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費心

清風茶樓，確實是個雅致又別趣的地方。

倒不是多貴奢華，卻因為這茶樓里還有個聽曲唱戲的臺子。

遲靜姝一行進去的時候，里頭正好在唱一曲咿咿呀呀的江南評彈，糯纏綿的嗓音，配著那輾轉繁復的琵琶，人一瞬仿佛跌進了江南的夢里。

遲靜姝想起了揚州，想起了外祖父，想起了從前偶爾用江南小調與自己說話的母親。

不知蘇離將自己帶到這里來，到底是巧合還是刻意。

也沒做多神，只跟著他來到二樓的包廂。

門一關，外頭曲聲人聲，屋子里卻安靜悠然，倒是個能說話議事的好地方。

遲靜姝聽到底下傳來一聲唱詞。

“……花魂邀月魄月魄花魂，花滿春園月滿林……”

茶樓的客人不多，可聽這曲調兒的，皆是一副如癡如醉的模樣。

遲靜姝收回目，便見蘇離正一眼不錯地朝自己看著。

面上微熱，轉開他的注意力，主說道，“蘇將軍是有何事，要小幫忙？”

蘇離許久未見了，只覺每次相見后，這孩兒的愈發出落得致人。

容貌舉止更是越來越從容隨意，哪里還像個十二歲的孩兒模樣？

他笑了笑，卻沒回答遲靜姝的話。

只是聲音輕和地說道，“你又瘦了許多。”

遲靜姝一頓，還沒開口，便看蘇離將一個盒子放在桌上，溫和輕地說道，“這里頭有一支上好的人參。我知你不缺這些，可總歸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莫要推辭。”

遲靜姝皺了皺眉，看向蘇離，“蘇將軍知曉相國寺之事？”

蘇離本就沒有遮掩的意思，微微一笑，點頭。

“自知曉你要出城時，我便十分不放心，派了人，暗中保護你。”

他說得這樣正大明，遲靜姝連責怪都沒法，只是暗道——龍衛竟然沒發現？

不料接著又聽蘇離說道，“不過你跟前還有別的人在暗跟隨，我的人不敢暴，也就沒輕易接近，只遠遠地看著你平安，給我遞個消息罷了。”

原來如此，遲靜姝心說，龍衛還不至于如此無能。

抿了下，說道，“蘇將軍大可不必如此為小費心。”

的話說得甚為涼薄，蘇離卻笑了下，輕聲道，“為你費心，圖的，不過是我一個心安。”

遲靜姝眼眶微睜，默了片刻，轉臉看向外面。

戲臺子上的評彈小調悠悠轉轉，一時間，倒人錯以為這眼前多了一種深不負的意味來。

不由有些難耐，想立時就離開這里。

蘇離約莫也看出了的心思，眼里閃過一道黯然。

隨即說道，“相國寺突起大火那時，我派去的人幾次三番沒尋到你，我便知道你定然出事了。”

他聲音平穩，可遲靜姝卻總覺得那語氣里有的浮。

“我心急如焚，想親自去相國寺查探，卻被宮中諸事絆住了腳。只能派人仔細搜尋，卻發現那日相國寺的大火，竟然跟徐之行有關。”

徐之行的安排并不蔽，蘇離想查出來也不難。

只是遲靜姝卻在想——蘇離竟然沒有查出蕭厲玨來，倒是稀奇。

想了下，說道，“我跟前有人，那日失火之后，他們并未將我擄走，我為躲避兇險，暫時躲了起來。”

不知為何，剛說完，就見蘇離眼神一閃。

遲靜姝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卻見蘇離笑了笑，“原來如此，那就好。”

遲靜姝看著他，總覺得哪里不對。

又聽他道，“之后聽說你回京，我終于是放下心來，想著能找個時機跟你見一見，可卻不想，你竟病了多日。”

這人果然對遲府的事一清二楚。

遲靜姝頓了下，說道，“蘇將軍想見我，是為了徐之行？”

蘇離一笑，點了點頭，“我本不知你究竟是何態度。可我知你回京那夜，遲府里鬧了些靜，似乎跟徐之行的那個外孫有關系。再加上這兩日京城里鬧出的楚知與遲敏敏的事來，我便想，你約莫是眼不下這口氣的。”

遲靜姝笑了下，看向蘇離，“將軍如何知曉他們的事就跟我有關？”

蘇離一笑，搖了搖頭，“你并不是能忍氣吞聲的子，而且此事還牽扯到了戶部尚書府，與這二人都有掛嫌隙的，自然便是你了。”

頓了下，又主說道，“正好，我也想借著徐之行，去探一探宮中某些人的態度。與你合作，最是合適。”

他的語氣真誠，眼神也十分誠切。

遲靜姝卻突然心頭浮起一好笑的嘲弄——原來先前說的那許多關切、在意以及種種不安難舍，都只是為了后面這句要跟自己合作對付徐之行的話麼？

這些人，想說什麼想做什麼，總是要曲曲折折彎彎繞繞，費盡心思謀盡心機。

想心，然后再答應他的提議？

未嘗是不愿意去對付徐之行的，蘇離若是一開始便道明來意，沒有那些‘虛假’的關心和在意，說不定此時已經點頭答應了。

可現在，看著蘇離那張溫潤儒雅含笑如清風的臉，遲靜姝忽然生出一巨大的厭惡來。

笑了下，轉過臉，聽不出緒地淡淡道，“我不愿。”

蘇離一愣，似乎沒想到竟然會這樣直接拒絕了。

看了看，說道，“小在我手里，當年山神縣一事，我已查明證據。如今人證證在手，我只需要九小姐給我助一把東風，便能徐之行再無翻之地，你為何……”

遲靜姝搖了搖頭，“蘇將軍既然準備如此周全，那麼需不需要我的幫助也并沒多重要。”

蘇離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

遲靜姝已經站了起來，朝門邊走去。

蘇離看，“九小姐到底為何不愿？”

遲靜姝腳下一頓，回過頭，朝蘇離直直地看來，“蘇將軍，那我問你，這東風，是只有我才能幫你的麼？”

蘇離一怔，不待開口時。

遲靜姝輕笑了下。

然后說道，“蘇將軍，我能這樣想麼，你其實并不需要這一把東風，不過卻是想借這個機會，讓我承你的一個天大的人。好借此，再接近我，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