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臣妾這腦子！若不是皇后娘娘提醒，幾乎都忘了這般大事！”

　面對蕭皇后的悠哉悠哉的調侃，李寧秀卻是瞬間便恢復了常態，卻是一把拉過了安清悠的手笑道：“妹妹這次進宮，姐姐我也是剛剛才知，倉促之間沒備得什麼禮，這鐲子卻是上好的西域羊脂玉所制，權當是送給妹妹的喜禮，別嫌禮薄啊！”

　說著李寧秀褪下了鐲子，上面蕭皇后瞳孔卻是微微一。勝敗固是兵家常事，可是這李寧秀不但很有輸得起的做派，轉瞬之間居然還能恢復如常借勢下臺，這樣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不知蕭家這年輕一代里……

　蕭皇后不又多瞧了安清悠一眼。

　“民婦多謝睿王妃厚賜！”

　安清悠心中雖然有些，可終究還把神穩了下來。

　那羊脂玉的鐲子接過來手生溫，只是瞧著那上面細細刻著兩條皇室才能用的騰空九尾，亦是沒有帶在手腕上。一個宮禮行得滴水不之際，卻是做出了一副珍而重之的姿態，將那玉鐲小心翼翼地收進了懷中。

　“妹妹可真是小心，只是不知……”

　李寧秀似是還有話要說，可是便在此時，卻見兩個太監一前一后地走了進來，走在前面的乃是蕭皇后邊的劉劉公公，后面的那個居然是西宮總管侯旺！

　“稟皇后娘娘，萬歲爺剛剛和閣首輔李大學士談畢了朝事！”劉公公本就是這慈安宮的總管，事已經出了結果，他也沒必要過分作態，就這麼把消息稟報了上來。

　“奴才侯旺，給皇后娘娘請安，給九王妃請安！”

　那西宮總管的侯公公卻是一個大禮行了下去，口中高聲道：“文妃娘娘派奴才給九王妃傳個話兒，請王妃速去西宮，有要事相商！”

　蕭皇后點點頭道：“知道了，睿王妃，文妃那邊既傳你去，那便去吧。左右這今日該做的事你也都做了，回去給文妃帶個好兒，就說本宮勸一句，得饒人且饒人，凡事何必太過不留余地呢！”

　“臣妾遵命，皇后娘娘的話一定帶到。”

　李寧秀地答應一聲，心中卻是大不以為然，爭儲奪嫡這種事原本就是一條你死我活不歸路，若是大家易地而，你蕭家放在今日的形勢上，又可肯給別人留余地否？

　只是心中想歸想，李寧秀這臉上卻是半點不顯，恭行禮便即向著慈安宮外走去。

　忽聽得蕭皇后又道：“對了，睿王妃！你今日這太醫我瞧著倒是醫高明，正好本宮這幾天子略有不適，便先讓他留下來給本宮瞧瞧，不隨你回西宮了吧！”

　李寧秀原本已是堪堪走到了殿門口，此刻卻是驟然停步，竟然是都不轉，就這麼背對著蕭皇后道：“皇后娘娘真是用心良苦，難道是怕臣妾回去著這太醫改口，來一個栽贓陷害不？娘娘放心，小小走眼看錯，倒還沒放在臣妾的心上！有喜了便是有喜了，有些事臣妾既不屑為之，也沒必要為之！”

　這一席話說完，李寧秀這才扭過了臉來，卻是看向了安清悠聲笑道：“好姐妹，這一次恭喜你了，回去好好過幾天日子，我盼著能看到你生個大胖兒子的一天！”

　一言既畢，李寧秀卻是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再沒有停留。

　只是旁邊便是連那劉劉公公也聽出了話中的意思，好好過幾天日子？這是說蕭家沒幾天日子好過了麼！

　留在慈安宮殿中的幾人彼此對視，面上卻是俱有苦笑之意，這李寧秀當真是好生厲害，看似一副賢惠弱的樣子，卻是對著蕭皇后這等人都不落下風。最后這一番作態……算是臨走都沒忘了打擊一下對手的士氣麼？

　殿中一片安靜，最后打破了沉默的，卻居然那剛剛給安清悠號過脈的老太醫。只見他忽然從懷里掏出了一塊形狀古怪的令牌，拜服于地沉聲道：“微臣四方樓孫無病，躬請皇后娘娘圣安！”

　“你是皇上的人？”

　蕭皇后忍不住口而出，雖說四方樓號稱“天下四方，無孔不”，可是這孫無病原本做太醫已經許多年，今日不言本職而突然報出了四方樓的名號，還是讓人吃驚不已。

　“可是皇上派你有信傳來？”蕭皇后的聲音里微微有些激，忽然間有四方樓的人亮明了份，眾人都是大有興之。

　那孫無病苦笑道：“這個倒是不曾有過，微臣雖然在太醫院中領職，但是若按四方樓那邊算，不過一個份低微之人罷了。只是是昨日百叩闕事起，皇甫公公曾經代下來，若是待皇上與李大學士談出個結果，而我等又有機會和皇后娘娘私下見面之時，不妨視況而定挑明份。娘娘若有什麼想帶給皇上的話，微臣可代為奏稟。”

　“原來如此！”

　蕭皇后微失，更不又喜又憂。

　喜的是四方樓那邊既然有這等舉措，自是說明皇上亦沒忘了自己這邊。憂的卻是這作卻又說明了另一件事，依著壽皇帝的子，作戲從來都要做個到位，如今連傳個話都要通過四方樓，想來皇上必是不會和自己再行見面。

　那廢后廢太子的決斷，只怕是當百叩闕剛剛事發之際便已定下了。

　蕭皇后心中百集，只是執掌宮多年，這等事臨到了頭上卻也拿得起放得下，雙手朝天一舉，微微嘆了一口氣道：

　“臣妾叩謝皇上圣恩，煩勞孫太醫給帶個話兒，如今之事但請萬歲爺乾綱獨斷，需要怎麼做便怎麼做，莫要顧忌我們母子，為大梁計，為皇上計，臣妾無怨無悔！還有……剛剛我這侄兒媳婦有喜的事，多謝孫太醫對那睿王妃相瞞周全了。”

　“娘娘忍辱負重，微臣欽佩不已，此話一定帶到！”

　孫太醫一聲嘆服拜于地，嘭嘭嘭磕了三個響頭，自是不負所托之意。只是抬起頭來臉上卻帶著一疑，遲疑著道：“不過剛剛娘娘說這蕭五夫人有喜的事，微臣只不過是說了真話，并沒有什麼刻意瞞之事啊！”

　“真是喜脈？”蕭皇后微微一驚，原本聽到這孫太醫亮明份是四方樓中之人，只當他是為了自己這邊故意作態周全。可是這沒想到真的是有喜了？

　“真是喜脈！”那孫太醫肯定地點點頭道：“臣在此道上沉浸了一輩子，適才所斷絕對錯不了，蕭五夫人必是有喜了無疑！”

　蕭皇后的眼登時便轉向了安清悠，只見兀自不言不語地站在那里，臉上的神卻是極為的復雜難明。

　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間竟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沉默半響，到底蕭皇后還是過來人，慢慢地嘆了一口氣道：

　“這真是大喜事，這真是太不是時候了，這真是……苦了你這孩子了！”

　蕭皇后這話里的意思安清悠當然明白，自己和蕭辰有了骨，若放在平日里當然是一件大喜事。

　可是此刻夫君遠征，京城中又是一個連壽皇帝這個最大靠山都幾陷其中的危急局面，偏偏這個當口有了孕，著實不是個應該的時候。而至于說自己……

　“姑姑放心，如今這局面雖險，可我答應過夫君，家里尚且幫他守好，又何況這親生骨？待他凱旋歸來之日，便是我們闔家歡聚之時！既是大喜事，咱們更該高興才是！”

　安清悠說得很慢，但是語氣里卻著一堅強的不容置疑。

　蕭皇后看了安清悠半響，緩緩地道：“好孩子！”

　安清悠緩緩地低下了頭，瞧著自己那尚未顯形的小腹，慢慢地道：“我相信，他也一定會是個好孩子！我保證他一定是個好孩子！”

　兩個份地位完全不同而又有著同樣堅強的人就這麼彼此對視著，忽然間不約而同的一笑，事既是發生了，又何必做那弱之態？

　“不愧是那個渾小子拼死拼活都要娶回來的媳婦！趁著如今還有時間，你速速出宮，回去以后莫要踏出家中半步。事如何，我相信自有你婆婆和安老大人他們理，給辰那個渾小子好好生個大胖兒子，比什麼都強！”

　蕭皇后本就是殺伐決斷之人，此刻既是主意一定，便再無半點的拖泥帶水，下令劉公公整車備馬，當下便要送安清悠出宮！

　“姑姑莫急，想一想要我傳出去的消息，可還有甚？”安清悠則是延續了自己一貫滴水不的縝作風，此時居然還能想著查補缺。

　蕭皇后的形稍稍一滯，微一思忖間，卻是慢慢地道：“再給家里人多捎上一句話，我和陛下夫妻相和了一輩子，此次不管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來，我信皇上！”

　我信皇上？

　安清悠吃驚地看著蕭皇后，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是無帝王家，這句話自打穿越以來，自己就見識了不知道多活生生的例子。

　而壽皇帝……為了就帝王功業兄弟可殺，妻子可棄，連九皇子這個親生兒子都可以擺來做算計北胡人的幌子。

　就這麼一位號稱權謀之天下無雙，視世間眾人如手中棋子之人，蕭皇后在行將被廢之時居然還要給家里留下一句話來，言道夫妻一輩子相和，信皇上？

　安清悠敢打賭，就是蕭辰這個天子門生，也絕對不是太敢相信他那位皇帝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