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話音剛落,對面這通氣度不凡的小子,卻冷笑斥道,“什麼事兒?我今兒個不過是過來瞧個熱鬧罷了。”
那人一頓,隨即又躬笑道,“是,是娼家失言了,還請貴人見諒。”
可對面這小子顯然脾氣卻大得很,“相公說話,可莫要再信口開河得好,免得給這辛苦經營了多年的寒煙閣招來不必要的禍事。”
尖尖的聲音十分不高興,威脅人時,著一子蠻與驕矜。
像極了一個被寵壞的金枝玉葉。
這男子,正是寒煙閣的老板,娼名,寒煙。
聽著這囂張至極的威脅,他也不懼,微微一笑,依舊躬著道,“是,娼家以后必定謹言慎行,還請貴人高抬貴手,給娼家一條活路。”
遲靜姝冷眼瞥過去,心里暗道,不愧是敢在京城營生這樣一個地方的人,這份膽,便已十分不凡。
暗暗清了下嗓子,又著聲音故意嘲弄道,“活路?那也是你自己拼來的。你當初能從你家相公手里搶到生路,如今也該知曉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生路,是不是?”
一直含笑輕松的寒煙作一僵。
想起了兩日前,有人帶給自己的那句話——景泰九年,秋,那一日,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如何活下來的?
那個吸鬼一樣的男人,用他的子賺了那麼多。
卻還是不知足。
竟然想將他賣給一個以殺年郎為嗜好的公爺為奴!
那一日,男人用鞭子他,要他屈從。
他終是忍不住,抄起旁的花瓶,砸向了男人。
自那之后,逃亡多年,最終,在這京城里,最暗不見的地方,倉皇蔽地尋得了一塊生地。
本以為無人知曉。
可誰想,藏了多年的疤,竟一招被掀開得這樣徹底!
他垂眸,看向那小子放在膝前的袖子,只出幾瑩白圓潤的指尖,一看便知是養尊優的。
心里冷笑——有的人啊!就是生來命好。
能夠隨意地作踐他們,這樣的下九流。
子再次往下躬了躬,滿是恭敬小心地說道,“貴人說得極是,娼家明白,今日之事,娼家一無所知。”
遲靜姝轉過臉,看著底下酒氣熏天漸漸鬧開的大堂。
一個年郎,已經被開了服,扔在一張擺著席面的桌上。
好幾人圍在一旁,朝他的上倒酒,放肆。
更多的人,在一旁大笑,枉顧。
年郎歪過的頭,正好朝著這邊,雙目通紅,咬。
寒煙注意到的視線,忙低聲道,“貴人,那小倌兒,是自請了寒煙閣的。他因著歡喜家中姐夫,心生嫉恨,便下毒……差點毒死了自己的親姐。被家人趕了出來,走投無路下,才……”
“與我無關。”
遲靜姝打斷了他,“若是無事,便出去吧!”
并不同、也不可憐這里的任何一個人。
能走到哪一步,終歸都是自己的選擇罷了。
寒煙退了下去。
老丁走進來,看了眼端坐無異狀的遲靜姝,暗暗松了口氣。
又低聲道,“小姐,老奴瞧著外頭也不安生,讓小進來多有個照應吧?”
卻見遲靜姝輕輕搖了搖頭,“跟小四子還是孩子,這樣的地方,不該見得。”
老丁瞪了瞪眼——可您,才是最小的那個孩子呀!
心下十分為難。
自從老宅落水之后,再醒過來的遲靜姝,當真如變了個人一般。
沒有了從前的弱與天真,變得冷斂而自持。
似是一夜之間,長了一個盡磋磨苦難的大人,承著,不該這個年紀該承的是非與險惡。
他張了張口,“小姐……”
卻被打斷。
“開始了。”
他抬頭一看,便見,鬧哄哄的大堂里,倏然安靜下來幾分。
二樓與一樓之間,突然憑空點亮一座平臺,四面寬敞,并無遮擋。
而寒煙就站在那平臺之上,手里提著個漂亮的金小煙斗,對底下眾人笑道,“今日,多謝眾位貴客臨我寒煙閣。”
底下有人起哄開。
“小煙兒,快別賣關子了,咱們可都聽說了,今兒晚上可是有好貨。你趕地,把人給拉出來!”
“是啊!老子我都等得心急了!再這麼吊著胃口,別怪老子罵人啦!”
“哈哈!”
寒煙也跟著笑了,“諸位別急,這規矩呢,雖然都知道,咱們也還是得說上一說。”
“今兒個到的這位,可真真是個品相極好的公子。相貌段自不必說,那趣事兒上,更是得心應手的。諸位瞧著喜歡的,便旁伺候的人報價。”
“老規矩,價高者,得!”
說完,揮了揮手。
平臺上,一個被面遮了半邊臉頰的男子,讓人推了出來。
正是遲章平!
老丁看了一眼,旋即皺眉!
只因遲章平此時通只有一條短,全上下也不知被抹了什麼東西,油華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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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一被推出來,就綿綿地倒了下去。
該是被喂了什麼藥。
躺在地上不斷地蠕,口中更是難耐地發出那難以耳的恥之聲。
老丁低低咳嗽一聲,“小姐……”
遲靜姝倒是明白,轉過臉,不看那邊。
就聽寒煙笑道,“起拍一百兩。”
然而,下頭卻無人急著喊價。
有人笑道,“寒煙相公,今日這貨,似乎老了些啊?”
“就是,瞧著著實細皮的,可這到底不如年郎那般弱細骨,能夠人把玩得盡興啊!”
“還是開過葷的,想必那也不足夠能盡興。當是不得趣吧?”
“哈哈,寒煙相公,這一回,您可是要砸了自己的招牌呀!”
寒煙卻并不著急,面不改地看著下方的眾人,風含笑,“無人拍價麼?”
下頭又是一陣哄笑,說什麼的都有。
卻無人喊價。
連寒煙后的小廝都微微有些急了——只怕這些貴客真的覺得寒煙閣今日是在敷衍他們,生了惱,以后可要不好!
不料寒煙卻不急不緩地轉過,對架著遲章平的兩人笑道,“了吧。”
料撕裂的聲音傳來。
老丁眉頭猛地一皺。
連忙卻看遲靜姝。
見本沒有轉臉去看個究竟的意思,暗暗放下心來。
有些難堪地朝那臺子上又瞟了一眼,低低咳嗽一聲,轉過頭去,也回避不再看。
而臺子上。
寒煙,把手里的金煙斗遞給邊的人,
自己則半蹲下,將遲章平拎了起來,單手,慢慢地戲弄起來。
原本不過藥迷暈的俊秀男子,此時,在他的手中,漸漸起了一種不一樣的來!
臺下原本看熱鬧的眾人,紛紛呆滯!
看著寒煙手中的遲章平,眼神,也漸漸變了!
“二百兩!”
“我出三百!”
“五百兩!”
寒煙笑了起來。
“八百兩!請寒煙相公一同玩耍玩耍!”
“你發什麼夢!請寒煙相公就出八百兩?!我出兩千兩!”
“三千兩!連那倌兒一道,買寒煙相公半個時辰。”
“我!我出五千兩!”
這廂的老丁已漸漸愕然,為了一時私,竟然能如此一擲千金?!
而端坐在暗影里的遲靜姝,卻垂眸,不輕不淡地無聲彎了彎。
五千兩的高價出后,大堂一時雅雀無聲。
寒煙松了手里的遲章平,清艷一笑,剛要說話。
二樓的某間并未點燈的包廂里,突然有個尖細的嗓音喊道,“一萬兩。”
老丁猛地一驚——對面有人?!
忙下意識去擋住遲靜姝。
卻忽而聽到遲靜姝一聲低笑,“果然。”
果然什麼?
還沒等老丁回神,在他們西北側面的另一雅間臨大堂靠窗的里,也喊出一個價來,“兩萬兩,請寒煙公相公作陪。”
老丁瞪眼——竟然不止一間屋有人?
“三萬兩!”
不料,靠東邊有一間屋子里,竟有個子的聲音傳出,不等其他人開口,又添了兩個字,“黃金。”
“!!!”
“……”
大堂里,所有人都齊唰唰地朝那雅間的方向看去。
然而。
二樓所有的屋子都沒有點燈,除去知曉喊話的是個子外,這里到底是個什麼人,竟窺探不出半分!
有膽大的忍不住開口,“也不知哪位小姐,竟這般大方,既然同是寒煙閣的客人,不如下來同咱們一同……”
“嗖!”
話沒說完,窗戶里突然飛出一個事。
一下砸在那出言不遜的男人口。
“啊!”
男人慘一聲,摔倒在地,張口便吐出一口來!
原本有些議論的大堂,再不敢有人開口!
臺子上的寒煙卻笑了起來,站起,朝那最終報價‘三萬兩黃金’的雅間方向躬行了一個大禮,“多謝貴人賞。今晚這倌哥兒,就歸貴人了。”
說著,將那金煙斗拿回來,雙手朝上,向那雅間的方向托去。
那窗子里,剛剛喊話的子又道,“我家主子吩咐了,請寒煙相公,親自送哥兒過去伺候。”
言下之意已是十分明顯了。
寒煙從善如流地應下,“是。”
直至那被點亮不過兩盞茶功夫的臺子上的燈又滅了,有寒煙閣的小倌們再次行走大堂,招呼起客人來。
方才的抑沉寂,才漸漸散去。
那位吐的客人也被扶走,眾人在一片酒意中,轉眼便忘記了方才的驚心魄。
繼而沉迷如念壑的醉生夢死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