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依舊是紅墻高瓦，只是掀開簾子著那一片金碧輝煌，眼間雖是景致依舊，安清悠的心境卻與上一次宮之時大不相同。

　“痛快！痛快！那侯旺仗著文妃娘娘的勢，如今在宮之中可說是沒人敢惹。便是沒想到夫人年紀輕輕，手段竟是如此厲害，收拾得他半點脾氣沒有！老奴剛才還在想，夫人這可不是真的準備要走？現在這形勢誰也說不好一個變數會產生什麼，小小一個由頭，說不定還真能鬧出些大事來啦！”

　旁邊跟車的劉公公似是看出了安清悠眼神之中的那一抹復雜之，兀自在旁邊扯著剛才的事，只是這口上雖然著痛快，臉上的笑容之中卻著一勉強。

　安清悠淡淡一笑，低聲道：“公公謬贊了，其實我剛剛也不過是唱出空城計，若是那侯旺真是便這樣放我們離去，只怕倒是耽誤了大事。宮中最準確的消息拿不到，便是家中出手，只怕也打不到點子上。您的好意我心里領了，且請放心，既是進了宮，我心里自然也是什麼樣的準備都有。”

　劉劉公公勉強一笑，卻到底還是嘆了一口氣。

　這位五夫人果然是明白人，當初選秀之時便曾了皇后娘娘的法眼，人家心里邊徹著呢，年紀雖輕，倒是不用自己寬鼓勁了。唉，只是這形當真是……當真是越來越糟糕了，若是放在一年以前，他劉公公若要帶人進宮，哪用得了這般費力！

　剛剛在宮門口拾掇了那侯旺一記，安清悠臉上卻沒有什麼興之意。

　雖然早就想到了蕭皇后此刻在宮中必是形勢維艱，可是眼見著安排劉公公前來報信，又命家中沉了一日才遣人宮。

　這等行事之間章法有度當然是給大家吃了些定心丸，可是都沒想到單是進一個進宮門，便鬧出了許多事來。不知如今的蕭皇后那邊，又是面對著多大的力？

　“民婦蕭安氏，拜見皇后娘娘駕慈安，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進了慈安宮，安清悠卻是先一個大禮穩穩地行了下去，臉上神便真的如那晚輩親戚被召進宮來陪皇室長輩敘舊一無兩樣。

　宮里來的傳信指示起到了穩定軍心的效果，安清悠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這位皇后娘娘，家里依舊是守得穩得住，您也放心！

　蕭皇后眼中的贊許之一閃而過，淡淡地笑道：“起來吧！坐著說話，你是本宮的侄兒媳婦，都是一家人，鬧這些虛禮沒必要。以后私下的時候便隨著辰那孩子一樣，也我姑姑便是！”

　“謝皇后娘娘賜坐，姑姑福安！”

　安清悠低低的喚了一聲，側著子著椅子的一邊坐了。再看這蕭皇后時，只見雖然依舊是那副雍容華貴的氣質，區區幾個月間面容上卻已經憔悴了許多，兩鬢上斑斑點點已經多了不白發，顯然是這段日子里幾近于冷宮的生活著實不好過。

　“婆婆和家祖父讓我來問問姑姑，外面如今眾說紛紜，宮中的形到底如何，尤其是陛下那邊……究竟是怎麼個態度！”

　這本就是題中應有之意，百叩闕上書，這麼大的事本就瞞不住人，一日的功夫，已經夠京城里各種消息傳上個滿城風雨了。如今外頭說什麼的都有，甚至有說太子和蕭皇后已經被的了。

　“四方樓急接管了瀛臺，太子目前無恙。至于我這邊也還湊合，還能讓劉公公出去和家里打個招呼，你這不是便來了麼？”蕭皇后微微一笑，舉止之間依舊顯得鎮靜從容，只是這接下來的話卻不啻是晴天霹靂一般：

　“跟家里該告訴的先告訴一聲，我這皇后的位子九保不住了，太子那邊更是兇多吉。以后家里若有人想到宮里來，怕是再沒有懿旨護了。”

　安清悠心頭大震，這況豈止是比預想的更糟，簡直就是兇險到了極。這等大事當真是如天翻地覆一般。若真是如此，那蕭家該怎麼辦？安家該怎麼辦？遠在千里之外押上了命遠征北胡的蕭辰又該怎麼辦？

　這……這事怎麼一夜之間就變了這樣，一次百宮式叩闕的彈劾，居然就的皇帝真的做出了廢后廢太子的決定。

　這還是那個號稱權謀之天下無雙的壽皇帝麼，這還是那個手段強一切盡在掌握，雄心想要在文治武功上都超越古之圣主的壽皇帝麼？

　“皇上已經……”

　安清悠一臉驚駭的抬起頭來，話說到一半，卻被蕭皇后緩緩揮了揮手輕輕打斷：

　“陛下什麼也沒和我說，這些都是本宮自己猜測的，那首輔大學士李華年昨日宮與皇上奏事，晚上卻是被賜了紫城留寢，今兒個五更天就被陛下召了去，到現在還沒談出個結果來。”

　蕭皇后的語氣依舊是那麼平緩，說話的聲音很慢，安清悠的心卻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皇上和臣子談條件？這本就已經是天子權力幾近于失控的表現了。

　而這李家的家主首輔大學士李華年居然能夠在這種況下被賜紫城留寢，居然能夠和皇上談判談上一天一夜還沒談完，顯然這事并不是朝著不利于李家的一面發展。

　安清悠的一雙秀眉地皺了起來，半響才道：“現在李家已經全面占了上風？為什麼皇上不出手？”

　蕭皇后眼中的訝異之一閃而過，以這侄媳婦年紀之輕，能夠在聽到這等大事之際穩得住勁已經是極為難能可貴，這時候居然還能冷靜思考提出問題來。而且這兩個問題，全都問在了點子上。

　“若說李家已經全面占了上風倒也不見得，陛下的手段高深莫測，半年前便將京中各要關節之做了一番安排，京東京西兩大營又都是只忠于陛下之人掌控。如今若真是要破釜沉舟地來的也不是不行，只是這如此一來，只怕這朝中登時便是無人可用之態。唉！偏偏……偏偏又趕上這個時候……”

　蕭皇后口中的“這個時候”，安清悠當然明白是什麼意思。

　如今蕭辰等人伐北胡，只怕人都到了那草原深，便是用獵鷹傳訊追去也是來不及。

　所謂箭已離弦，在沒有回頭可能，大梁與北胡一戰實際上已經開打。

　李家這一此幾乎將朝中將近七八的文拉了進來，現在每日外省還不斷的有雪片一般的奏折飛來。若是壽皇帝在此時以強手段來上一場大清洗，不僅朝廷中樞登時便陷一個無人可用的癱瘓局面，只怕大梁國的整個文系統都會陷一場大地震。

　舉國震之下場上人人自危，如此局面之下再與北胡興舉國之戰，一個不慎當真是大梁江山都有傾覆之危。

　安清悠和蕭皇后兩人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中神竟是不約而同地傳遞出了同一個信息：

　——李家這宮彈劾的時機，抓得真是太好了！

　便在安清悠和蕭皇后苦笑著念叨李家的時候，李家在宮中的主事者文妃娘娘，正在面若寒霜地訓斥著邊的頭號大太監侯旺：

　“蠢材！誰讓你去招惹那蕭家的媳婦，皇后要招人進宮，便讓見了便是。慈安宮那邊如今已經是死了的老虎，若還有手段，早在派人出宮報信的時候便已經帶出去！既是已經攔下，偏又沒有攔得住，你這是平白無故地給本宮丟了人，居然還摻和上了城門衛？你當那些侍衛是真的能聽你差遣？前腳蕭家人進了宮，后腳他們就會去報給皇上。若是皇上由此而發生了什麼變化，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那侯旺侯公公在外面趾高氣揚，到了文妃的面前可是半點不敢放肆，不待主子吩咐，自己已經在那里左一下右一下的掌起來：“我無能，我蠢材！娘娘啊！奴才真是錯了……”

　噼噼啪啪之下，侯公公早已是雙頰通紅，忽然一個聲說道：“娘娘，侯公公也是想替主子辦事，雖說這次雖說不得其法，但到底還算是沒出什麼大事，便饒了他吧！”

　這說話之人居然便是如今的睿王妃李寧秀，安清悠進宮頗費了一番周折，李寧秀卻是出宮門來去自如。

　文妃看了這位侄孫加兒媳婦一眼，這才冷哼一聲說道：“哼！既有睿王妃的求，便饒了你這遭，這幾日最是大事當定之時，再有差錯，直接仔細你的腦袋！”

　侯公公如蒙大赦，一連聲的謝娘娘謝九王妃不提，紅腫著雙頰正要告退，卻被李寧秀開口住：“等等，你說那蕭家的五夫人帶著懿旨進宮，這理由又是什麼？”

　“好像是說那蕭家的五夫人有喜了，皇后那邊說讓領進宮去瞧瞧……”這侯公公連忙又是點頭哈腰，他這記倒是不差。

　“有喜？”

　李寧秀低下頭去似是在思考著什麼，卻是微微笑了起來，道：“娘娘，今兒這事兒倒是有趣得了，如今這皇后娘娘招蕭家人進宮雖然是攔不住，但若出不去，倒是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