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詩會結束。
陸遠一句他年我若為青帝后,周瑜就沒做過詩。
其余士子倒是做了幾首,但許劭興致缺缺,只隨意勉勵一番。
喬景看看天,瞇眼笑道:“諸位,詩會擇日再續吧,今日不妨到寒舍一聚,宴飲小酌一番。”
“這怎麼好意思……”
“多謝喬家主……”
“有幸得見二喬,不負今朝了!”
一群士子嬉嬉鬧鬧,俱是一副喜樂笑臉。
陸遠臉一沉:“你們不是家中有事嗎,去小酌什麼,還不趕快回家!”
一個士子戰戰兢兢:“陸公子,我家……沒事!”
陸遠認出他就是急著見二喬的,頓時厲聲呵斥:“再不回家,你就有事了,懂了嗎!”
一群士子唯唯諾諾,心中憤懣不已,卻也擋不住這混蛋的霸道,紛紛低語著,罵罵咧咧走出喬府。
喬景瞇眼看著,毫不阻攔,到了最后,只剩下他,許劭,陸遠和周瑜四人。
他一路引領,直到一間客室前駐足,呵呵笑道:“便是此了,兩位公子請落座!”
陸遠打量著屋子,心中暗暗咋舌,來時就聽聞喬家家財萬貫,現在看來果然如此,裝飾布置比陸府要好得多,奢華顯貴,書香氣四溢。
一間百十方大小的屋子,布置了分食制的案幾與坐塌,周圍屏風臨立,上面繡著高山流水,很是雅致,屏風中間古琴橫臥,笙簫高懸,更顯得意境十足。
眾人剛落坐,便有一群婢袂翻飛,酒菜傳遞,將道道珍饈擺到桌上,又有幾人輕拍鐘鼓,樂音飄揚。
正是鐘鳴鼎食之意。
喬景大袖一揮:“瑩兒,婉兒,出來見過兩位公子!”
后方兩扇屏風被拉開,兩個孩兒款款走出,雙手在腰間一搭,微微屈膝,盈盈偎了個萬福,俏生生道:“喬瑩、喬婉見過陸公子,見過周公子!”
陸遠見二人青紗遮面,看不清面容,一時有些迷茫,之前那個讓他小鹿撞的,是大喬還是小喬?
他目火熱,終于在材尺寸上找到端倪,是小喬喬婉!
陸遠心中琢磨,這次擇婿的是大喬喬瑩,可他的小喬怎麼辦?
周瑜此時已經還完禮,看著陸遠輕哼一聲:“鄙匹夫,不知禮數!”
“禮數?”
陸遠不以為意,樂呵呵道:“周郎可知我們為何而來!”
“以詩會友,難道陸兄另有目的?”
周瑜一路被制,心中自然不甘,現在找到機會,只想將這混蛋的原形畢。
“君子坦,小人長戚戚!”
陸遠哈哈大笑:“陸某確實另有目的,周郎,慧極必傷,你心思太多了,小心!”
周瑜被噎了一下,正要開口反駁,這才想起在場都是明白人,對他們目的若觀火,他再去較真,就真了長戚戚的小人了。
喬景依舊像尊佛一樣坐著,不為所,瞇眼笑道:“來,嘗嘗我們喬家果酒!”
陸遠向著喬景樂呵呵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叔父有心了!”
言語之間,他蹬鼻子上臉,順勢口稱叔父,論起了親戚。
喬景遲疑一下,才笑臉盈盈:“賢侄喜歡,一會兒帶上一些,與太守大人嘗嘗……”
周瑜臉平靜,心中卻滿不是滋味,陸皮進了喬府,就像到了主場,頤指氣使,而他禮數有加,反倒了客人。
他悶哼一聲,指了指酒宴上的各個虛席:“可惜了,本該座無虛席,卻被陸兄一番高見,趕走了所有士子,弄得如此冷清!”
陸遠斜睨周瑜一眼,語氣平淡:“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周郎不懂,就不要在此長戚戚了!”
周瑜口一悶,先說自己無知,又罵自己折壽,現在還說自己是小人,真是豈有此理!
“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許劭呢喃一聲,接過話來:“妙,實在是妙,陸公子出口章,當真是才華橫溢,舉世無雙!”
喬景若有所思,突然開口笑道:“這番世,絕非賢侄之志,賢侄志在凌云,豈可淡泊寧靜,這該是賢侄送許先生的吧!”
陸遠暢快一笑:“正是如此,還是叔父知我,先生是世外高人,慧眼點評天下英雄,自是淡泊寧靜,此句正是為先生所作!”
許劭紅滿面:“若是他人,老夫自當退讓,但陸公子所贈,老夫便卻之不恭了!”
周瑜聽在耳中,見這三人互相吹捧,喬老頭鋪路,陸皮見風使舵,許劭順水推舟,心中一陣厭惡,只覺得自己竟真的了外人。
他心堅忍,知道陸家不愿意他周家與喬家聯姻,本來以為陸家只會使些下作手段,那即便他聯姻失敗,陸家與喬家也會惡,他周家的目的便已達。
可哪想到陸皮竟然轉了子,長袖善舞,眼看就要和喬家聯姻了。
如果讓陸家得了喬家的萬貫家財,那廬江的勢力格局一變,他周家何去何從。
周瑜沉一番,突然起笑道:“寧靜致遠,周某亦心向往之,愿獻奏一曲,一舒中懷!”
“周郎琴……好!”
喬景笑道:“曲有誤,周郎顧,老夫久聞周郎才名,今日終于能一窺仙音了!”
周瑜不由心中暗笑,喬家老狐貍,表面與陸家再是親近,也終究不敢放棄周家。
他在一張古琴后坐定,氣息隨之一變,神如玉,恬淡俗,似乎只醉心在音律之中,不在乎外界一切遭雜瑣事。
陸遠看著這個神如玉的年,不由心中暗贊,如果不是立場不一,他一定不愿意與周瑜為難,綁回家聽曲兒也是好的。
可惜,這廝擋他道了!
周瑜青袖飄飄,十指翻飛間,悅耳的琴音響起,曲調婉轉悠揚,像是早春黃鸝的第一聲啼鳴,風細雨般傳遍四方,引得幾人陶醉不已。
陸遠目撲閃,琢磨著怎麼把這琴音毀了,免得這廝在此招搖。
要不要自己豁上臉皮,來個彈琴?
什麼鼓瑟笙簫敲一通,一番架子鼓,周瑜什麼琴音也得懵圈!
陸遠心中正糾結,小喬突然開口,語氣期待:“爹爹,我也想琴試試?”
喬景難得尷尬一下,僵了片刻才訕訕笑道:“小自驕縱慣了,不知天高地厚,見到別人彈琴,就總想一較長短!”
陸遠心頭一喜,他彈琴難免丟臉,但古曲倒是會一兩首,要是由小喬彈出……
他豪邁一笑:“叔父多心了,喬家妹妹的琴音,小子也想聽聽!”
喬景一陣為難:“這個……”
小喬卻已起,在一張古琴前坐定,青紗拂,出一副絕世姿容。
素手纖纖,十指靈,眼花繚般在古琴上挑勻抹,頓時琴音大作,與周瑜的琴音錯混雜,縱橫爭鳴。
陸遠隨即起,在小喬邊坐定,靠的極近。
周瑜琴音稍稍一,很快平緩下來,他有心罵陸遠逾矩,又擔心再被扣一個小人長戚戚的帽子,只得心中忍。
小喬到邊的男子氣息,心境一,音律也頓時變得七八糟,噪音一般。
一臉,白了陸遠一眼:“公子,你離我太近了,要不我不會輸!”
陸遠被這眼神弄的神魂顛倒,定了定神,才笑嘻嘻道:“沒事,我教你一個!”
他循著記憶,用鼻音哼哼起曾經最喜歡的一首曲子,被稱為古今殺伐氣最重的古曲《廣陵散》。
小喬靜心聽了起來,沒一會兒,突然十指翻飛,再次彈奏。
一時間琴音獵獵,有如金戈鐵馬,席卷四方,肅殺之氣滾滾而來,大勢濤濤,如浪如。
那風細雨般的琴音被瞬間撕碎,整個客室,盡是這慷慨激昂的殺伐之音,音波滾滾,帶著凜然殺意直懾人心,讓客室幾人不由屏息凝神,靜心聆聽。
周瑜雙手一按琴弦,沒有嘗試換曲調對抗,只是臉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突然,琴音自高戛然而止,幾人都是一副意猶未盡之。
小喬疑的看著陸遠,眼神很明顯,接著哼哼啊。
陸遠則閉目養神,一言不發。
他只是喜歡古曲,常聽而已,能悉的也就這些,后面的早忘了,畢竟古曲沒詞,沒法唱出來,誰能記得。
小喬目咄咄,眼神中滿是怨念,哪有教人曲子教一半的道理!
周瑜臉恢復如初,風采十足:“姑娘所奏,可是《廣陵散》?”
《廣陵散》幾乎失傳,畢竟這時代沒有樂譜,只能面面相傳。
小喬遲疑一下,一昂下,傲然道:“周公子好見識!”
周瑜神自若:“知音難覓,姑娘……”
“一曲《廣陵散》,天涯何覓知音!”
陸遠出言打斷:“周郎,你搞錯了,曲子是我們合奏的,哎,知音難覓,夫復何求!”
小喬聽得頭皮都麻了,瞪著陸遠低語:“陸公子,你胡說什麼!”
陸遠言辭懇切:“肺腑之言!”
周瑜看著兩人嘀嘀咕咕,臉幾經變幻,猛地手扣琴弦,琴音再起。
一時有如疾風驟雨,驚濤拍岸,浩浩煌煌,大氣磅礴。
他一曲奏完,突然向著喬景躬一禮:“喬家主,周某告辭,擇日再來拜訪!”
說完,他又向陸遠淡淡一笑:“陸兄,周某并未輸!”
陸遠怔了怔,這廝瘋了嗎,都主出局了,爭個曲子的輸贏有什麼用?
他問向小喬:“妹子,聞弦音而知雅意,他這什麼意思?”
“如烈火,勢若奔雷!”
小喬臉蛋,聲若蚊蠅:“此人剛毅,風采氣度令人折服,只是這番舉我也看不懂,難道是嫌你舉止輕佻,被你氣跑了?”
陸遠目閃:“周兄慢走,我送送你!”
周瑜剛出客室,見陸遠追來,腳步不由一頓,嘲弄笑道:“陸兄,你以為你贏了?現在便急著以主人的份來送客了?”
陸遠嘿嘿一笑:“不然呢?”
“可悲!”
周瑜負手而立:“陸兄,喬家為大喬擇婿,你卻主選擇小喬,你已經輸了!”
他意氣風發,腳步也飄了起來。
陸遠忍俊不,笑呵呵道:“周兄,陸某若是獨攬二喬,你會哭嗎?”
“你敢!”
周瑜腳步一個踉蹌,臉大變:“你敢無視世間禮法?”
“周兄不了解我?”
陸遠云淡風輕一揮手:“別想著再來拜會了,有陸某在,你沒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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