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慕俞沉臉上的緒早在片刻間徹底斂去，他跟沒事人一樣，把書隨手放回茶幾，從容地自沙發上起：“慕太太，你今晚睡哪邊？”

　他當剛才那個問題不存在，直接忽視掉。

　慕俞沉話題轉變太快，提醒二人已夫妻的事實，把他們之間難得的一和諧氣氛給打破了。

　舒明煙不得已面對現實。

　想到一邊的床頭屜里放著計生用品，毫不猶豫指向另外一邊。

　“那睡覺吧。”他率先走過去，掀開被子。剛才的聊天就這麼結束了，舒明煙在原地站了頃，慢吞吞繞到另外一側，關掉床頭的燈，鉆進被子里，并下意識往外床沿的方向挪了挪。

　另一邊，慕俞沉也躺下來。

　室燈完全熄滅，眼前驟然陷黑暗。

　舒明煙今天困倦了一天，此刻與慕俞沉并肩躺在一張床上，覺腎上腺素大量分泌，整個人都神了起來。

　閉上眼，滿腦子都是屜里的那盒東西。

　周圍靜悄悄的，慕俞沉自躺下后便沒什麼靜。

　舒明煙睜開眼盯著頭頂黑幕一般的天花板，鼻端是床褥之間獨屬于慕俞沉的味道，心跳快得按捺不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嚇得急忙捂住左口，懷疑這個心跳頻率，慕俞沉會不會能聽到。

　適應了關燈后的黑暗，室一切設施都漸漸浮出廓。

　就這樣并排平躺著大概過了五分鐘，慕俞沉翻了個，面朝著舒明煙的方向。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稍許，他溫熱淺淡的呼吸噴灑過來，舒明煙一不敢，形變得越發僵。

　夜幕下，他凝著旁邊孩依稀可見的側臉廓：“你的名，為什麼噥噥？”

　原來只是要跟聊天。

　舒明煙眼睫微，頓了會兒，思緒有些飄遠：“我小的時候說話晚，一開口總是嗚嗚噥噥的，舌頭怎麼也捋不直，我爸打趣我，就喜歡這樣。后來著著，就了名。”

　記得剛被接來慕家時，慕俞沉偶爾會這樣，后來大概是怕這個稱呼勾起對父母的思念，慢慢的就和大家一起明煙。

　以前關系親近的時候，他還喜歡丫頭。

　噥噥這個名，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今晚突然聽到，他依然的那麼稔，仿佛這麼多年來從未曾間斷過。

　慕俞沉說：“我以后還你噥噥，可以嗎？”

　以前舒明煙沒覺得這個名怎麼樣，如今被他這樣問，無端多出點曖昧的覺。

　舒明煙紅著耳尖遲疑了好久，著被角的指甲蓋泛著點白：“……什麼都好。”

　孩聲音的，輕婉轉，又特別乖。

　這個樣子，很容易讓男人失控。

　慕俞沉結滾了滾。

　舒明煙濃順的長發散落枕邊，空氣中浮一甜淡好聞的清香，聞著似能讓人安神。

　慕俞沉指腹捻起一縷，輕輕纏在指端，挲了兩下。

　他只是捻著那縷青，沒有其他多余的作，更沒有肢上的，卻有種說不出的人。

　舒明煙渾的每一神經都繃直了，覺自己了案板上的魚，關鍵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宰。

　貝齒咬著下，好一會兒，才試著輕喚了聲：“小叔……”

　“什麼洗發水？”慕俞沉突然的詢問，將舒明煙吼間剛發出的一個字住。

　男人的語調漫不經心，像是在與閑聊。

　今晚到底宰不宰，能不能給個準話？

　可太煎熬了！

　舒明煙心里罵罵咧咧，努力讓自己放松下來，乖乖回答：“家里常用的那個牌子，香味是小蒼蘭和琥珀。”

　慕俞沉沉著：“你喜歡小蒼蘭？”

　“嗯。”

　“喜歡什麼的？”

　“白。”

　慕俞沉默了須臾，放開那縷長發，重新平躺下來，與保持最初的距離：“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去祭拜你父母。”

　舒明煙：“？”

　就這樣……睡了？

　他是不是覺得明天要祭拜先人，今晚不適合做那種事？

　舒明煙想了想，應該是有這種可能。

　炎炎夏夜，樹影婆娑，天上散落著幾點疏星，像哨兵在窺探人間。

　舒明煙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的，只知道慕俞沉說完最后一句話后，一直沒反應。

　等著等著，意識逐漸渙散，最后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床邊的孩呼吸逐漸平穩，輕淺均勻的呼吸聲落進耳畔，慕俞沉遲遲沒睡著。

　他看著跟前的人，又憶起舒明煙剛才問自己的那個問題：他認為是什麼樣的。

　今天下午慕俞沉原本算好了時間，舒明煙去公司時那個會議剛好結束，后來因為中間出了點問題，會議比他預計時間延長了。

　他當時沒料到舒明煙會站在外面看他，四目相對時，慕俞沉竟有點莫名的張。

　他正在因為某個高層工作上的失誤發火，緒上來時，他雙手撐在了會議桌上，上微微前傾，語氣也比往常凌厲。

　但是看到舒明煙的那一刻，他差點忘了自己下句話要說什麼，腦子里只冒出來一個想法，他這個樣子從外面看到會不會很不好看。

　本來就怕他，再看他工作也這麼兇，很影響他在那丫頭心里的形象。

　于是他不著痕跡地把撐著的雙手從會議桌移開，又裝作若無其事地直起腰，盡量讓自己恢復以往的矜貴端方。

　剛發了兩句的火氣就這樣莫名消散下來，輕飄飄遮過去。

　估計那位高層今晚心里也在納悶，那麼大的錯誤被他輕易放過，只說讓回去整改。

　慕俞沉自己也沒想到，他的緒會跟著走。

　前一刻他還火冒三丈，看見來公司接他，就什麼火也沒了。

　只是當他后來終于把自己調整到完的狀態，再看向窗外時，人已經不見了。

　會議的后半段，慕俞沉現在想想，也覺得自己心不在焉。

　邊的舒明煙忽然翻了個，面朝慕俞沉這邊躺著。

　男人呼吸稍停，飄遠的思緒像是一下子被人按了暫停鍵，意識回籠過來。

　舒明煙并沒有醒，翻后繼續睡的香甜。

　兩張臉隨著剛才的作，無意識湊近，輕淺的呼吸灑在慕俞沉的下上，讓他頭不自覺發。

　好像只有睡著的時候，才不介意稍微離他近一些。

　慕俞沉記得，以前這丫頭在他跟前雖然也規矩安靜，卻沒有現在這樣拘謹。

　慕俞沉大學是本碩博連讀，慕氏集團出現危機時，他還是個在校生。

　大哥二哥互相推卸責任，老爺子升高住進醫院，慕俞晚聯姻要嫁去瀾城，整個慕氏的重擔一夜之間在他的肩頭。集團老人覺得他年輕，私底下小作不斷，外面又有想要收購慕氏的資本虎視眈眈。

　那幾年他強裝老，幾乎再沒笑過。

　他要完學業，要把隨時面臨倒閉的慕氏集團重新扶起，總是在外奔波，難免就顧及不到。

　等畢了業，慕氏也安穩發展，他終于口氣的時候，一回頭才發現，那個喜歡黏著他的小丫頭早出落了大姑娘，也跟他不親了。

　還答應了老爺子，以后嫁給慕知衍。

　慕俞沉毫無防備，眼睜睜看著他帶回來的小姑娘，要為他未來的侄媳婦。

　—

　舒明煙醒來時已經天大亮，旁邊早沒了慕俞沉的影。

　從窗簾間的隙瀉進來，落下滿地的余暉，窗前一個小圓桌上，擺著一盆白小蒼蘭。

　舒明煙下了床，赤腳跑過去，湊近了打量。

　株態清秀，香氣淡雅。花瓣是純正的白，沒有一雜質。

　花葉綠，花潔白勝雪，被線一照，通的仿佛雕細琢的玉。

　盆栽的旁邊放著一張賀卡，上面龍飛舞寫著幾個字：

　早上好，我的慕太太！——慕俞沉

　舒明煙沒想到昨晚的一句閑聊，今早能收獲這麼大的驚喜。

　慕知衍之前說的話沒錯，沒有孩子不喜歡花。

　喜歡小蒼蘭，只是以前從來沒有人問過。

　但是喜不喜歡花，跟送的人好像也有一定的關系。

　舒明煙捻起桌上的那張賀卡放在掌心，上面的字跡剛毅遒勁，筆勢凌厲。

　盯著那句“我的慕太太”，舒明煙臉頰忽然熱熱的。

　雖然有點害，但是這盆鮮花，還是讓覺一早上的心都歡快了起來。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舒明煙對上男人清幽徹的眸，笑意微僵，忙直起。

　慕俞沉今天的穿著很休閑，白t恤搭淺咖休閑，細碎短發耷在眉骨，干凈清爽，比西裝革履的樣子平易近人許多，甚至多了點在慕俞沉上許多年沒有見過的年，了點沉穩老。

　舒明煙記得，他以前沒接管慕氏的時候，在家里經常這樣穿，是個笑的大男孩。

　時隔多年，他這張臉和以前比沒太大變化，只是了當初的稚，眉眼之間多了被歲月磨礪過后的堅韌與。

　見他走進來，舒明煙掃了眼桌上的花，以及手里的賀卡，沖他淺淺勾：“謝謝，這花很好看。”

　慕俞沉微微頷首，眼底著稍許愉悅：“喜歡就好。”

　舒明煙記得家里是沒這種花的，他應該是一大早去準備的，一時心里泛起點點，漾著細微的甜。

　舒明煙想到還要去看舅舅，不好意思地道：“我是不是起晚了？昨天晚上忘記定鬧鐘了，你也沒我。”

　“不晚，你之前沒睡好，該多補補覺。”慕俞沉平靜說著，又道，“醒了就去洗漱一下，下樓吃早飯。”

　“嗯，好。”舒明煙應了聲，要進浴室時，看看手里還拿著的賀卡，不知道怎麼理。

　猶豫片刻，拿起茶幾上的書本夾進去。

　浴室的門關上。

　慕俞沉抄著口袋靜靜站在屋，視線掃過茶幾上的那本《學》，眉尾輕挑，角牽起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