花不願接家中的供養，但對宋英的送上門，可謂喜出外。

其實也不能怪總偏心幺妹，家中四個姊妹兄弟，只有暁兒跟最心。看似什麼都不放心上，但實打實地把東西送到面前的卻只有幺妹。

夏花見過夏暁之後，便跟說好了三日後領宋英進宮。

夏暁跟宋英都是爽快人，既然決定了搭上線就立即著手做。宋英來時也準備了自己的誠意。五代首富不是說著玩的，一出手就是十萬兩。

夏花沒料到會是這麼個豪爽的，忍不住吃驚。

「娘娘您且放心，草民跟暁兒一見如故，分是真的，心意也是真的。」宋英說話更爽利，大喇喇地單刀直道，「雖說此次是借了的便利，但草民的能力，往後自會見分曉。」

宋英說得不客氣，夏花卻更喜歡這幅態度。

正如夏暁欣賞宋英一般，夏花也欣賞這樣有鋒芒子，「宋當家的起說話。」夏花輕輕笑起來，「本宮自來欣賞有志氣的子，你很好。皇商之事，你且回府繼續籌備，正常程序走下來便是。」

宋家的資歷擺在那兒，財力能力更是不錯。若宋英按正常程序走下來，功幾率不算小，要輸也不過輸在場無人罷了。

皇商雖說戶部統籌，卻並沒有正經授予職，夏花的出手也不算難事。

夏花知道自己的這番靜逃不過蕭衍的眼睛，於是夜裡蕭衍來時，便坦然把宋英來過之事相告於他。

「前朝之事臣妾不懂，」夏花慢慢替蕭衍按頭，細弱的嗓音綿綿的，「不過宋家這等資歷，求一個公平也不算過分……」

「你怎知資歷好？」

夏花手下一頓，默了默，倉促起跪了下來：「臣妾也不知，不過宋英與暁兒是好友。求到臣妾跟前，臣妾自然要幫一幫的……」

蕭衍支起長半坐起來，垂眸深深地凝視著夏花。

許久，他突然道：「花兒，你這般坦誠，不怕朕翻臉無？」

「臣妾，臣妾……」夏花眼睫得飛快，心中一弦慢慢綳了起來，「臣妾親口應下之事，自然要說到做到。」

「哦？」蕭衍嗤笑了一下，「說罷，了多銀兩？」

「……五萬兩。」

「很缺錢？」

夏花心口陡然一跳，點了點頭：「家境貧寒，捉襟見肘。」

「……罷了，你收著吧。」

蕭衍復又躺了下去，招手示意上來，「這事朕應了，下不為例。」

夏花眼底幽幽，起上榻，輕輕應了一聲『嗯』。

真是的，為了夏花，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蕭衍有些煩躁，閉了眼不看，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