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里鬧了一場,李錦雖然沒說,但世上沒有不風的墻,金舒知道,太傅也知道。
如此背景之下,太子忽然問這些問題,就顯得有些意味深長了。
金舒心里清楚的很,這短短幾個問題,一是為了試探,二也是為了警告。
待他和蘇宇離開,李錦懸著的心才落了地,他看著金舒,贊許的笑起:“先生民間出,在太子面前,竟也如魚得水。”
一句不比殿下厲害,潛臺詞里便是讓太子對這死亡的原因,下個定論。
李錦淡笑,不等金舒回應,轉過,瞧著蘇航,將話題直接岔開:“蘇大人,趁著尸還在,讓府里上下辨認一下吧。”
“若確實無人識得,六扇門就將人拉回去了。”
蘇航蹙眉,探頭瞧了一眼李錦后躺著的尸,面頰上五味雜陳。
年方二十,書香門第出的他,哪里見過這種場面,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五湊一個“囧”字。
“方才已經代下去了,家仆們已經辨認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后院的小姐們了。”
他說到這,看著李錦,有些言又止。半晌,才低聲音,為難的開口:“靖王殿下,借一步說話?”
這模樣,金舒瞧著兩個人神神的樣子,疑的側了下頭。
蘇航將李錦領到了一空曠地,前后十米,連一棵樹也沒有。
他在正中停了腳步,恭敬的拱手:“殿下,自上次街頭相遇之后,家父一直有話想對殿下說,但始終尋不到機會。”
“今日太子殿下也在府里,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自懷中拿出一封信,給李錦,“家父說,殿下一看便知。”
李錦環顧四周,這所在的位置,四周是低矮的草木,前后皆有假山環抱,如一塊小小的盆地。
他垂眸,接過蘇航手里的信,拆開信封瞧了一眼。
白紙,上面一道黑長的墨線,從頭畫到底。
李錦抬眉,睨了蘇航一眼,而后兩手一個對折,將信疊了起來:“同太傅大人講,本王知道了。”
蘇航沒懂,面疑,但想問又不敢問。
見他不明所以,李錦淡笑,補了一句:“一點不損失是不可能的,但保住整個蘇家,本王還是做得到。”
“太傅大人不想出本,又想賺大利,不太可能。”
說完,他拍了下蘇航的肩頭,與他而過的一瞬,笑意盈盈的說:“勞煩蘇大人,一字不落的轉達。”
白紙當中,一條平分的黑線,不偏不倚,意為中立。
但李錦不傻,蘇宇六年來將國子監攪和的一塌糊涂,如今見太子一方斗慘烈,想尋個萬全之策,又不想出本錢,只站個中立,就想換未來李錦上位之后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買賣?
李錦確實缺太傅的助力,但是相比之下,太傅現在更急需李錦這艘靠譜的船。
就在他們這一來一回的兩刻鐘里,尸的辨認也已經到了尾聲。
整個太傅府,竟真的無人認識躺在這里的尸。
李錦猜到了結局,便招呼周正將尸運回六扇門去,臨走之前,留下一句“若有知人,提供線索重賞白銀二十兩。”
他聽著耳邊眾人都在驚呼二十兩的聲音,收了扇子,勾淺笑。
一個大活人,不可能憑空而降,只要他進了府,天化日之下,就不會無人注意到他。
挨個辨認卻無人認識,那李錦只能認定為,當時的環境一定讓認得他的人有顧慮。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走在前面,邁過六扇門門檻。
“那公子當不是尋常人,著不凡,起碼比我這緇的料子貴重。”金舒跟在他后,“我瞧著他腰間有玉佩,封腰里似乎藏著什麼東西,一會兒打開看看,興許能有些收獲。”
說到這,金舒和李錦,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腳步。
六扇門的院子里,青石板路正中,緇在的李茜,拿著一本黃黃的請柬,站在云飛的前。
他們兩個人的角度正好背對門口,瞧不見剛剛回來的李錦與金舒。
見李茜又跑出來,李錦一火竄上腦袋,大步就要往前走。
卻被金舒一把拉住了胳膊,一個用力,扯到了一旁的柱子后頭。
“公主這是何意?”云飛瞧著手里的請柬,蹙眉道。
李茜咂撓頭:“嗐,中秋宮宴,我哥十之八九又不去,我一個人無聊,云大人若是……”頓了頓:“云大人就來陪我吧。”
見云飛不語,將請柬直接塞進了云飛的懷里:“哎呀,就陪本公主吃個晚膳,婆婆媽媽的干什麼!這榮幸多人求之不得呢,你就不用謝恩了!”
說完,冷哼一聲,快速轉,撓著頭跑了出去。
院子里,云飛一個人,瞧著手里的請柬,深吸一口氣,半晌,才心事沉重的轉離開。
待他走遠,紅柱后,看熱鬧看了神的金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難怪鬧著要去香積寺點什麼燈。”
“金先生。”李錦的聲音傳來,沉的可怕,“金舒。”
此刻,才猛然回神。瞧著被自己按在紅柱子上,手臂擋著自己額頭的李錦,“啊”的一聲松開了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李錦咬牙切齒,從牙里蹦出來幾個字:“你好大的膽子。”
說完,他手放在口上,努力按著自己快要蹦出來的心臟。
人生在世二十六年,頭一回像樣的壁咚,竟然會是他被個人按在了柱子上,簡直恥辱。
他手臂從額頭上移開,目帶刀,嗖嗖嗖的著手足無措的樣子,深吸一口氣,上前兩步:“好看麼?”
他又進一步:“看麼?”
再往前一步:“喜歡看麼?”
三問之后,金舒近乎在背后的墻壁上,李錦的膛離不過一扎的距離。
瘋狂搖頭:“不好看,不看,再也不看了!”
李錦挑眉,側彎腰,故意直勾勾的看著的面頰,欣賞著這幅窘態,和悅的笑起,眨眼切換兇神惡煞的模樣:“那還不快去干活!”
聽著他這兇的訓斥,金舒抿,費力的著后的墻壁,從這狹小的空間里出去,低著腦袋趕忙往仵作房的方向跑。
見跑遠了,李錦才深吸一口氣,抬手擋著自己的半張面頰,瞪了一眼在屋頂上探著個腦袋的白羽和周正:“快去干活!”
真是絕了,以前怎麼就沒發現,整個六扇門這麼喜歡八卦的。
他深吸一口氣,回眸瞧了一眼那紅柱。
鬧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