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讓趙桓繼續壯大下去，早晚有一天，立不立儲，就不是陛下能夠左右的了。

只要趙桓振臂一呼，半壁朝堂擁躉，那位子……趙桓豈不是想上就上？

朱伯材臉一變，對于那所謂的“劫數”，已經張大于憤怒。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趙桓立刻奉上猛藥。

“名，乃是朝堂立足之本，只要站穩了腳跟，權力自然接踵而至，權大則威嚴。”

“但這一切，都是表象，真正能夠屹立不倒的因素只有一個，便是勢！”

“背后家族的支持，便是前可以仰仗的勢。”

“沒有足夠的背景，縱使如貫一般，位極人臣，還不是說弄死就弄死？”

“陛下真正在乎的，乃是本王背后的家族勢力。”

朱伯材沉默不語，他混跡朝堂大半輩子，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趙桓已經不再攔門，一屁坐到椅子上，翹著二郎，毫無王爺風范，但上那與生俱來的氣勢，卻令朱伯材不敢小覷。

“顯肅皇后，母儀天下，若得到的支持，必然事半功倍。”

“但說到底，顯肅皇后與陛下，乃是結發夫妻。”

“真要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本用不著糾結，夫唱婦隨，皇后殿下必定全力支持陛下。”

“因此顯肅皇后，本構不威脅。”

“那麼這個真正能讓陛下寢食難安的勢力，還需要本王點嗎？”

大門就在眼前，朱伯材卻沒有半點奪門而出的念頭。

他的眉頭越皺越深，因為這其中牽扯的利害關系，他實在是太悉了！

想當初，將朱璉嫁定王府，朱伯材就已經做好了被打的心理準備。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他本來寄予厚的趙桓，竟然是個廢。

大失所之余，朱家只能轉而支持鄆王。

相隔十年，趙桓竟突然崛起，而且勢頭之猛，令人始料未及。

先辦高俅，后除貫，就連鄆王和肅王，都被趙桓按在地上。

這強的手段，狂風掃落葉般的做派，甚至遠超當年預期！

相應的，當年朱伯材擔心的猜忌與打，也會隨之死灰復燃。

想通這些，朱伯材后背竟一陣發涼！

若不是趙桓提醒，他還真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凈，到時候宮里的屠刀揮出來，整個朱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趙桓眼神何其毒辣，一掃便知，朱伯材已經慌了。

趙桓反倒不急了，他端起茶杯，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

“既然有劫數，自然也就有化解之法。”

“就是不知道岳父老泰山……”

不等趙桓賣弄完玄虛，已經被朱伯材的冷哼打斷。

“不必你多言！”

“留給朱家的路，無外乎兩條，要麼死無葬之地，要麼一條道走到黑，博一個撥云見日！”

隨著鄆王一垮，朱家除了全力支持趙桓之外，已經沒得選。

但朱伯材依舊氣不打一來，這個混賬東西，狂的沒邊，向趙桓低頭，還不如直接殺了朱伯材。

偏偏就在這時，趙桓卻端著茶杯，走到朱伯材面前，緩緩彎下腰，畢恭畢敬的向朱伯材奉上熱茶。

“本王先前多有得罪，還請岳父息怒。”

“定王府與朱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要岳父愿意冰釋前嫌，今日朱家是本王的勢，明日本王就是朱家的勢！”

這話無疑打了朱伯材，但是低頭看了一眼趙桓手里的茶杯，這混球……剛才用的就是這個杯子，上面還掛著口水……

明明舉手投足盡是敬意，可觀察細節微，卻又全都是悖逆。

這廝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當年朱伯材沒能把趙桓琢磨，現在就更捉不了。

“你給我起開吧！”

朱伯材一把將趙桓手里的茶杯推開，抬往椅子上一坐，沒好氣道：“你這混賬，這些年可沒給朱家抹黑。”

“想讓老夫原諒你，做夢！”

這老家伙上雖然兇，可是趙桓卻注意到，朱伯材的臉已經不如之前那般苦大仇深。

以趙桓的臉皮厚度，當然是主上去。

“若岳父還不消氣，要不然……本王跪下，給你磕幾個？”

“四個如何？”

朱伯材臉都快氣歪了，看著趙桓那沒正經的模樣，他就來氣。

“誰告訴你給活人磕頭，磕四個？禮部知道，非把你上的王袍了不可！”

“況且老夫可不起王爺跪拜！”

說到這，朱伯材長嘆了口氣，眼神中的氣憤逐漸被無奈取代。

“十年變化太多……”

“現如今，朱家能否與定王府冰釋前嫌，重新締結親，已經不是老夫能夠左右。”

“朱家族人，本就對你意見極大，偏偏你這廝一面，就當眾毆打朱家嫡長孫。”

朱伯材這個家主，也不好當。

他畢竟歲數大了，這些年雖然心里舍不得朱璉，但被族人脅迫，他也只能與定王府劃清界限。

若是能與朱璉父相認，朱伯材自然是滿心歡喜，可是族人那邊怎麼辦？

朱家開枝散葉，凡是族譜上的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要知道朱家可不是只有他這一支！

朱伯材的父親朱士安，死后被追封為太保，再加上朱伯材的姐姐實在太爭氣，以至于上一代的朱家人，都跟著犬升天。

朱伯材能左右的族人，不足三，其余的族人，恨不得把趙桓吊死，以解心頭之恨。

“哎！”

“鵬兒為何如此記恨你們？還不是被他那些同宗兄弟挑撥的？”

“你料理貫舊黨時，怎麼也不問清楚，這里面有沒有姓朱的？”

面對朱伯材的語重心長，趙桓卻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別說姓朱，姓趙也不好使！”

“想要匡扶大宋江山，還搞帶關系，那本王干脆下鄉耕田算了。”

朱伯材眼神微變，這廝雖然出口臟，行事兇悍暴戾，但是對于大宋江山的赤誠，卻無人能及。

世用重典，大宋疲久了，還真就缺趙桓這樣的一劑猛藥。

說不定……

他真能力挽狂瀾，重振大宋昔日輝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