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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客棧》第七十九章 蘇靈

夥計領著兩人來到一偏院,這裡有兩間客房,中間還有個小堂屋。夥計正要轉離去,蘇蓊又喊住了他,取出幾枚銅錢,狀若隨意地問道:“夥計,你們東家是誰?”

夥計臉上的笑意一僵,流出幾分警惕:“這位忽然問這個做甚?”

“沒有別的意思。”蘇蓊淡淡道,“只是瞧見斜對面的那家客棧,好像名頭很大,又故意與貴店打擂臺,這纔想問一問是不是有什麼仇怨。”

夥計聞聽此言,放鬆下來,接過蘇蓊的銅錢,小聲說道:“不瞞,小人也沒見過東家,只是知道東家姓蘇,並不經常面,偶爾過來,也是查賬,自有掌櫃的去分說,與我們不相干的。至於對面的那家客棧,與我們店倒是沒什麼仇怨,只是想要我們,然後這陵縣便是他們的天下了,酒菜住宿的價格,還不是由著他們來定?那可真是金山銀山取之不盡了。”

所謂“”,當然不是祖母,而是對應“夫人”,是“”的簡稱,用以稱呼年輕婦人,對應爺。若是家中排序,還可細分爲大、二等等,對應大爺、二爺。再往上就是老爺和太太,以及老太爺和老太太。

這種稱呼是由宮中宦發明,宦們起初爲了諂,用以稱呼皇帝爲“萬歲爺爺”,後來省卻了一個字,變爲“萬歲爺”,又衍生出“老天爺”、“皇爺”、“王爺”、“縣太爺”等稱呼。稱呼已故皇帝,則是廟號加上一個老爺爺,逐漸簡化爲某某年號老爺。興起時間,已經不可考據,不過早在三寶太監率領船隊去往婆娑州的時候,就有此等稱呼。

爺爺對應的自然是,長此以往,慢慢流傳開來,的稱呼逐漸取代了公子夫人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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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朝中大臣,與宦不同,要注意統,還是以“陛下”、“皇上”稱呼。

李道虛離去之後,李玄都接任一家之主,按照尋常百姓的說法,就是從二爺升格爲老爺,秦素也從二變作當家太太。只是李家瞧不起閹人,不屑這等宦別人爺爺的諂稱呼,故而還是以宗中份相稱,所以過去李玄都一直被稱作四先生,而非二爺,秦素也被稱作四夫人,而不是四

正因此類說法興起已久的緣故,蘇蓊被關鎮妖塔之前,民間就已經是如此稱呼,是知道其中含義的,也不以爲異,只是問道:“難道府和朝廷不管嗎?”

“怎麼管?”夥計不以爲然道,“人家不計本,各種折扣,客人們自願去對面的客棧,府還能管得了客人去哪嗎?再者說了,這麼多流民,府能把流民管好就謝天謝地了,哪裡會來管這些?就算真要打司,人家也是財大氣,早就上下疏通打點好了。”

說到這裡,夥計左右張了一下,低聲音道:“我還聽說了,那家客棧的東家有些關係,好像是娶了咱們總督大人的親侄,縣太爺結還來不及,哪裡敢去招惹!”

聽到這裡,一直沒有說話的李玄都不由臉一黑。

蘇蓊點了點頭,示意夥計可以去了。

李玄都面上平靜,心頭有些怒意,暗自決定要傳信給陸夫人,立刻整治太平宗的象。

兩人又是沉默了片刻,蘇蓊道:“要想辦法見一見此地的東家,它應該就是我那老友的後代。”

李玄都道:“倒也簡單,讓太平客棧尋釁打上門來,它自會現。”

蘇蓊目流轉,輕聲問道:“李公子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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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道:“我可以下這個命令,並非難事,不過要等到晚上。”

蘇蓊沉不語,似乎在斟酌利害。看得出來,還是很在意這個老友,乃至於屋及烏,不願因爲自己的事而牽連到他的後代。

就在此時,屋頂上忽然傳來響,雖然十分輕微,但如何能瞞過兩人,是有人從屋頂上一踏而過,如蜻蜓點水。

照理來說,以李玄都的境界修爲,方圓百丈之,各種細微聲音都逃不過他的耳朵,街上的賣聲,討價還價聲,車滾滾聲,踵之聲,竊竊私語聲,鳥蟲鳴,乃至於客棧裡夥計的腳步聲,畜生的聲,做飯炒菜的聲音,甚至是男尋歡作樂之聲,都可以聽到,不過要自行濾去大半無用的聲音,也就是充耳不聞,彷彿耳旁風,否則非要被瘋不可。而這等在鬧市卻不聞一聲的本事,是修煉上乘功法的基本功,歸於“靜心”二字,沒有長生境也可以做到,算不得什麼。

至於什麼聲音能夠從耳變爲心,就全看個人了。如李玄都這般習慣行走江湖之人,對於這種飛檐走壁的聲音,格外敏

蘇蓊掃了一眼,看到房中放著臉盆,裡面有夥計剛打的水。於是端起臉盆,隨意一潑,其中的洗臉水立時化作一道水幕。

蘇蓊念頭一,水幕上隨之出現了外面的景象。只見一名儒裝老者踩踏在一間間客房的屋頂之上,如飛燕一般掠過,剛好經過了他們所在的這間客房。老者在一屋頂駐足立定,環顧四周,目鎖定了柴房,他一揮手,柴房竟是著起火來。

整個過程,都纖毫畢現,好似親眼所見。

李玄都道:“聖人不語怪力神,這儒門之人總不會是來降妖除魔的,這可不是他們的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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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又有一道白影從遠疾馳而來,先是滅了柴房的火,然後來到老者對面,與其遙遙對峙。這白影卻是個子,只見得白勝雪,目似點漆,因爲大敵當前的緣故,面帶怒,仍舊掩蓋不了一出自骨子中的嫵天然。

蘇蓊著水鏡中的白子,輕聲道:“一頭小狐貍。”

李玄都道:“只怕比我的年歲還要大些。”

蘇蓊轉過頭來著李玄都,似笑非笑道:“公子是想說妾已經是個老太婆了嗎?”

李玄都搖頭道:“絕無此意。”

蘇蓊重新向水鏡,此時儒衫老者已經與白狐妖一言不合起手來。老者用的是長劍,而子則用了一對峨眉刺,長約一尺,外形似是子的髮簪而得名,雖然短小,但是用法奇妙。

兩人似乎結仇已久,也不必在開打前再敘述一遍結仇的原因,打得時候也都閉口不言,十分專注,倒是讓李玄都和蘇蓊一頭霧水。

不過白狐妖修爲稍弱,鬥了一會兒之後,便落在下風,只是還不肯退走。

李玄都有些看明白了,說道:“這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位姑娘不願舍了客棧,那老儒生也明白這一點,這纔來此,就是爲了出來。”

蘇蓊問道:“是公子出手?還是妾出手?”

李玄都道:“還是我來吧,正好我與儒門有些恩怨,痛打儒門之人,沒有半點負擔。”

“那就有勞公子。”蘇蓊微微欠

李玄都從袖中取出自己的老夥計“青蛟”,到了他這等境界,區區靈已經算不得什麼,更多是留個念想,然後李玄都一揮手,“青蛟”化作一道青,竟是直接飛水鏡之中。

與此同時,正在激斗的儒衫老者的背後三丈憑空出現了一把飛劍,直刺老者的後心。

李玄都無意殺人,所以飛劍的速度並不是很快,足夠讓老者反應過來,不至於被一劍穿心。只是李玄都有些高估了老者的臨機應變能力,一對一還好,此時一驚之下,老者竟是有些手忙腳,反而是那白狐妖趁機搶攻,慌之中,那老者被刺了一下,一聲慘,連忙退走。

擊退了強敵,向那把懸停的飛劍,就見飛劍緩緩向下方飛去,速度很慢,顯然是要跟上。

略微猶豫,還是跟在飛劍之後,從房頂上一躍而下,來到李玄都和的房門前。

此時房門已經開,蘇蓊也散去了水鏡,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些許水漬。

子見到李玄都和蘇蓊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是真人不相,於是盈盈拜倒在地,口中說道:“小子多謝兩位恩公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謝,恩公若要吩咐,小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姑娘言重了,請起來說話。”李玄都收起飛劍,“還未請教姑娘姓名?”

道:“小子姓蘇,單名一個‘靈’字,恩公我蘇靈就是。還未請教恩公名姓?”

李玄都道:“我姓李,至於名字,卻是不便相告。”

“姓李,飛劍,難道恩公是清微宗弟子?”一驚。

李玄都點了點頭:“正是。不過你也不要擔心,我們清微宗與儒門並非一路人。”

鬆了一口氣,說道:“小子有所耳聞。”

說到這裡,一咬牙,又俯拜倒:“方纔那人出自社稷學宮,今朝被他知曉了此地所在,只怕來日還要糾集同門再度尋釁,放眼偌大齊州,唯有清微宗才能與社稷學宮一較高下,故而小子有個不之請,若是恩公能護佑小子這祖傳基業,小子願效犬馬之勞。”

李玄都奇道:“不過一家客棧,何以看得如此之重?你若一走了之,方纔那人也無尋你。”

猶豫了一下,說道:“這客棧乃是我家先祖所建,意義非凡,並言後代子孫不可捨棄客棧,先祖諄諄教誨,不敢違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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