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將舉報信遞到信箱后，幾天后的早朝，鴻臚寺卿果然就被言彈劾了。

彈劾他奴骨，曲意奉承這些小國使臣，丟了大月國的臉。

面對此等彈劾，喬遠之不慌不忙、正義凜然的解釋道，“微臣這樣做，也是為了安這些小國，蟻多咬死象，舍微臣一人之面，換來國家之太平安樂，又有何不可？”

“哼，你如今既然是鴻臚寺卿，你之面，便代表著國之面，你如此行事，奴婢膝，豈不是讓天下人來恥笑我堂堂大月？”

“真是笑話，難道微臣非得要趾高氣昂，才算是全了國家的臉面嗎？！”

“非是讓你趾高氣昂，只是你乃鴻臚寺卿，該如何對待這些外國使臣，你心中該有數，既要不卑不，全我大月面；又不能高高在上，顯得狂妄睥睨、趾高氣昂！

這其中的度，該你自己把握，如若你把握不住，何不退位讓賢？”

“你！”

聽到言的話，喬遠之愧無言，但心中卻也是極其的不甘，以前，自己這個鴻臚寺卿專職背鍋之時，你們何曾高看過我一眼？

如今，這個位置有利可圖了，你們一個個倒是跳出來了，讓我退位讓賢？好給你們這些人挪位置嗎？

但這些話喬遠之并沒有說出口，他只是忍不住看向顧長留，“首輔大人，之前下也跟您說過這些的，下忍辱負重，只是不想讓他們有借口進犯我大月。”

“你一番好心，本自然是懂。”

顧長留淡然出聲，“然而，韋大人說的也沒錯，你之面，代表著國之面，你雖然品階不高，但是你所在的這個位置，卻極其重要。

如今大月朝一天比一天的強大，政令也跟從前不同，如若你還抱著從前的心思做事，那自然是不妥，依本看來，或許你真的不適合做鴻臚寺卿合格位置。”

“大人。”

聽了顧長留的話，鴻臚寺卿登時一臉的如喪考妣，他前幾天還特意去找了顧長留，他還奢著顧長留會支持他，可沒想到，他的話，直接將他判了死刑。

“喬大人，你這種謹小慎微的子，適合去別任職，待會去找一下王尚書吧。”

鴻臚寺卿見顧長留已經開口，知道結局已定，恐難更改，一時之間，心中是酸難言。

他在鴻臚寺卿這個位置熬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看到明，結果卻因為一次彈劾，直接被調往了別。

他心里真的很不甘啊，可是不甘又能如何？他沒有那麼強，亦無后臺，他不過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顧大人沒有直接貶他，怕已經是給他留面子了吧。

“喬大人卸任鴻臚寺卿之位后，諸位心中可有更好的人選？”

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啊，眾人七八舌的都說起自己心目中的人選來，然而說了這麼多，顧長留一個都沒選，只是說道：“諸位若有合適的人選，可以找吏部自薦。”

“是。”

鴻臚寺卿原本是個清水衙門，可如今，卻一下子變了重要的衙門，變得炙手可熱了起來，許多員，就是自己不去，也想要推薦自己的親朋好友過去。

弱國無外，如今大月朝強勢了，鴻臚寺卿這個對外的位置，便顯得重要了起來。

首先，他肯定得是博學多才的儒生，能夠跟人槍舌劍，方才不墮大月朝的威名，其次，他得知道各國的習俗，知識面要廣，能會這些小國的方言，那就更好了。

儒生倒是好找，論起槍舌戰來，朝堂上這些員，個個都是好手，可別的方面，顧長留就沒想到合適的人選。

不過這事，是王懷瑾該考慮的事了，自己倒是也沒必要因此而煩心。

可他沒有想到，因為此事，一個人倒是主找到了他門前來了。

卻是戶部侍郎柳妙真找上了門來。

“顧大人。”

來到顧長留的直廬后，柳妙真同顧長留稽首一禮，顧長留抬手，并不他的禮，請他坐下后，又了小黃門過來斟茶。

柳妙真拘謹的坐了下來，他并不是一個喜歡走后門的人，哪怕是他當上了戶部侍郎，也沒有來找過顧長留，哪怕是喻卷秋跟他說了無數次，但是他總學不會溜須拍馬這一套。

今日，竟是他頭次來顧長留的直廬。

他打量著這間屋子，屋子不大，一眼就能到邊，顯得很是簡陋。

屋子里，最顯眼的家，便是兩人面前的這張案幾，案幾后面一把太師椅，以及他如今坐的這把簡單的椅。

屋子角落里放了一個香爐，香爐看著很普通，不過隨著其裊裊升起的煙霧，香味倒是十分很獨特，讓他張的心，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他看著面前這個人，實在是無法將他跟權傾天下的顧首輔、顧閻王聯系起來。

他有著一張年輕的面孔，下并沒有如同這時下男子那般蓄胡須，反而是干干凈凈的，這更顯得他年輕了幾分。

此刻他面和，行為舉止也很是疏狂，因為直廬里沒有專門的茶幾，他直接大手將桌上的文件、奏折都推到了一旁，然后在桌上留出一塊地方來，用來擺放茶。

他的茶很簡單，不過一個茶盤，一把紫砂壺，一個三才杯，并兩個小茶杯。

小黃門泡好了茶，便站在一旁伺候著。

“柳大人怕是沒喝過這樣的茶吧？這是嶺南一帶流行的功夫茶。”顧長留拿起小茶杯，朝他示意一下，然后輕啜了一口。

“大人有所不知，柳某也曾經在嶺南待過一段時間，也喝過這功夫茶。”柳妙真也端起小茶杯來，一口飲盡。

“是嗎？柳大人曾經在嶺南哪個地方待過？”顧長留頗有興致的問道：“顧某以前也在嶺南余縣當過一段時間的縣令。”

“曾經在廉州當過一段時間的知府。”柳妙真謙遜的答道。

“廉州啊。”顧長留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旋即卻是說道：“本倒是沒去過。”

“廉州不過偏荒之地，比不上顧大人曾經治理過的余縣，也比不過張大人曾經治理過的明遠縣。”

“你去過這兩個地方？”顧長留給他倒了一杯茶，問道。

柳妙真有些寵若驚的端起茶杯，才說道：“是去過，不過只是來京城之時，經過明遠縣罷了，當時，恰逢京城選拔人才，柳某便也想來運氣，當時柳某還擔心不能在規定的時間來到京城，還是邊西席說明遠縣有個碼頭，每天都有大船前往京城等地，比走陸路還快很多。”

說到這里，柳妙真笑了下，“說起來，顧大人您肯定忘了，其實柳某還是跟顧夫人一起來的京城。”

“哦，我想起來了，我夫人曾經說起過。”

顧長留點點頭，說道：“當時好多人想要找顧某的麻煩，每天對顧某的暗殺層出不窮，顧某擔心他們會將主意打到顧某的家人上，這才讓他們先去嶺南避避。”

“顧大人，說句冒昧的話，在下一直很好奇，那個時候，葉將軍手上好像已經有了槍炮這種神，您怎麼不讓他們保護您呢？”

“那個時候，沿海一帶倭寇泛濫，打倭寇人手還不夠呢，我怎能將人都調來保護我們？再者，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也是。”

柳妙真又喝了一杯茶驚，他如今在戶部工作，自然知道顧長留為朝廷找了多錢來，這些錢財，大都是從得罪他的那些員、商人所得。

而這得錢的手段，除了主捐款、認購債券之外，還包括抄家，他看過賬本，在他為戶部侍郎之前，幾乎都是以抄家為主。

柳妙真嚴重懷疑，顧長留之前是在扮豬吃老虎，而扮豬吃老虎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出那些惡人，好將他們一網打盡。

“看柳大人這副模樣，似乎是不信本所說的話，其實你們對本都有諸多誤解，本一向是以德服人。”

“是的。”柳妙真點頭，“大人之仁慈寬厚，下平生見所未見。”

若是讓喻卷秋瞧見這一幕，怕是得跌掉下了，要知道，以往他無論怎麼勸，他們家東君，就是學不會拍馬屁這一套。

可今日，他說著這話，竟然沒有臉紅。

稍微敘舊之后，顧長留便問：“柳大人今日來找顧某，怕是另有要事吧？”

“呃……”

說起這事，柳妙真老臉一紅，他站起來，朝顧長留人鄭重行了個禮，才說道：“柳某這次過來，的確是有事相求。”

“你說。”

顧長留臉也凝重了起來，就憑柳妙真曾經救過小蟬的命，哪怕是他謀求的是當戶部尚書之位，他也會答應他。

“柳某想要去鴻臚寺，不知顧大人可否答應？”

“你為何想去鴻臚寺？”

聽到柳妙真的話，顧長留有些吃驚，他還以為柳妙真朝他行此大禮，必有所圖，可他沒想到，他所圖謀的，竟然是鴻臚寺卿的位置？

“今天他們在朝堂上的一番話點醒了我，其實喬大人在那些小國面前卑躬屈膝，也不能完全怪喬大人，從前的朝堂，朝臣們互相傾軋，可若是出了點什麼事，那些大臣們，卻不想著從自己的上找問題，可是想著該如何將這問題推給別人。

尤其是在國與國之間，若是出了什麼問題，鴻臚寺卿，就是第一個拉出來頂罪的。

所以，喬大人不得不謹慎，因為他曾經見過這樣的場面，他不想要枉死，他只能彎下他的脊梁。

卑躬屈膝久了，那脊梁便再也不直了，與人相待的時候，免不了會出一怯意來，因為曾經的大月，是如此羸弱，號稱百萬大軍，能打的卻一個都沒有。

而現在，大月雖然強大了，但喬大人的想法跟行為，一時之間怕是也轉變不過來。

而沒經過這些的年輕人，未免又太過趾高氣昂，失去了大國的風儀跟禮度。

我思來想去，竟認為朝廷無人是適合此位，因而遂自薦，自請去鴻臚寺。”

聽得他一番肺腑之言，顧長留很，卻是又說道，“鴻臚寺中，職最高的鴻臚寺卿也不過是正四品，而你如今乃戶部侍郎，這可是正三品。”

“無妨，正三品跟正四品，也差不了什麼，而且，我如今有顧大人您庇護，便是正四品，難不又有誰敢欺辱我不？”柳妙真灑然一笑。

“好，如今朝廷眾人，大都在意自己的品階，他們不得往上爬，哪怕是不適合他們的位，只要有利可圖，也要削尖了腦袋鉆營，這其中，也包括了本。

但柳大人卻是不同，為了國家，寧愿被貶，柳大人大義，從此往后，定然會有更多熱員，不在意位，而是效仿柳大人，去合適自己的位置上，為國家拋頭顱，灑熱了！”

“顧大人這話，是答應柳某了？”

“自然，你愿意為朝廷服務，本又何必阻攔？”

顧長留說道：“我這就寫好折子，待會讓皇上過目，蓋上大印，以后你就是鴻臚寺卿了。”

“多謝顧大人。”

柳妙真再度稽首一禮，臉上也帶上了微微笑意。

這事了。

等柳妙真離開后，顧長留果真寫起折子來，只是來到這時下這麼久，他深知這時下員品階的重要。

俗話說的好，大一級死人死人，越是往上走，高品階的員就越，越是往下走，低品的員就越多。

尤其是三品跟四品，更是如同天塹一般，大部分的員，便是曲意奉承，拼命鉆營，終其一生，也都爬不到正三品來。如今的朝廷的三品員，也不過才上百人而已，這其中，還有許多是在外做。

若只算京中的，那不過區區二十余人。

“柳妙真原是正三品，他既有心為朝廷服務，又豈能讓他去做正四品的鴻臚寺卿？不如，將鴻臚寺卿的位，抬高到正三品來吧。”

顧長留心中想到，“反正太常寺卿跟大理寺卿都是正三品，以前鴻臚寺只是一個接待外賓的場所，重要顯示不出來，可以后卻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