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昆握拳頭,臉上煥發著彩,字正腔圓道:“當時,鎮國大將軍云茂山被人陷害通敵叛國,在天牢中親筆寫下這封書以表忠心,并委托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之一,也即當時的林軍統領齊正清,將書呈送到案上。”
“但是,齊正清早已叛主,拿到書后,并沒有呈送出去,而是私自藏在了手中。甚至,在朝廷給鎮國大將軍定罪時,他還顛倒黑白做起了偽證。”
“而我父親,則是當時的林軍副統領李德山,因憤怒于齊正清賣主求榮的小人行徑,想要替鎮國大將軍喊冤,沒想到惹來了他的追殺,最后落得個首異的下場!”
“齊正清暗中投靠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顧太師!這封書里,記載的都是齊正清與顧太師狼狽為的罪證!”
直到最后一個字落地,李昆臉上終于綻放出久違的笑容,仿佛一個跋山涉水而來的旅人,終于會到抵達目的地的放松與滿足。
為這一刻,他足足等了十幾年!
十幾年的忍蟄伏,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將這一樁陳年舊案重新翻開,為心懷正義卻無辜慘死的鎮國大將軍鳴個不平,也為顛沛流離死不瞑目的父親闔上雙眼!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但只要他的話被人聽到,那就永遠多一分希。
更何況……
他余瞥到林霜遲所在的方向,更何況,他不是一個人在努力!
然而,涉及到“云茂山”這三個字,李東明已經快要暈過去。
這種消息,是他們能聽的嗎?
會不會被顧太師派人滅口?
“李昆,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種事關系重大,是你能隨便編排的?”李東明了腦門上的汗,厲荏地吼道。
王磊也附和道:“對對,顧太師高風亮節,為國為民,豈是你一介刁民所能污蔑的?李知府,你還等什麼?快把這個滿口胡言的刁民拖下去,就地斬首!就地斬首!”
“對,對……”
李東明掙扎著爬到椅子上,抖著手,剛上驚堂木,卻被一只手攔住。
順著這手往上看,林霜遲那張絕而清冷的面龐映眼簾。
他心頭一驚,想起林霜遲背后的外祖云家,一顆心頓時拔涼拔涼的,直接用眼神無聲地訴說著他的控訴——
你是故意的。
對,就是故意的。
但林霜遲只能在心里這麼說,臉上神未變,十分無辜道:“知府大人,您為何這麼看著我?我也是剛剛知道這件事啊……”
信了你的邪!
李東明一個頭兩個大,飛快奪過驚堂木,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祈求道:“林大小姐,林姑,你就行行好,讓我趕把這案子結了吧。”
再這樣下去,哪怕他頭頂的烏紗帽還在,這顆腦袋也保不住了。
他可不敢招惹顧太師啊!
林霜遲哪里肯輕易放過他,只道:“知府大人,事關重大,你可千萬不能半途而廢啊,不然,當今圣上若是問起來,你要如何回復呢?你聽我的,這案子說簡單也很簡單,直接按照正常流程去審完,至于其他的,自有別人來理。不會連累到你的!”
見如此信誓旦旦,李東明突然沒那麼慌了,又問:“萬一李昆再說出什麼……”
“不用你管。”
那就行。
李東明暗暗吐出一口郁氣。
渾然不知,自己這副沒出息的模樣,已經落在別人的眼里。
盡管兩人商量的聲音很低,但蕭眠舟本是習武之人,耳力好得出奇,自然一字不地把兩人的對話聽了進去。
驚詫的同時,心頭也浮上一抹慨。
林霜遲這忽悠人的本事,比起史臺那些迂腐老頭兒,可是一點兒都不差啊!
可惜了……
怎麼偏偏是云茂山的外孫?
頭嘀咕的兩人并不知道他這一段心路歷程,自顧自地商量了好一會兒,最終,李東明還是選擇聽從林霜遲的話。
他的確是慌了神,不然不會只相信林霜遲這個普通“師爺”的保證。
他扶了下帽,整肅好神,大聲喝道:“大膽李昆!公堂上還敢胡說八道,看來不用刑,你是不會招了。來人……”
“知府大人!”李昆撲通一下就雙膝跪地,語聲沉重道,“草民沒有胡說八道!當年,齊正清做偽證是真的,私藏了鎮國大將軍的書也是真的。他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啊!大人,草民敢對天發誓,今日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鎮國大將軍忠心為國,不該被齊正清這樣的小人污蔑啊!還請大人明察!”
明察?明察個鬼!
李東明愈發覺得這山芋燙手,哀怨地瞪向林霜遲,仿佛在說:你告訴我,這種況要怎麼按照流程去走?
他有預,一旦手此事,別人不要他的烏紗帽,只會要他的命!
林霜遲給他一記“稍安勿躁”的眼神,轉頭問李昆,“本案只談論與齊尚書之死有關的細節,其他冤屈,應擇堂再議。我問你,你把齊尚書帶到月塔,又對他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李昆譏誚一笑道,“自然是折磨他啊!我先用繩子狠狠吊了他幾刻鐘,等二狗從塔頂跳下來時,又他親手拿起連發弩,分毫不差地朝二狗發毒針,讓他也會會,與親人生死分離的痛苦!”
“你哪兒來的連發弩?”林霜遲問。
“我父親離開林軍前,曾經擁有過一支連發弩。”
說著,李昆又轉頭看向李氏,說道:“李伯母,真正害死二狗的人,不是我,而是齊正清那個人面心的東西。我雖然授意二狗提出進族譜的要求,二狗也去找齊正清鬧了。但是,齊正清并沒有馬上同意,甚至還拿你的命反過來威脅二狗。”
“二狗雖然想要做齊府的爺,但心中更放不下你,不愿意讓你陷險境。所以才會被齊正清到那個份兒上,直接有了不想活的念頭。”
“你難道沒發覺,那幾天二狗很依賴你嗎?沒發現他在家里做了很多準備,包括在枕頭下放了銀票,還替你買了你最喜歡的鏡子和梳子嗎?”
“那是因為他已經被齊正清到了絕路,只能提前準備好后事!”
剛聽前半段時,李氏還緒激昂地想要反駁,但一聽到后半段,整張臉頓時煞白煞白的,單薄的子抖得像篩糠。
“對,你說得對……那幾天,那幾天他一直纏著我……”
“我還罵他……罵他多大人了還這麼不知……我怎麼可以罵他呢……”
一想到這里,就心如刀割,恨不得回到過去,狠狠扇自己幾掌。
李昆也同,嘆道:“李伯母,你節哀順變!齊正清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會做出這樣的事,也不算意外……”
“你胡說!”齊老夫人怒道,“我兒明明同意了讓他進族譜!”
李昆卻道:“證據呢?”
“王婉兒可以證明……”
“是嗎?”李昆卻道,“王姑娘,你當真可以證明嗎?”
王婉兒眉心一跳,總覺“王姑娘”這個詞充斥著濃濃的諷刺意味。
但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幾乎在李昆問出那句話時,所有人的目齊唰唰地向,仿佛只要敢胡說半個字,就會被這些人如狼般兇狠的目撕兩半。
想起之前的說辭,忽然如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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