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晴話一出口，也覺得自己語氣有些重了。

本也不是那種不依不饒的人，只是這次凌云璟突然口鼻流，人事不省，著實給嚇得不輕，在知道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后，這氣自然也不容易消散。

他一向桀驁不馴，耐著子哄了這麼半天，也實屬不易了。眼看這氣消了，事兒也翻篇了，卻突然來這麼幾句重話，雖然是為了警醒他讓他別再犯渾，但到底有些傷人了。

辛晴下意識抬頭看凌云璟，卻見他臉僵了一瞬，很快就緩過來，若無其事道，“飯做好了？壞了壞了，來，我幫你盛飯。”

說話間，他拿起碗筷走到火堆旁去盛兔了。

辛晴見他沒事兒人一樣，便也沒有多想，去灶臺那邊盛粥了。

沒有看到，年轉過，神冷肅下來，垂著眸子，站在火堆前定定看了會兒。

火跳躍著橘黃的，卻照不亮他烏眸中凝結的暗沉。

“愣著干嘛呢？還不快把砂鍋端下來，湯都快熬干了。”辛晴見他傻愣愣站在那不，下意識催促了聲。

年不知在想著什麼，突然徒手就要去握砂鍋的把手。

辛晴頓時一驚，尖聲道，“住手！”

年被這麼一給驚回了神，這才看到自己的手快要到滾燙的砂鍋把手上。

辛晴急忙跑來，拿起他的手看了看，見沒有紅腫燙傷，這才松了口氣。

這個笨蛋！

這地方缺醫藥的，他手如果燙傷了怎麼得了？恐怕連劍都拿不了了！

真是讓人有不完的心！

剛想罵他幾句，一抬頭，卻看到他垂著眸子，認錯態度極好地開口道，“我方才走神了，又讓你擔心了。”

這人像是突然變了個樣兒，規矩又懂事，說話輕輕的，溫文有禮。

他五立，冷白，一雙眸眼角微挑，本來就是一種進可攻退可守的長相。

他冷著臉時，便是是肅殺狠厲邪魅狷狂，若是溫起來，自然也能裝出一二分的翩翩俊君子樣。

但他平日，不管是戲謔也好，冷臉也好，壞也好，從沒有說話這麼慢條斯理過。

辛晴頓時有種奇怪的覺，總覺得哪里很別扭，有種奇怪的違和，卻又說不出哪里有問題。

原本要罵他的話也因為這奇怪的違和，被咽了回去。

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兩個人這一天都在顛沛流離，不斷掙扎在死亡線，大起大落后的安穩寧靜已經實屬難得，何必為了點小事再鬧得不愉快？

這麼想著，心一，說話聲音也跟著了下來。

“沒事，你去把石床上的皮還有下面的干草墊子掀起來吧，這兒沒桌子，咱們只能以床當桌用了。”

“好。”他點了點頭，十分自覺的過去布置。

辛晴用帕子墊著手，把砂鍋端下來，盛了兩碗兔湯，端著就朝石床走。

一抬頭，就見凌云璟背對著，站在石床前靜立不，像個柱子似的立著，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這人今兒是丟了魂兒還是怎麼著，怎麼老是發呆呢？

辛晴納悶地走過去，“你……”

剛說了一個字，眼睛掃到石床，頓時也驚呆在那里！

巨大的石床上，中間有一塊位置，被刻出了道道刀痕，約能看出山脈綿延、江河湖泊的廓！

竟然是一份輿圖！

辛晴端著碗看了半天，竟奇跡地發現，就連他們所在山的位置，也標注在了上面。

這究竟會是何人所作？在這峭壁之上的石室，為何會有人住過的痕跡？

一開始，以為是尋常獵戶曾臨時在這山里落腳。但石上刀削斧砍人為開鑿的痕跡，還有這石床上的輿圖，顯示出這山的非比尋常，背后一定藏著一個巨大的。

凌云璟看著那石床上的輿圖，微微蹙眉，神專注又認真，修長的手指輕輕順著那些刻痕描摹，似乎在默默丈量著什麼。

他一邊思索著，里喃喃出聲，辛晴也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雙手端著兩碗熱騰騰的兔湯，碗底漸漸發燙，燙得不得不把放下碗擱在石床上，趕甩了甩手。

凌云璟被這麼一打岔，驟然回過神，下意識就抓起的手，輕輕幫吹了吹。

“燙到了嗎？”

辛晴搖頭，“沒事。”

又問道，“你看出這輿圖的門道了嗎？”

凌云璟朝手指吹了會兒氣，這才放開道，“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份輿圖，正是畫的如何穿過西蜀，抄近道避開關卡去北周的路。”

“我猜，這石的主人，一定曾經計劃想要去北周。只是，被什麼事給耽擱了，擱置了下來。”

辛晴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他是耽擱了沒去，而不是已經去過了？”

凌云璟笑笑，“這麼詳細又準確的輿圖，無論被南禮還是北周發現，都將會后患無窮，也給這渡之人引來追兵。如果是我，會在出發去北周前，把這份圖拓下來隨攜帶，然后毀了石床。”

他敲了敲那上面的刻痕，“況且你看，他這種刻法類似于印章的銘刻，似乎是故意留給什麼人看，本就是要讓人拓下來的。”

辛晴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怪不得，那后面的全是人為開鑿的裂痕，石壁上全是刀劍的痕跡，像是趕工出來的。想必，這山原本住的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說完，轉頭看向盛飯的那些碗筷。

凌云璟也注意到了，問，“你剛才數了沒，一共有多碗筷。”

辛晴走到櫥柜那數了數剩下的碗，再加上用掉的幾個，“一共有十九只碗。那這里，住過十九個人？”

凌云璟搖了搖頭，“不一定。你不是說，這后面還有個山谷嗎？既然蔽茂，想必藏些人也不問題。明日我去山谷里看看再說吧，現在，咱們先吃飯。”

辛晴點了點頭，把粥也端來，二人并排坐下，安安靜靜地吃完一頓飯。

凌云璟這次竟難得的沒有挑食，把盛的東西吃得干干凈凈，一點湯都沒剩下。

原本，他是最不喜歡吃甜的，但這里沒有鹽，兔被枸杞和紅棗燉出淡淡的甜味，他居然也一聲不吭全吃完了。

吃完飯，辛晴剛要收拾，就被他手一把攔住，“你忙了一天，先上床歇著吧，我來洗碗。”

辛晴確實也累得不行，便放手讓他去做了，只是囑咐他砂鍋要等涼下來再用冷水洗。

凌云璟嗯了一聲，提起木桶就去接水了。

等他再回來時，就見側臥在皮上，上蓋著他之前的那片灰狼皮，蜷著子，正一臉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