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鸝輕蹙起眉,不解地朝魏玠看去,他眉目疏冷,神無異,面上并未有半點傲慢無禮。
魏玠看出的疑,對前方的侍從說道:“去駕車,將車夫先送回去醫治。”
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魏玠的意思。的確是思慮不周,即便找一個能駕車的人來,車夫必定也要跟著一同回去,倘若留一個傷者在外淋雨顛簸,未免顯得不近人,可讓車夫與同坐車,又不合禮數。
想到此,伏行禮。“謝過大公子。”
魏玠與素未謀面,也不是會為所的人,愿意幫一把不過是因為為人正直。即便他高高在上,依然會顧及一個份低微的車夫。
大抵是梁晏也在的緣故,薛鸝想到此,忽地有些不自在。
兩個侍也不曾想到能在此見到大公子,銀燈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呆呆地著魏玠半晌移不開眼。
除了梁晏以外的其他人,對魏玠雖說有敬仰有艷羨,卻也會忍不住偶爾帶些嫉恨。何況這次清談會,瑯華居士還時不時念叨起魏玠,言語間對他未能前來而頗為惋惜。魏玠為人太過遵規守矩,以至于古板到讓他們總覺得是在面對族中的長輩,因此真正與他往來的士族子弟中真心之人寥寥無幾。
如今魏玠在此現,也僅有梁晏與他稔地搭話,其余人都是恭敬卻略顯疏離的態度。
薛鸝看到眾人如此,心下已經了然,回對梁晏等人道了謝,在侍的攙扶下上了魏玠的馬車,而后與兩個侍代了幾句,便讓們同車夫回府去。
雨水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梁晏與友人的聲音也漸漸變得模糊。薛鸝攥了袖子,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極快地收回目。
梁晏已經要走了。
想到此,薛鸝的心頭忽然泛起一陣酸意,讓的眼眶都跟著發。
至終于見到了梁晏,便是他再如何高不可攀,也無法使退半步。
薛鸝平復了心緒,這才進馬車,上的涼意很快便消散了。
“多謝大公子。”馬車十分寬敞,多加一人綽綽有余,薛鸝得地坐在了另一側,與魏玠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舉手之勞,不必謝我。”他說完后,倒了杯茶水遞給臉蒼白的薛鸝。
薛鸝愣了一下才接過,看向魏玠的目仍是忍不住帶著打量。還是頭一回見到男人長得這般好看,眉眼致得像畫,白得仿若是涂了鉛,偏又不帶毫氣。此刻穿了霜長衫,外罩一件寬大的蒼青袍子,正襟危坐的時候讓人想到覆著雪的寒松。
魏玠習慣了被人用各種各樣的眼盯著看,面對薛鸝已經盡力克制的打量并未出任何不滿,甚至稱得上友好地問:“還冷嗎?”
薛鸝咽下熱茶,眸中仿佛氤氳了一層霧氣,微的發在頰邊,顯得有幾分楚楚可憐。搖了搖頭,答道:“已經不冷了。”
是真的想不到,魏玠出行的路上還能喝到熱茶,更想不到的是,這樣一個本該與他毫無干系的人,能喝到他親自遞來的茶。
意識到這一點,薛鸝幾乎有些恍惚了。
從方才來看,梁晏與魏玠的十分不錯,若是能靠近魏玠,日后見到梁晏的機會也能多起來。
薛鸝捧著杯子,在心中暗自盤算著。一旁的魏玠沒有多反應,即使馬車里多了一個貌的郎,他也只是拿起方才未看完的書卷繼續翻閱。
薛鸝本想說些什麼,見他如此又怕貿然打擾反惹得他心生不喜,也安安靜靜地坐著發起呆來。
“是覺得無趣嗎?”
魏玠冷不丁出聲,薛鸝回過神,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魏玠的手指在一沓書冊上輕輕叩了叩,說道:“你若覺得無趣,這里有些書。”
薛鸝背過許多的詩文,也時常去讀些時興的經典,但并不看書,只是為了日后走得高些,不會因鄙陋無知而被人嘲諷。這書是魏玠遞來的,即便再不愿也只能接過。
車廂中浮中淺淡的冷香,淅瀝雨聲似乎也被隔斷在了這一方天地。晦難懂的字句于薛鸝而言無異于是一種折磨,只好假裝認真地在看,指腹卻不耐煩地挲著書脊。
安靜的馬車中,只剩下書頁翻的輕響,以及偶爾幾聲輕微的料拂。
薛鸝昨夜睡不安穩,今日又早早地起了,如今在馬車里對著看不懂的字文,忍不住有些發困,倚著車壁昏昏睡。然而畢竟旁的人是魏玠,只好竭力保持清醒,時不時掐一下掌心,總算是熬到了魏府。
薛鸝松了一口氣,與魏玠道過謝后下了馬車。前來迎接他的家仆一看到有子從中出來,紛紛驚愕地瞪大了眼,像是看到了什麼怪似的盯著。
魏玠這樣的人必定是不愿與扯上什麼關系的,因此也不好主撇清,只等有人來問了再去解釋。
等薛鸝走后,家仆前來迎接,小心翼翼地朝馬車中看了眼,又去打量魏玠的著,發現他仍是衫整潔,連發都不曾過,這才放下了心。
魏玠并未立刻起,而是先掃了眼薛鸝方才坐過的位置。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還能嗅到一極淡的檀香氣。
“晉青。”他開口喚了一個名字,佩刀的侍從應聲而來。
魏玠的目冷而淡,落在一個天青的茶盞上。杯沿染了一層淡淡的口脂,如同碾碎的花。
他的語氣沒什麼起伏,讓人聽不出緒來。“都換了吧。”
晉青知道魏玠的習慣,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低頭說是,等魏玠下了馬車,立刻有人去將馬車的杯盞與墊,連帶著薛鸝未看進去的書冊一同換下。
薛鸝與魏玠一同回府的消息很快便傳開了,不等薛鸝回到桃綺院,得到消息的姚靈慧立刻撐著傘來接。
“阿娘怎麼來了?”薛鸝看到姚靈慧帶著慍怒的面容,步子也慢了下來。
姚靈慧先是朝后看了一眼,沒有看到旁的人,這才屏退了婢,低聲斥責:“你今日去凈檀寺,好端端地為何上了魏玠的馬車,你可知他是什麼人?即便想攀高枝,也該有些自知之明……敢將主意打到他頭上,魏氏豈能容你?”
薛鸝被一通訓斥,臉也有些掛不住,強忍著不與爭論,沉默地聽說完,才平靜道:“阿娘誤會了,不過是路上遇到了些差錯,大公子好心載我一程,并非你想的那般。”
姚靈慧狐疑地了一眼,顯然對的話將信將疑。“最好如此,世上不是什麼高枝都能任你攀折,你只需好好聽話,阿娘會為你找尋一個好的夫婿……”
薛鸝冷冷地應了,毫不將的話放在心里。
夜里的時候,薛鸝邊的兩個侍都被尋了個由頭走。也不知是長房還是二房的人將他們去問話,約莫是要查清白日里與魏玠同行的事。
魏玠乃是魏氏的棟梁之才,便是連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無論如何也不遇薛鸝這樣出低微的人蓄意勾引。查清來龍去脈后,長房的人才對薛鸝放下心來。
這場雨過后,連著兩日都是極好的晴天。薛鸝也開始隨母親在府中走,漸漸與二房的幾位娘子悉起來。薛鸝知道自己寄人籬下,十分順從地去迎合府中的姑娘,即便面對們暗含輕鄙的話,也只是一笑而過,裝作全然聽不懂愚笨模樣,反而讓們了沒了戲弄的心思。
梁晏來魏府拜訪,是二房的嫡魏蘊告訴了。
魏蘊十分仰慕魏玠,對他總是比旁人更為關注,只是說話略顯刻薄,府中的郎們大都不愿應付。而薛鸝溫婉麗,說話都輕聲細語,魏蘊便忍不住對傾訴心心中不快。
“梁晏怎得又來了,堂兄高潔,不與他一般計較,他竟還厚無恥地湊上來……”
薛鸝面上仍淺笑著,問道:“姐姐何出此言?”
魏蘊睨了一眼,憤憤道:“旁人不知,我可是清楚得很。若不是梁晏從中作梗,堂兄與周氏的婚約便要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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