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聞櫻趕到酒吧的時候，明錚已經喝得爛醉如泥，右手卻拿著酒杯還在拚命往裏面灌。

起先站在他後看著，以為又是因為傅染的事弄這樣，後來覺得不對勁，明錚灌酒跟喝水似的，再這樣下去恐怕要出事。

羅聞櫻趕上前搶住他手裏的酒杯，「老大，別這樣。」

付了錢準備拖他離開，明錚卻伏在桌上不肯走，他手拽住羅聞櫻將拉到跟前，酒吧里放著舒緩的音樂，雖然線很暗，卻能清晰聽得到對方的說話聲。

「我給你講個笑話吧。」明錚俊臉枕著手臂，樣子頹廢，羅聞櫻見狀索坐在高腳凳上，「說吧。」

他忽然傾起，臉湊到羅聞櫻跟前，鼻尖幾乎同相抵，「明佑，是私生子。」

羅聞櫻眼神閃了下，心想開什麼玩笑。

明錚卻自顧往下說，「你不信吧？說實話，我也不信，我做了二十幾年的私生子，被人指指點點也習慣了，突然有天告訴我我才是正牌的，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

羅聞櫻菱微啟，神驚愕。

明錚儘管醉得不輕，但話里不像是在開玩笑。

「老大，」不知該怎樣出聲安，「老爺子把大部分權留給你，肯定是覺得虧欠與你，他對你也不是不在乎的。」

「呵，」男人譏誚，酒吧特有的幽暗線令他整張臉都顯得生起來，「他把塹堃留給我，固然是為我考慮，可你真的以為他那麼傻嗎？他讓傅染死守這個，無非是因為明佑還有李家的關係，可以依靠著東山再起，而真相一旦揭開，他怕他最的兒子會失去所有，他這樣做，是想讓我和李家兩相平衡，讓我老老實實不再伺機而，說到底，保全的不還是明佑嗎？」

明錚猛地抄起桌上酒杯，狠狠往裏灌口酒，眼裏的嘲諷越漸明顯，「其實，是他多慮了，李韻苓除了明佑不會有第二個兒子，他難道以為，會跟我聯手反戈一擊嗎？」

男人的笑聲傳羅聞櫻耳中，手奪過他手裏酒吧，「走吧，我送你回家。」

「家？」明錚神寥落嘆口氣，「我媽現在守著明佑，我哪裏來的家？」

酒吧這地方畢竟複雜，羅聞櫻拿起挎包，拉過明錚的胳膊讓搭著自己的肩，兩人趔趄走出門口，羅聞櫻將他攙到車旁，打開副駕駛座把他塞進去。

明錚家裏看來是住不得，回去后說不定會鬧出什麼事來，羅聞櫻給他電話預定家酒店，吃力地去前臺拿鑰匙，然後拖著他一路來到房間。

手把明錚往床上一丟，脖子和腰酸得彈不得。

兩人上都沾染了酒吧的煙味，再加上天氣炎熱滿的汗，羅聞櫻踢了下明錚的長，「我走了，你待會記得洗完澡再睡。」

明錚也不，眼睛張開盯向頭頂。

羅聞櫻把汗，「我走了。」

「幫我把洗澡水放好。」

轉之際，聽到明錚說出這樣的話。

錯愕旋，「你不是清醒著嗎？」

「頭疼得厲害，」明錚黑白分明的眼睛盯向羅聞櫻，「誰讓你把我帶酒店來的？」

「那你去哪？回去？」

明錚不再說話，用腳踢了踢浴室的方向。

羅聞櫻沒理睬他，但還是去給他放了洗澡水。

事發生的很突然，也很自然，只不過有些難以招架而已。

羅聞櫻被明錚在床上的時候，至沒有掙扎，男歡，誰規定非要結婚後才能行使的？

傅染像個幽靈似的來回在走廊上躥，也覺得，已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明佑的這臺手時間特別長，再次來到搶救室門口前，外面只有趙瀾和李韻苓。

傅染說不出此時的心，走過去，在最靠近搶救室的位子上座。

手燈陡然熄滅。

率先出來的主任疲力盡，李韻苓趕衝上前，「怎麼樣了？」

主任摘下口罩，「韻苓，手功這種話我不可能再對你說了，他病很不穩定，好不容易搶救過來但你們要隨時做好心理準備。」

「什，什麼意思？」李韻苓慘白著臉追問。

「他的心臟已經形同虛設，任何一點刺激都會要了他的命，公司的事肯定是不能再上手了，依我看找個好地方讓他修養吧，說不定還能拖些時候。」

趙瀾方才一直在忐忑明佑究竟因為什麼進急救室，如今聽主任這樣說，只覺一陣暈眩襲來差點栽倒。

傅染坐在椅子上手腳冰涼，僅存的希翼被人擊個碎，心裏有僥倖，也許明佑醒過來后就會沒事的。

主任側開，病床被幾人推出急救室，相同的場景在傅染跟前重新上演了一遍。

懸著的點滴瓶晃了下，明源源不絕被送明佑，傅染睜大朦朧的眼睛看到他閉的雙眼，李韻苓撲過去，「佑，佑！」

趙瀾也像是驚醒般大哭出聲，走上前想拉住兒子的手，卻被李韻苓一把用力推開。

男人的臉只在傅染眼裏晃了下，迅速消失在走廊上。

聽到好像有人在喊有染，聲音越來越遠，只在耳中留了個回聲。

傅染腦子裏不斷閃出明佑恣意飛揚的那段時日，明俊朗的臉，囂張而魅的嗓音，捂住角的手揪住自己的頭髮，滅頂絕擊得潰不軍。

明佑沒想到，他還能活過來。

當初倒地的一霎那，他是做好死去的準備的。

李韻苓一直守到他醒來，在觀察室，隔了扇大型玻璃窗能看到外面。

趙瀾也不杵在窗前，雙手張地著窗面。

明佑睜開眼后，許是不適應，眼睛向四側。

「佑。」李韻苓坐在窗前，面容憔悴喊他聲。

明佑目看到窗外站著的趙瀾，李韻苓順著他的視線去，趕起走到門口。

示意趙瀾別過來，「你還嫌他病得不夠重是不是，趕走，佑要再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趙瀾見明佑總算蘇醒，懸著的心也落定，「好，我走，我改天再來看他。」

「不用，」李韻苓口而出，但僅是一瞬間，強的語氣又了下來，「改天再說，你，好好照顧明錚。」

趙瀾抬頭時，李韻苓已經推開病房門進去。

明佑依舊躺著，一束目卻盯得發，李韻苓回到床邊。

「媽，你都知道了吧？」

「佑？」李韻苓凝眉，「是傅染告訴你的嗎？你是不是因為這樣才被送進急救室的？」

明佑閉起眼睛不願說話。

「蕊蕊被警察帶走了，說是范嫻摔下樓梯了植人，傅染說，兇手是。」

明佑咻然睜開眼簾，潭底閃過莫名悲涼，李韻苓趕閉口，「你快休息會，別人的事與我們無關。」

他想到傅染當時的歇斯底里，想到肚子裏流掉的那個孩子，和摔植人的范嫻，明佑心底一痛，有些哀痛，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說明。

夜幕降臨，醫院也斂去白天的嘈雜，李韻苓承不住在輸，病房只留下了蕭管家。

傅染找到觀察室，一夜之間，的世界彷彿天翻地覆。

悉而令人心悸的嘀嘀聲隔了層門板過來，傅染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看進去正好是明佑的病床。

男人似乎睡著，面極為安詳，病房很暗，床頭的燈虛弱打開，明佑發出幾陣輕咳，守在邊上的蕭管家趕過去，「三，你沒事吧？」

餘瞥到窗外的人影，定睛細看，也沒說話，注意力落回明佑上。

他乾裂，嗓音嘶啞，蕭管家拿出棉棒蘸水替他潤。

「蕭管家，幾點了？」

「半夜了，夫人在輸，說待會還要過來。」

明佑輕搖頭，「你帶去休息，我沒事。」

蕭管家把棉棒丟垃圾桶，「你有事記得喊我，我在沙發上。」

明佑沒說話，他目轉過去，陡然發現站在窗外的人影。

心臟不可避免地牽痛，沒辦法，這顆心只要一天還在跳，他就控制不住。

傅染哭得眼圈通紅，只不過這會眼淚早已經流干。

明佑一瞬不瞬盯著的臉，不過幾米遠的距離，忽然發現好遠。

他傷心，刺他骨。

從來也不否認他們的相，可有時候是淬毒的酒，它如果是枯萎的，還能有救活的希，可倘若死了呢？

明佑咳了起來，傅染垂下頭，一種比絕還要深的無助流淌在兩人心間。

很懷念，初見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爭鬥。

很懷念，他擁懷時的刻骨溫暖。

很懷念，傅染總說堂堂明三這些話時對他的挖苦。

很懷念，像個野蠻人一樣拿起枕頭要他的狠勁……

明佑眼裏逐漸朦朧，視線也被氤氳出的水霧給打碎，彼時，他都不能牽著的手再往下走，更別說是現在了，這雙手，他鬆開了就沒再想重新牽起過。

他們之間，已經再沒可能了。

這是明佑一早認清的事實，現在想來，也未因時間的轉變而有所緩和，該來的痛只會更痛。

明佑看到傅染聳的雙肩，他眼裏溢出一冰涼，淌出眼角，卻燙得他狠狠閉上眼。

再見了，我的。

再見了，我唯一過的，你。

再見了，我唯一過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