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王大小子的子一擼到底，赤著的兩條大白花花的，格外醒目。

　那年頭生活本來就很糙，他的大衩子是老王太太用舊巾的，也不合，比棉掉得還要快。

　他是雙臂箍著杜梅的，杜梅兩只手臂不了，只有兩個手在下面抓。

　突然不知抓到了什麼，隨即發出刺耳的尖。

　場面更加失控了。

　本來黃伯這些德高重的，都還站在一邊拉架，沒手。

　見這太不像話，拐兒都扔了，上來幫忙拉人。

　本來小杜撕扯半天，已經筋疲力盡，見此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怒吼一聲，用力向后一掰。

　不知是寸勁還是怎麼，那王大小子這工夫就突然松了手。

　兩個人像離弦的箭，飛速跌出去。

　按說小杜被在下面，應該摔得重，可說來就是巧了。小杜倒在一捆蘆葦上，倒沒什麼傷。可蘆葦上面支出一釘耙，王大小子比小杜高一截，正好懟上去，釘耙直接就扎進腦袋里，當時就流如注。

　小杜呆呆松開手，整個人都嚇傻了，他躺在下面，一不敢，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臉上，又流下來。

　是杜梅先回過神兒的，發瘋一般沖過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把王大小子推到一邊，拖起小杜，用袖子抹去他臉上的，仔細看。人家可是親姐，關心的當然是弟弟的死活。

　那邊老王頭兒一翻白眼，就過去了。

　老王太太嚎著沖過來，再看王大小子，已經不中用了。

　眾人一陣唏噓，誰也沒想到，一件小事變命案了。現在誰也擔不起，黃伯讓人去報警，這事兒只能走公家的程序了。

　很快就來人取證，把杜家幾口也帶去了派出所。

　王大小子已經咽氣兒了，這事沒有爭議，查的就是小杜在王大小子死亡這件事上，到底起了什麼作用。

　證人很公證，大概講的也都是事實，小杜也是為了救姐姐，是失手，誰也沒想到的意外。

　只是老杜媳婦，好像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坐在那里一個勁的念叨。

　“不關我兒子的事，老王家作死，老王家扣我家錢。”

　等到繼續問，又說不出什麼，只會反復說。

　杜蘭雖然小，也算懂事，知道這個當媽的指不上，就自己跑回家去，醫院還有兩個肚子的，這邊的事兒也幫不上忙。

　等到把事都問差不多了，小杜被扣下來，現在看他是過失殺人，要追究法律責任的。

　杜梅只好帶著老杜媳婦回了家。

　屋子里冒著濃煙，杜蘭弄了大花臉，正在燒火做飯。

　原來老杜媳婦把家照顧得太好了，孩子們都不大會做飯，現在弄起來也不稱手。

　其實今天的事，杜梅也是盡了驚嚇，可是現在弟弟都被抓了，哪還有力矯，只能打起神，照顧媽和妹子。再說心里也有愧，總覺得這事兒也有自己的責任。

　等到夜深人靜，杜梅躺在炕上，把白天的事兒想了一遍，越想越難，越想越委敢，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怎麼也不干凈。

　就在這時，聽邊有靜，是老杜媳婦坐起。

　杜梅怕給媽添堵，忙把手背進口中，用力咬著，不哭出聲音來。

　老杜媳婦也不開燈，索著下了炕，穿鞋往外走。

　那時住平房，去廁所要去胡同外面的，走出很遠不說，睡得熱乎乎的子容易涼，所以小解都是用馬桶，就放在大門口邊，起早就拎了去倒。

　老杜媳婦開房門出去了，杜梅想，這是去大解的。

　松了一口氣，借著月亮一看，手背都咬腫了，不由得又心疼自己。

　哭一會兒歇一會兒，時間一分一秒的溜過去，可不知為什麼，老杜媳婦一直沒回來。

　杜梅心里慢慢升起一團不安，老杜媳婦出去時只穿著家常的小夾襖，出門是風一吹就的，如果去解手，小跑著來回，還能將就。如果時間長了，那一定要凍的。

　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可是現在家里別說沒有主心骨，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二妹和三妹都在醫院沒回來。

　把燈繩一拽，屋子里亮起燈來，柜子上的大座鐘不慌不忙地走著，凌晨三點。

　杜梅匆匆把穿好，一咬牙走出門。

　這是大年初二了，月亮不知躲到哪里，院子里黑黝黝的，到門口，發現門是虛掩的，不知怎麼就松了一口氣。

　這就說明媽會回來的，沒想走遠。

　外面倒是很亮，是這雪反的。

　天空靜靜飄著鵝般的雪片，地上有一排腳印，已經快被埋上了。

　杜梅順著腳印往前走，越走心越慌，不是去廁所的。

　走到馬路上時，腳印斷了。

　來回走了幾回，判定人是過了馬路，馬路上有早起的車，把腳印能輾沒了。

　這時雪越來越大，等到馬路對面時，已經沒辦法再把腳印給接上了。

　杜梅站在馬路上，凍得全發抖。

　東邊的天際已經發白，馬上就要天亮了。

　也許媽已經回家了。

　這個念頭一直攫著，跌跌撞撞回到家。

　家里空的，沒有人。

　杜梅繃的心臟，突然像斷了弦，已經承不住了。

　倒下時，突然發現燈變亮了。

　那時爸爸在掛彩燈。

　每年杜家的春節都很有儀式。老杜會在窗子上，棚頂，掛上紅紅綠綠的小燈泡。

　把大燈關掉，小燈泡一閃一閃的，像夢境。

　四個孩子都會穿上新服，排著隊，來他的面前領紅包。

　老杜照例會說些吉祥話兒，是對孩子的祝愿吧。

　老杜媳婦抿著坐在一邊看。

　“大梅子越長越漂亮。”

　“小杰要長個子，妹妹都快攆上你了。”

　“我老閨學習要好，多拿獎狀。”

　“最后到我老兒子了，你給爸爭口氣，考個大學。”

　杜梅只覺得天旋地轉，倒在地上時，眼睛大睜著，眼前的化千萬只蝴蝶，在空中飛著，轉著，知道，所有的幸福都像蝴蝶一樣飛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