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衛言和《雪中劍》劇組簽了合同，但要過兩天才進組，這天就和蘇向揚一起騎車回家。

　他們剛在家門口停下，蘇向揚的小嬸呂二蕾就捧著一碗粥，一邊往里拉一邊念叨：“一個個就是不會過日子的，手上沒幾個錢，花起來倒是不心疼，呵，這麼新的車，遲早被！”

　蘇向揚有點無語，呂二蕾這麼念叨，多半是看到季衛言的新自行車眼紅了。

　又或者，就是蘇佳強想要新自行車——蘇佳強比他大幾歲呢，現在還騎著一輛二手式自行車。

　以前他媽給他買點什麼，蘇佳強看了也想要呂二蕾又舍不得給蘇佳強買，就會這麼罵罵咧咧的。

　“我買個車關你屁事！”季衛言沒好氣地看著呂二蕾。

　對于這地方的方言，季衛言起初聽不太懂，但聽多了，也能懂個大概意思。

　“你買個車有什麼好得意的？不就是個自行車！我兒子要買，肯定買托車！”呂二蕾冷笑。

　呂二蕾早先被季衛言嚇到過，但后來季衛言一直在蘇向揚家住著，早出晚歸掙錢，看著普普通通不是什麼混混，也就不怕了。

　而今天心不好來找事，是因為蘇佳強昨天看到季衛言在村里騎新自行車之后，在家里嚷嚷著要買托車。

　蘇佳強覺得一個外地來的窮蛋都能騎個新自行車，他怎麼的也要個托車，還表示有了托車好找對象……

　呂二蕾已經答應給兒子買托車了，在他們村，基本上孩子小學五六年級，就會給買個自行車，畢業工作之后，那必然是要買個托車的。

　再過個七八年，大家都有錢了，那是托車都不夠格，年輕小伙子都要買汽車的。

　可就算知道托車該買，呂二蕾還是舍不得錢，心里難。

　“那你去買啊！而且托車算什麼，有本事就買汽車！”季衛言道。

　呂二蕾道：“我家遲早買汽車，你這種窮蛋就不一樣了，一輩子都買不起！”

　蘇向揚無奈的，看向季衛言：“季衛言，吃飯了。”

　季衛言不搭理呂二蕾了。

　呂二蕾倒是得意了：“蘇向揚，你也沒什麼本事，呵，你媽總說你績好，結果連大學都沒考上！”

　蘇向揚更無奈：“小嬸，蘇佳強連高中都沒考上。”

　呂二蕾頓時被氣到了，還想再說點什麼，就見蘇向揚已經關了門。

　只能去跟別人念叨蘇向揚沒考上大學的事，還說蘇向揚讀高中的錢都浪費了。

　村里人：“蘇向揚不是考上了嗎？怕費錢才沒去讀書，而且人家讀高中也沒浪費錢，高中畢業證可比初中畢業證管用，村里要招人，就要高中畢業的。”

　最近村委會在招人，要求會用電腦，學歷高中以上，蘇向揚是沒去報名，蘇佳強那是想去都沒得去。

　呂二蕾：“……”

　蘇向揚一進屋，就去找了正在做飯的周英英，跟周英英說了季衛言已經和《雪中劍》劇組簽約，在里面演小和尚能拿兩千塊錢的事。

　“小季你太厲害了！”周英英欽佩地看著季衛言：“你才多大啊！掙錢比我多多了。”

　季衛言有點不自在。

　蘇向揚又道：“媽，他是真的厲害，你知道他是怎麼拿到角的嗎？他把書背下來了！”

　周英英這下更敬佩季衛言了，和蘇向揚一起，開始夸獎季衛言。

　季衛言渾不自在。以前他爸他爺爺，不管他做得多好，都不會夸他，就只會挑他的病，滿分的試卷還非要說他哪個字寫得不好看，哪里寫得不認真。

　吃飯的時候，周英英說了要去市里做檢的事。

　周英英道：“這次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新規定，快餐店要找人去市里的醫院做檢，老板娘知道你姥姥姥爺在市里，就讓我去做，順便看看他們。”

　這幾年管得嚴，做餐飲的要給員工辦健康證。

　其實他們這種快餐店，辦三個健康證就行了，不挑是誰的，所以以前周英英作為一個臨時工沒有去辦過，這次老板娘突然讓去辦，還詫異的，后來聽老板娘說了，才知道老板娘是想讓順便去市里看看父母。

　老板娘真是個好人。

　就是要去市里做檢麻煩的，按照老板娘的說法，一天可能還做不完，那就要跟廠里請兩天假了……

　不過難得去市里，也該在那邊住一晚上。

　“媽，我跟你一起去吧。”蘇向揚道。

　兒子想去，周英英不可能不答應：“好啊！老板娘讓我過兩天去，到時候你別去王老板那里找活兒了。”

　“好。”蘇向揚一口答應，又去跟季衛言說話。

　他們要離開兩天，甚至可能不止兩天，肯定要跟季衛言代些事。

　季衛言知道蘇向揚有自己的事要做，離開兩天很正常，但莫名地有點不舍。

　不過他沒表現出來：“我能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你能。”蘇向揚笑起來。

　季衛言又道：“蘇向揚，我們今天晚上去屋頂睡覺？”之前蘇向揚說過一次之后，季衛言就一直惦記著。

　在屋頂上睡覺，這絕對是他從未有過的經歷。

　“好啊。”蘇向揚一口答應。

　他記得他小時候，有段時間不想安安分分在床上睡覺，就試著睡過地上，還睡過凳子。

　周英英都是隨他的，只要他不凍著就行，現在季衛言想要做一些新鮮的嘗試，他也不會攔著。

　而且在屋頂上睡，是真的涼快！

　兩人拿著席子，爬梯子上了頂樓。

　雖然點了蚊香，但季衛言第二天，還是多了幾個包。

　周英英檢的日子其實是蘇向揚定的，他在周英英檢之前，做完了那套袖珍房子。

　《雪中劍》道組的人開車過來，帶走了房子，也把尾款給了蘇向揚，蘇向揚手上，總算有了點錢。

　也不知道這次去市里夠不夠花。

　出發的時候，蘇向揚帶上了自己全部的錢還有換洗服，他和周英英天剛亮就騎車去汽車站，然后坐公車去市里。

　從鎮上到市里，開車大概四十分鐘，坐公車要等車什麼的，花的時間更長一些。

　此外，從他們住的農村去公車站需要時間，到了市里要去醫院還要坐公車……來回一趟在路上就要花四個小時。

　蘇向揚的姥爺隔兩天就要做一次析，在家里住著來去不太方便，這是蘇向揚的姥姥姥爺選擇住在市里的原因之一。

　至于別的原因……蘇向揚的姥姥姥爺在市里找了點活兒干，算是補家用。

　他們每天去給一個老人做飯搞衛生，那個老人給他們八百塊錢一個月。

　尿毒癥幾乎是治不好的，蘇向揚的姥爺一度不愿意治病，想等死算了，后來周英英他們都勸著，他才同意繼續治病，但也盡量不麻煩子。

　蘇向揚想到上輩子的事，有些難。

　他姥姥姥爺一共三個子，從大到小分別是他大姨，他舅舅，還有他媽。

　他舅舅這人為人不錯，但并不是一個多麼有出息的人，這些年為了掙錢，去收過廢品，當過小工，擺攤賣過菜……反正都零零散散的，掙錢不多。

　偏他舅媽是個要強能干的人，就總看他舅舅不順眼。

　這也就算了，他大姨和丈夫關系不好，他家呢？他爸早早地沒了。

　他姥姥姥爺心疼兩個兒，不得私下補，他舅媽自然更加生氣。

　蘇向揚能理解他舅媽。他姥姥姥爺是農村人，手上就只有養賣菜換來的微薄收，結果還總去幫兒干活帶孩子……

　他舅舅沒得到什麼好，倒是要管老人的養老，他舅媽自然心氣不順。

　他舅媽一開始能忍，沒怎麼表現出來，但等他姥爺生病……他媽和大姨都盡力拿錢了，但拿的最多的還是他舅舅舅媽，因為他舅舅掙錢不多，主要拿的可以說是他舅媽的錢……他舅媽自然惱怒，平常說話都沒有個好聲氣。

　上輩子他媽出車禍，需要很多錢，他舅媽看到這況終于不能忍了，跟他舅舅離了婚，后來嫁給了一個在鎮上開小賣部的男人。

　他姥爺見兒出事，兒子離婚，再不肯去治病，就病死了。

　后來等他媽癌癥去世的時候，他姥姥也心臟病發沒了……

　現在兩個老人都還活著，真好！

　時隔多年，蘇向揚已經不記得自己姥姥姥爺住在哪里了，倒是周英英……為了掙錢不怎麼來市里，但還是知道自己父母住在哪里的。

　兩個老人租了醫院附近的一個車庫住著。

　醫院所在的位置有些偏，附近有一些四五層的拆遷房，這些拆遷房的底樓都是車庫。

　現在很多人家沒有汽車，干脆就把車庫租給別人住，條件雖然差，但租金很便宜，一個月只要一百塊。

　蘇向揚跟著周英英到了地方，就見自己姥爺打著赤膊，穿著一條明顯是周英英用紉機做的大衩，坐在板凳上搖著大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