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心。

　當真是怦然心！

　一個小小的香，竟然還能有如此之大的潛力。

　一時之間，壽皇帝竟有一種久違了的興沖。若是真有一個不輸于茶瓷的行當由此興旺，那可當真不僅僅是打北胡一個問題得到了解決，這可是能夠一代代傳下去的一個事！

　不過壽皇帝畢竟是壽皇帝，興歸興，轉眼便想到了關鍵所在，沉著問道：“卿的意思是……辦？”

　“民辦管而非辦更佳！此本是奇巧之，辦未免失之于靈活。臣以為，可效仿戶部分發鹽引之法，由天下富戶向朝廷購買申請營辦之權……臣有折一本，請皇上指正。”

　劉總督的雙眼之中目炯炯，這時候的他才真正顯出了那天下第一大掌柜應有的才干。壽皇帝接過那折來，卻是越看越覺得此事靠譜。

　“聚天下名富香商而至京城，引富人之資而其業也，故京城之勢一起，天下自有仿效之商……好好好！我說你劉大掌柜為什麼要配合老九那邊唱上這麼一出對臺戲，鬧了半天是要開始聚勢了。此等以引勢利之法，何愁此業不我大梁的一有力財源！劉卿做事果然是讓人放心。”

　壽皇帝看得心花怒放，便是安清悠在這里看到了這本折，只怕也是要對這位劉總督大是佩服。

　任何一個產業的興起若是有了政府機的扶持政策，發展速度當真是民間推廣所不能比擬。而劉總督不僅以超人一籌的眼看到了這個產業的發展前景，更在這奏折之中詳細寫明了諸般事宜，什麼如何引富戶資此業，如何將京城的推廣經驗套用他地。尤其是那聚香商而至京城的點子，甚至都有了后世招商引資外加設立產業優勢帶的雛形。

　當然壽皇帝看完了奏折固然是龍大悅，萬歲爺卻也有萬歲爺的明：

　“這一出對臺戲既是為了起勢，只有這麼六七間鋪子可不夠吧？想來你劉大人還有后手。今天死活拉著我來這金街，怕不是只為了遞這份折吧？”

　折當然是在哪里都能遞，可是有些事卻是非得到現場做才行。劉總督笑嘻嘻地道：

　“皇上當真是明見萬里，臣心中的一點小小心思剛了個由頭出來，皇上便什麼都已經明白了。這香料之業若想聚勢，開頭還真得有上一個熱熱鬧鬧的靜，臣心里想，最大的靜兒，怕莫過于皇上微服私訪中不經意地上那麼一面了……”

　“好你個劉忠全啊，主意都打到朕的頭上來了！”

　壽皇帝哈哈大笑，一回神之間卻又似乎若有所思地道：

　“也罷，如今這‘清香號’雖然剛剛崛起，但確是有些一家獨大。若想讓更多的人都進這個行當里來，還真得有人跟他們兩口子唱上兩出對臺戲。那間零花閣乃是你劉總督家里的產業吧？想來今日你既拉著朕來，那開業的諸般準備必是已經做好了？讓他們該掛匾的掛匾，該點炮仗的點炮仗！朕就做一回你的賀客又有何妨？”

　“臣代天下萬民叩謝皇上，此業若起，不知是多人又有了飯碗，皇上功德無量啊！”

　古時固然是講天下以農為本，但是古人的產業意識并沒有很多后世者想象得那麼差，生產力的局限被打破的時候，他們同樣有著充滿悟的頭腦。

　如果翻翻古人所著的《經財錄》或者是《百業集》之類的東西就不難發現，大凡明白事理的皇帝對于新行業都是持歡迎態度的。便是正史之中亦多有記載，唐太宗鼓勵百工千業的政策使當時的長安為世界上城市化程度最高的大都會，南宋更是通過工商業與海外貿易用北宋一半的國土創造出了北宋一倍的GDP。

　雖然帝王將相最初的目的往往并非是推社會發展。

　但是最起碼人有了飯碗就不會造反——尤其是那些沒了土地的老百姓；最起碼朝廷多了一條財路想做什麼就更容易些——尤其是準備開疆擴土打仗的時候。

　無論是壽皇帝還是劉總督，人的地位到了這個份上，考慮早已遠不是皇上和四方樓的那些糊涂賬，那不過是區區小錢！如果想要像鹽引茶引一般又多引出一道持久不衰的財源，只有一個‘清香號’是遠遠不夠的。

　劉總督不愧天下第一大掌柜之名。他以敏銳的眼觀察到了一個可以充分挖掘的潛在需求，更準備開始著手推一個可能為大梁新興財源的產業。

　只是此時此刻，為始作俑者的安清悠卻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也許就為了某只蝴蝶，輕輕地扇了一下翅膀，卻使這個世界掀起了一場風暴。

　歷史的車從‘清香號’誕生的那一刻起，似乎開始有了那麼一丁點兒悄然無聲間的偏移。

　安清悠現在的想法其實還很簡單，搞定皇上和四方樓的那筆爛賬，順便掙上一大筆錢，讓自己兩口子的生活過得更舒服順心點兒。好不容易嫁了個自己想嫁的男人，終不能總陷在某種七八糟而又苦哈哈的日子里不是？

　當然日子過得順心不順心，也不全在一個錢字上。

　“大嫂您說什麼？要把小楓兒過繼給我們？”

　室之中，安清悠霍然而起，饒是一貫穩得住神經得住事，乍聞林氏的提議之時也不一臉的錯愕神。

　“五弟妹，這事我是這麼想的。我這個做大嫂的沒五弟妹你這麼有本事，楓兒這孩子跟著我，只怕將來也是個吃苦難過的命……倒不如……倒不如跟著五弟和五弟妹，將來也能算是一條出路。還求五弟和五弟妹看在我那過了世的夫君面上，將來能夠對楓兒多些憐惜照顧……”

　林氏斷斷續續地說著，眼圈卻早已經紅了個滿眶，待得說到最后，早已經哭哭啼啼的有些泣不聲了。

　安清悠心里一片糟糟的莫名其妙，五房又不是老來無后的那種，便說是要兒子，難道自己不會生一個？這大嫂向來是對家里的事沾邊不摻和的，怎麼好端端地蹦出一件要把兒子過繼給自己的事來？

　安清悠當下連忙先對林氏安了一番從長計議云云，中間卻是忙里閑地拉著蕭辰狐疑地低聲道：“你給我老實代，這過繼的事你之前知道什麼風聲沒有？這個這個……你不會是某些方面不行吧？要不然大嫂干嘛要過繼給咱們一個兒子？”

　這倒是有些差錯了。

　蕭老夫人不過是讓林氏把小楓兒給安清悠教導調教一番，可是林氏本就是個沒那麼明的，自己心如麻想的有些多過了頭，不知怎麼就鉆進了牛角尖。

　這代管調教考慮來考慮去，一時繞不過彎來竟促了這過繼的決心。

　但問題是，林氏把事想的左了，這一提出事來倒讓安清悠嚇了一跳。再揪著蕭辰問時……

　男人別的不行就好說，某方面若是被人懷疑，那可是死也要爭個清白的。

　更何況像蕭辰這等心高氣傲到了極的男人？

　“好歹咱們也親快一個月了，我行不行你還不知道？娘子！我蕭辰敢對著天下所有人說，咱們絕對是生得出自己的兒子來的！”

　蕭辰把眼一瞪，縱然是一貫的城府深沉到了極，這時候卻也很沒好氣兒地直接翻了一個白眼兒。

　要不然說做姑娘的時候和做媳婦兒的時候有些想法角度就是不一樣，安清悠“哦”了一聲，忽然又莫名其妙地加上了一句問道：“你就這麼肯定？不會是以前跟別的人生過吧？”

　“沒有！絕對沒有！可是我敢肯定地說，咱們絕絕對對是可以生出自己的兒子來滴……你不信咱就使勁兒生……絕對不存在什麼無后過繼之類的事來！”蕭辰一副急赤白臉狀。

　這一著急，說話的聲音自然就有那麼點兒大。傳到了旁邊林氏的耳朵里，登時又把這位大惹著了。

　“五弟這是不允了……”林氏說著又要哭，兩口子連忙又過去安，室之中當真是好一陣手忙腳。

　折騰了半天，倒是安清悠忽然問了一句：“大嫂，您說這過繼的事，可是婆婆老人家提出來的？”

　“弟妹怎知？”林氏愕然抬頭。

　“除了母親，誰還能提得出來這樣的主意？”這時候到了蕭辰一臉的苦笑。

　倒是安清悠對這等家中事反比丈夫要敏得多，仔細把今天的事想了一遍，卻是皺著眉頭地輕聲問道：

　“若是婆婆提起的此事，那怎麼著也不該是要讓大嫂把小楓兒過繼給我們啊！事怎麼會變這個樣子……大嫂，難道這其中另有緣故？咱們都先別著急，婆婆當初到底是跟您怎麼說的，要不您好好地再跟我們夫妻說上一遍？”

　林氏的臉上慢慢地浮起了一副驚奇的表，這五爺蕭辰一貫算計明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而安清悠的心思細，這才算是真正有了切會。事到了這位五弟妹這里，怎麼就好像是什麼都如親眼所見一般？

　“那個……這婆婆其實也倒沒……”

　林氏話沒說完，忽然聽得外面猛然間響起了一副震天價般的鼓樂之聲。那一溜七間唱對臺戲的香號，竟是同一時間開始了奏樂。

　奏得還是同一個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