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夫人這里開了門，幾個媳婦們登時又恢復了誰也不敢折騰的模樣，大家伙兒按著長次序魚貫而。只是到了老太太房里。老夫人卻是一副穿戴得整整齊齊的樣子，先掃了一眼幾個媳婦兒，這才從鼻子低低哼出了一聲：

　“切！小家子氣，沒什麼大出息！”

　老太太的眼睛幾個媳婦們面上掃視了一，這句話似乎是沒頭沒腦的自言自語，也不知是說著誰指著誰。

　只是安清悠依舊穩在下手紋不，三媳婦兒秦氏的臉上卻明顯微微一變，心思活泛，這當兒卻在想，難道是老太太嫌自己對那安清悠兌的太著急，不夠大氣？這似乎也不對啊，昨兒的殺威棒今兒的閉門羹，分明就是沖著這個新進門兒的。

　“一家子人過日子，總是要和和睦睦的一條心才好。就像咱們家男人們出去領兵打仗，若是將士不一條心，彼此爭來斗去的，那甭等對方攻過來，自己的戰力先減了一大半。又好比咱們大梁國，若沒有這些整天算計著自己人的那堆文兒，小小北胡又怎麼能蹦跶個上百年？”

　好在老太太話里雖然批了一句，大方向卻是沒有變。抬起頭來只盯著安清悠一個人道：

　“回過頭來說咱們蕭家，雖說不像那些文人家里頭絮絮叨叨的一堆規矩，可是也講究個長次序。既是嫁了過來，眼睛里可不能只盯著自家男人，只盯著我這個做婆婆的。兄長嫂子該敬著也得敬著，就算是要使心眼兒，那也得抱起團來對外人去用。五媳婦兒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這話一說，長房嫂子林氏似乎是想接點兒什麼，但是終究沒有說。

　倒是三房、四房的兩個嫂子寬心大放，知道老太太對那些文世家出來的子，心結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放下的。

　安清悠依舊是一副穩穩當當的樣子，低著頭規規矩矩地道：“婆婆教訓的是，媳婦這里謹記在心。”

　蕭老夫人臉上依舊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嚴肅狀，可是心里面也是微微有些詫異。

　這位一品誥命的老夫人一輩子就在斗爭中渡過，與天斗與地斗，伴著蕭家與那些大大小小的文們斗，從來是殺伐決斷沒低過半下頭。可是這斗來斗去的生活過得太久了，人卻難免有些控制過強，老覺著把什麼都掌控在了手心里才算安心。

　可是這兩日連出了幾招，這新過門的五媳婦兒卻是從來沒接招過，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低眉順眼的媳婦謹遵教誨云云？

　其實這是一種極度缺乏安全的表現，可無論古代今日，無論場職場甚至大家族中，卻總是不了這樣的人。

　在這種人手下你或許并沒有犯什麼壞心鬧什麼錯，僅僅因為那“不夠可控”這四個字，就足夠讓上位者覺得不踏實。蕭老夫人余又撇了安清悠一眼，心里卻覺得稍稍有些空，這五媳婦兒怎麼就是有些看不呢？

　“若不是真的如那些文世家的子一般，被三從四德教了死腦筋，那便是城府深沉，極為善于算計忍。五兒娶了這樣一個媳婦進門，究竟是個賢助還是個大麻煩？”

　其實若要蕭老夫人說安清悠究竟不好在哪里，只怕這位老太太自己也說不上來。

　只是就天下做婆婆的老年人來說，十個里倒有九個是會替兒子媳婦之間的生活會如何而心過頭了的，無數看似很沒必要的婆媳麻煩便是因此而起。更不用說對文家族出來的子向來便有極深的見。越想越覺得心里有點發空，怎麼看怎麼覺得安清悠倒可能是偏向麻煩的方向居多。

　便在此時，一桌子早餐倒已經擺了上來。所謂婆婆房里立規矩，這卻是極為重要的一項。蕭老夫人一如既往，在幾個兒媳婦的侍候下率獨自一人先用了飯。又等著幾個兒媳婦挨個地上前行了禮請了安，這才到小字輩兒們上桌。

　“五媳婦兒，這剛剛說了長有序，今兒先站到一邊靜候著，等你這幾個嫂子們用完飯再到你上桌吧！”

　蕭老夫人這話一出，便是旁邊伺候的下人們也有些微微一怔。

　從來到老太太房里立規矩，媳婦先請婆婆上桌自然是應當應分的，便是隨侍候也是沒什麼不妥。可哪里有弟妹先等在一邊侍立敬等嫂子的道理？蕭老夫人自己也只這做法有點兒過，可是卻沒有什麼要收手的意思。一雙眼睛似開似閉的瞇著，卻只盯著安清悠。

　“那便請幾位嫂子先用。”

　安清悠卻是毫沒有遲疑，徑自直起來向后一退，便這麼靜靜地站在一旁，不以喜不以己悲，仿佛眼前的一切和自己半點沒有相干一般。

　蕭老夫人盯了半天，卻是半點端倪也沒看出來，居然這樣還不接招？這心里倒是越發的覺得此看不明白了。

　“那個……婆婆！媳婦兒已經用畢，在這里坐著也是無事，不如給您后背松松肩膀？”一聲小心翼翼的話忽然響起，卻是大嫂子林氏找了個借口稱說飯已吃好。

　林氏心里厚道，此刻只想著早些吃完好讓五弟妹落座，倒是那三房四房的兩位媳婦此刻頗有幸災樂禍之。

　那三媳婦秦氏用餐兀自是曼斯條理，只想著讓安清悠在一邊站的越久越好。四媳婦烏氏則是甩開了腮幫子一陣猛吃，恨不得將這桌子上的諸般餐點全都一掃而空才算快意，更不想給安清悠留下什麼。

　其實安清悠遠沒有蕭老夫人所想的那麼復雜，既不是什麼城府極深善于忍的麻煩，也不是被三從四德熏壞了腦袋的規矩子。只是覺得非要在這飯桌上爭個三六九等很沒必要而已。

　便是說真要爭，也不屑于用那些當場蹦高或是委委屈屈憋地在一邊抹眼淚的小把戲。

　好容易等到其他幾個媳婦吃完，蕭老夫人手微微一指，這才示意安清悠過來落座用飯。

　安清悠也不含糊，看看一桌子只是剩了那麼一星半點兒的殘羹冷炙，卻是徑自過來落了座，在面前一碗已經涼了的湯中舀起了那麼淺淺的半勺來輕輕一啜，這便起來向蕭老夫人微微一欠道：“啟稟婆婆，這早飯媳婦已經用畢了。”

　蕭老夫人登時把臉一沉，冷冷地道：“就這麼半勺都沒有的一下湯，便說自己已經吃好了？你可是對我讓你敬等嫂子們先行用飯心有不滿？有不高興就說，用不著這麼遮遮掩掩的！”

　安清悠面不變，卻是又款款行了一禮，這才曼斯條理地道：

　“回婆婆話，您剛才也說了這長有序的規矩。媳婦是新進門的，自當禮讓幾位嫂嫂才是，并無半點不滿。只是婆婆您也知道，媳婦曾經宮選秀，那秀房中鳴即起，接著便是一大堆的禮儀練習、選秀雜事，倒是清晨用飯常沒空閑。媳婦當初便由此養了個習慣，每日起先吃些東西果腹才有氣力做其他，今日向著要來侍候婆婆，更是多用了些。如今卻是……卻是實在有些吃不下了……”

　“我怎麼忘了這五媳婦兒是從宮里練出來的……昨兒個說了要今天開始立規矩，當然早有準備，還真是個有些心眼兒的。切！這文家里出來的子果然頭，可是只靠這等小把戲，難道就想在我這做婆婆的面前討了好去？”

　蕭老夫人心里頭腹誹著，不由得角微翹，卻是手在桌子上輕輕一彈，這思考的習慣作倒讓安清悠想起了自己夫君蕭辰。

　忽見蕭老夫人眼睛又是瞇了一瞇，卻是慢慢地道：

　“聽下人們說，五媳婦兒你今兒個倒是一早就在門外等著了，這幾日我子有些倦怠，今兒個難免也就起得晚了些。外面站了這麼久，腹中縱是有些底子也難免不足……來啊，把這一桌子殘羹冷菜撤下去，給五換一份好餐點來！”

　這院子的下人都是蕭老夫人親自調教出來的，那手腳麻利辦事利落自不必問，轉眼間卻是換了一份好餐點上來，卻比之前的猶自盛上了許多。

　旁邊那三媳婦四媳婦兩個差點沒笑出聲來，敢和老太太抖這份預先打埋伏的機靈？不著你那就撐死你！

　“這個……”

　安清悠的面上似有為難之，可是推的話剛剛起了個頭兒，那邊四媳婦烏氏卻早已搶過去接著道：“怎麼著，婆婆為了你好，特地讓廚下弄了一份新做的餐點上來，你還敢擺架子推辭是不？”

　“有什麼不敢？人家頭天進門就敢最后一個來請安……”三媳婦秦氏在旁邊惻惻地溜著，話隨不多，卻是有意無意間往前日的傷疤上揭。

　“我為不為誰好，我自己有數，什麼時候又到別人話了？”

　蕭老夫人卻似是不太領這份人，直接一個白眼翻了過去，弄得這二位起哄架秧子的主倒是一臉的尷尬，忙不迭老老實實地閉站到了一遍。

　只是這再回過頭來，卻是又瞇起眼盯上了安清悠，那份尖銳的目就好像在問，這份新上來的餐點，你是吃否？吃否？還是吃否？

　安清悠一臉的無奈樣子，只得向著蕭老夫人行禮稱謝，緩緩坐了下來開始吃東西。說起來這蕭家的廚子手藝還真是不錯，一份早飯做得是既鮮又可口，外帶很解飽的說！

　安清悠細嚼慢咽的吃著東西，那姿態要多優雅有多優雅，要多規矩有多規矩，偶爾停下筷子微一回味，倒似是品嘗里帶著幾分一般。只是這周圍眾人瞧著瞧著，忽然一個接一個地就覺出那麼一點兒不對來。

　原本是一桌子人吃飯，晾了一個在邊上陪著候著；現在怎麼倒似是一個人吃飯，一桌子人被晾在了一邊兒候著陪著？

　這還名正言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