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守榮沒死。

準確來說，應該是還沒有斷氣。

趙麗娘的劍在了離他心臟僅差三寸的地方，所以他還留有最后一口氣。

他躺在地上，瞪大雙眼，呼吸微弱，流了一地，往事如同走馬燈似的在他眼前回旋，他還沒有死，他也不想死。

一陣輕微的響聲，戚守榮艱難地別過腦袋，一個小小的、悉的影出現在他眼前。

清雪亦步亦趨地走到了戚守榮跟前，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圓嘟嘟的臉頰微微地抖著，顯得十分害怕。

戚守榮灰白黯淡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來，他艱難地抬起近乎僵直的手臂，嚨里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咕嚕聲之后才發出了完整的音節：“清、清雪……”

清雪臉蒼白，抿著，似乎是害怕，又像是張，好像一片落葉，在秋風中瑟瑟地打著轉。

戚守榮知道，他的兩個兒格跟趙麗娘一眼，怯懦膽小，最好拿，因此他咕嚕嚕地說道：“清雪，好孩子……去爹爹的書房，幫爹爹拿些東西……等、等爹爹好起來之后……會給你買很多很多好東西……我保證……”

“好起來？”清雪的聲音細若蚊吶，兩只小手地握著，眼圈也泛上了一層紅。

“對、對……”戚守榮眼神放空，自顧自地說道，“等我好起來，一定、一定要先殺了趙麗娘那個賤人……那個賤人膽敢做出這樣的事，我定要求生不得，求死無門……賤人、賤人……”

清雪從襟里出了一把短匕首，這是清霜送給的，清霜還曾經細細地囑咐過絕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有這個東西。

“姐姐說，不想嫁人。”清雪清亮的音此時竟顯得有幾分詭異，“娘親一直一直在哭，我很害怕，我最害怕看到娘親哭。”

戚守榮清晰地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地流失，他焦躁地大喊：“你在說什麼！去書房，快去書房……”

清雪魔怔了似的，沒有理會戚守榮的話，一直自言自語道：“娘親說姐姐已經死了，等翠柳的孩子出生之后，我和娘親也會死掉的，就像姐姐一樣死掉……我不想，我一點兒也不想那樣。”

不想死，趙麗娘也不想，但是趙麗娘既不想死，也沒有勇氣讓別人去死，所以只能抱著清雪夜夜無用地哭泣著，

趙麗娘本來已經下定決心要趁人不備將石花膏下在翠柳的燉湯里，但是最后一刻還是猶豫了，想起了暴跳如雷的戚守榮，退了。

將石花膏扔進了自己的梳妝柜里，抖著手去佛堂上香。

只是趙麗娘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切都被的小兒看到了。

清雪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大概明白趙麗娘的心思，所以從趙麗娘的梳妝柜里找出了那一瓶石花膏，將它全部倒進了翠柳的燉湯里。

原以為那東西會要了翠柳的命，沒想到卻只殺死了翠柳肚子里的孩子，的娘親還是一如既往地心。

清雪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畏懼地看著戚守榮：“我不能死，娘親也不能死，所以只能讓翠柳肚子里的妹妹……又或者是弟弟去死了，清雪也不想這樣，但是、但是清雪沒辦法……清雪沒辦法……”

“原來、原來是你！”戚守榮灰白的臉頓時染上了幾分怒。

趙麗娘果然還是太心了，就像翠柳肚子里的孩子，就知道怯懦的娘親是做不到的。

清雪點點頭，用一種仿佛做了壞事被父母發現的唯唯諾諾的口吻道：“是、是我做的，爹能原諒清雪嗎？”

“能，當然能。”戚守榮已經沒有力氣發火了，先將騙去書房給自己找藥，等他好起來之后，自然會讓這母倆付出代價，“只要你先幫爹爹去書房取一樣東西，爹爹一定會原諒你的。”

“是嗎？”清雪天真地歪了歪腦袋，“可是，不行。”

“你說什麼？”

清雪眼眶紅紅地舉起了手里的匕首，悲傷又無辜地問道：“爹爹可以再原諒清雪一次嗎？”

“你……！”

“娘親說小孩子做壞事，菩薩娘娘會知道的，爹爹不要告訴菩薩娘娘好不好？”

“不，不……！”

清雪雙手握著那柄由清霜贈予的短匕首，用盡全力，一刀一刀地將力將它捅進了戚守榮的心臟。

才八歲，并不知道心臟的準確位置，所以只能閉著眼睛在已經不能彈的戚守榮上隨意捅，直到他再也發不出一聲音。

清雪將沾滿的刀子藏好，的臉上還沾著戚守榮上噴濺出來的珠，淺淺的眼眶終于兜不住眼淚，淚痕洇了小小的臉。

“清雪是個壞孩子。”注視著徹底失去呼吸的戚守榮，哽咽道。

一會兒后，冷靜地干了眼淚：“這都是他應得的。”

……

遵守承諾結契之后，趙麗娘命人撤掉了書房的結界，慕含章又重新幫布下了一個新結界，將他們客氣地請進了書房。

趙麗娘心難平，無法忘記戚守榮最后看著的眼神，當一切貌似已經過去之后，才后知后覺地慌了起來。

很想去佛堂誦經，但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好的。”趙麗娘嘗試著想起死去的清霜以及格比還要怯懦幾分的清雪，現在已經是戚家唯一的主人了，而清雪也是唯一的繼承人，哪怕是為了清雪，也要振作起來，“我和戚守榮的事解決了，既然定了契，你們肯定有期盼從戚家得到的東西，是什麼呢？”

曲湘湘看了一眼慕含章，慕含章淡淡道：“我們需要兩個空間錦囊。”

“空間錦囊？”

這東西確實是千金難求，若是沒有門路，翻遍整個修真界也不見得能找出來一個。

“管家。”趙麗娘喊了一聲，管家立馬出現在了書房前，他早在就那兒附近候著了。

管家立馬應了一聲：“是的，夫人。”

“我們的庫房里，還剩幾個空間錦囊？”

管家掐著手指回想了一下，雙手垂在側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夫人，還剩兩個。”

趙麗娘松了一口氣，要是湊不齊，可不知道要怎麼跟慕含章代：“將它們全部取出來。”

管家也不敢多問，應下來之后立馬去取了。

“二位，”趙麗娘認真地開口說道，“我和清雪十分激二位救了我們的命。”

“不必如此，”慕含章道，“這不過是一場生意，不需要因此而激誰。”

“不，沒有你們，我本沒有這個機會‘做生意’，所以……無論你們接不接，我和清雪還是要跟你們說一聲謝謝。”

“清雪……”曲湘湘想起石花膏的事，于是便委婉提醒道，“還小，夫人你日后忙于戚家事務，也別忽略了清雪。”

“我已經沒有了清霜，如今清雪是戚家唯一的繼承人，戚家上下都會對非常上心的。”

慕含章：“若是你有麻煩，可以啟契約聯系我們。”

無論他是出于什麼原因說出的這句話，趙麗娘還是激地應下了。

……

曲湘湘端詳著手中平平無奇的錦囊，沒想到慕含章開口向趙麗娘要兩個，其中一個竟然是要送給的。

“給我的？”有點驚訝。

慕含章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要擺出這副驚訝的樣子：“要不是你決定幫清雪，我們未必能搭上戚家這條線。”

不要白不要，反正這玩意兒一個就夠了，既然慕含章已經有了一個，也沒必要再推。

“劍回去？”問道。

“劍？”慕含章挑了挑眉，“我沒問題。”

曲湘湘：“……”

能不能忘了那件事，用發展的眼看問題？

……

蒼玄山，校場。

曲湘湘和慕含章剛把劍收好，胡青就急匆匆地跑到面前，氣吁吁地說道：“太好了，曲師姐……終于、終于找到你了。”

“怎麼了？”曲湘湘問道。

“是林箏師姐，、……”

“怎麼了？”曲湘湘急了，晃著胡青的胳膊問道，“你快說啊！”

胡青好不容易把戚勻了：“和云輕輕在珍膳堂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