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孟琢奇怪，就連法場的百姓、押解的兵還有劊子手。人人都覺得今日頗為詭異，法場斬人素來是午時三刻，那是一天中氣最盛的時候，能制鬼魂不敢出現。可瞧瞧今日，未時都過了，還沒開刀問斬，只因法場上那炷香燒不完。

行刑之前點一炷香那是告天地神靈，香燒完了，立即問斬，可今天的這香也不知怎麼回事，燒是燒著的，風一吹還能看到火星子，可燒來燒去就是不見短。

這不見鬼了麼！

刑臺上，莫言跪到此時，心里竟也納悶了起來，他干了十年暗探，對時間一向十分敏銳，深知一炷香不可能燒那麼久，除非有問題，仔細一聞還真的有問題！香味細細綿綿，說明這香里是摻雜了別的東西。

想到這里，忙抬頭四顧，他的目力極好，又擅長辨識人面，縱然法場周圍人山人海，一眼看去，還是迅速識別到了人群里的尚方書院學子。

不單單是書院學子，還有教頭和欒云飛，這些人分列在東南西北四面，一個個都表現得極為謹慎，站的方位也十分有序，上的裳也有些古怪，應是藏了兵在上……

云夢的天氣十分炎熱，到了午后，便是一天里最熱的時辰。天上萬里無云，毒辣的太仿佛要把地上的水汽都蒸騰干凈。而法場是在一片空地上，烈日當空，一點遮擋都沒有，活活要把人烤個人干。

孟琢打京城來，這個時節，京城里大雪紛飛，到了晚上還得燒上小火爐過夜，他早就大汗淋漓，作為監斬，頂著大太，穿著服，還得板板正正地坐著，實在是煎熬，此刻恨不得找個林木蔥蘢的地方，泡在水里才好，尤其是法場上鬧哄哄一片，聽得他心焦，只想把香給拔了，立刻斬了莫言，結了這趟差才好。

茶水添到第六回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了，其實，最讓他忍不住的是周圍的議論聲，這些老百姓聽風就是雨，都在議論鬼神，說什麼法場上的死犯是蒙了不白之冤，有小鬼在給他掐著香，所以香才怎麼也燒不完。

這不扯的麼？天化日之下哪來的冤魂小鬼！

這是有人故意在影三法司辦案不公？

想到這點，孟大人頓時生出怒意，手里的茶杯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李甲見孟琢的臉難看，趕出了個主意：“孟大人，您遠道而來，快別在這烈日下坐著了，請大人移步別，等香快燒完了我再您？免得聽這些老百姓的閑言雜語影響到您的心……”

孟琢作為刑部尚書，是一位頗有辦案經驗的員，目猛地盯在了那柱香上，怒道，“什麼小鬼掐香，問題就出在了這香上了。”此刻他突然明白了過來，便覺得是被人耍了，拿起斬首令牌，喊了聲，“來人，拔香行刑！”

牌子落地，人頭便要落地……

眼看著劊子手舉起鬼頭刀，莫言仰起頭，最后一眼看向了天空……

眾目睽睽之下，鬼頭刀正要落下，突然從人群中飛掠起一個人，一支丈八蛇矛閃電挑飛了劊子手手中的鬼頭刀，只見刀一閃，刀尖直直扎進了刑臺，與此同時一個高的影，擋在了莫言的面前。

莫言定睛一看，心頭一熱，了一聲：“欒總教習……”

欒云飛并未看他，只說道：“你放心，江川一定會把證據帶回來，在他沒回來之前，我護你周全。”

見欒云飛出了手，底下的學子們哪里還耐得住，不等陳烈指揮，一個個便生龍活虎一般躍了出來。

最先手的便是程南君，這小子平時就好勇斗狠，此番在尚方書院好久沒跟人打架，都把他給憋壞了，這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豈能錯過？原本來的時候，還說得好好的，此番一切行聽從陳教頭的指揮，可真事到臨頭，哪還等得及陳教頭下令？并且他用的還是一對流星錘，使起來呼呼掛風，一邊舞著流星錘一邊還好心勸著：“小爺這錘子可不長眼睛，丑話說在前頭，打死了打殘了皆與我無關，懂事的就避開，不怕死的只管上，事先聲明，一條人命十兩銀子，死我流星錘下的，家屬去京城程瑤程大將軍家里討銀子，但是來回路費自理。”

聽聽，這位小爺是程瑤的兒子，嚇得靠近他的兵紛紛后退。

這場有組織的劫法場行，學子們都是陳烈一個個挑細選出來的，首要條件就是上的功夫要好，唯一一個功夫不怎麼樣的是魯俊辰，便是行刑臺上那柱死活也燒不完的香的制作者。

按魯俊辰的說法，此事倉促了些，香做得潦草了些，再加上外頭有風，估計一炷香能燒個三五天，是不問題的，若是在宅中無風的地方，起碼能燒個十天半月！

當時他說這話的時候，把取香的李甲都給驚呆了！

看熱鬧的老百姓見打起來了，也都來了神。

云夢這個地方，山高皇帝遠，府從來不把老百姓當人，連年盤削，積怨很深，老百姓暗地里沒罵府，做夢都想跟府干架，今天有人帶了頭，誰也不想錯過，手邊有什麼扔什麼，什麼菜幫子，菜葉子，臭蛋，磚頭瓦塊……全都招呼在了兵們的上，氣的孟琢高聲怒吼：“反了，都反了！刁民！不，反民！”

“反了？誰說反了的？”欒云飛高聲問道。

孟琢臉鐵青，指著欒云飛的手都在抖：“欒云飛你造孽啊！為軍總教習，居然敢帶頭劫法場，腦袋不想要了？！”

“想要！可你孟大人殺人殺的太急，連多一天多一刻你都不能等，那欒某便不能不救。”

“三法司判的案定的罪，還由不得你來指手畫腳！來人，給我把欒云飛抓了，所有敢阻擾之人，有一個抓一個。”說到這孟琢轉頭吩咐道，“京城的護衛隊給我上去拿人。”

京城衛隊吼了聲：“是！”朝欒云飛和尚方書院的學子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