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也算是跟著徐念安和趙佳臻學到了一招, 自趙桓朝面,就派人悄悄盯梢他。因此,趙桓朝去廣華門的事很快就傳到了殷夫人的耳朵里。
“我說他從平涼府潛回京城來做什麼?原是投機來了, 還真被他給等著機會了。”殷夫人雙手疊著放著上, 老神在在道:“他是眼看著一輩子就這麼完了,想自己上戰場拼一把, 正好, 他想去就讓他去吧,省得我桓熙難做。”
蘇媽媽在一旁附和道:“誰說不是呢!打仗豈是鬧著玩的?誰去誰去,反正咱三爺不能去。”
殷夫人都得到消息了,向忠那邊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向忠知道, 趙桓熙也就知道了。
他坐在床沿上看著毫無蘇醒跡象的祖父, 慢慢握起了拳頭。良久, 他霍然起,跟向忠打了聲招呼就回了慎徽院。
徐念安剛指揮著丫鬟把院子收拾好, 見他突然回來,有些驚奇, 問道:“祖父醒了?”
趙桓熙搖頭:“還沒有。”
“那你怎麼回來了?”
趙桓熙著,躊躇再三, 道:“冬姐姐, 我有話想對你說。”
兩人來到房里, 趙桓熙回關上門。
徐念安背對著他在桌子那邊倒茶, 口中道:“你想說什麼?說吧。”
“冬姐姐, 向管事說,趙桓朝去廣華門那邊向皇上自請代祖父出征, 我不能讓他去。”趙桓熙看著的背影道。
“你想怎樣阻止他去?”徐念安端著茶杯, 依然背對著他。
“我去。”
徐念安閉上眼, 握著茶杯的手指發。
窗外鳥鳴啁啾,屋里一時間卻靜得落針可聞。
“祖父厭惡趙桓朝,把他逐出公府趕到平涼府去。祖父信重我,奏請皇上讓我做世孫。如今祖父病倒,朝廷需要趙家再出一個人代替祖父去遼東穩定軍心。如果我不去,反而讓趙桓朝去了,往后余生,我在祖父面前,在趙桓朝面前,都抬不起頭來。”趙桓熙雙眼浮上淚花,道:“冬姐姐,我知道我不行,我去,是對你和娘不負責任。可是,我必須得去。”
徐念安睜開眼,作平穩地將茶杯放回桌上,轉過看著眼前的年道:“你行的。”
趙桓熙愣住。
走過來,抬手替他把領整理一下,平襟,道:“既然打定了主意,就放手去做。此等大事,最忌諱瞻前顧后畏首畏尾。你現在就去書房寫請戰表,我設法讓人在后門給你備上一匹馬,你寫好了,直接從后門出去。”
“冬姐姐……”趙桓熙不可思議地看著徐念安,似乎沒想到居然會支持他這麼做。
“你快去吧,若是皇上允了趙桓朝的請戰,說不得這會兒都在寫詔書了。有什麼話,回來再說。”徐念安道。
趙桓熙聽了這話,著急起來,點了點頭回就出門去書房。
他離開后,徐念安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出門替他安排馬匹。
皇宮,書房。
皇帝坐在案后頭批閱奏折,柳拂站在一旁看了兩眼,嫌棄道:“芝麻綠豆大的事也要上個折子請示你,要他們這些大臣有何用?”
皇帝笑道:“妃這是在心疼朕?”
“我心疼你做什麼?說不得你還樂在其中呢。對了,中午不是有個什麼二愣子來請戰來著,你準備給他封個什麼啊?”柳拂裊裊娜娜地走到一旁。
“瞧朕這腦子,妃不提朕都把此事給忘了。”皇帝鋪開一張空白黃絹,正打算落筆,有個小太監來到書房外找宏奉,宏奉聽完他傳來的消息,接過他手中的表進來向皇帝稟報:“皇上,靖國公的嫡長孫趙桓熙跪在廣華門外,上表自請代靖國公出戰。”
皇帝筆一頓,甚興趣道:“哦?他也來了。去他進來,朕倒要瞧瞧,靖國公看好的這個孫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宏奉領命而去。
柳拂挑眉:“既有人來,我就先回避了。”說完轉便走。
皇帝忙拉住道:“不是說好了待朕批完這幾本奏折就陪朕去花園逛逛的嗎?不過就是個十七歲的孩子,不必回避。”
過了一會兒,宏奉領著趙桓熙來了。
雖已是申時,但外面日頭還是毒的。趙桓熙被曬得雙頰泛紅汗如蒸玉,皇帝一見之下倒是一愣,蓋因從未見過容貌如此出之年。
驚艷之后,皇帝也是暗暗搖頭,這樣一個一看就是錦繡堆里金貴養大的膏粱子弟,別說上戰場,是遼東苦寒的北風和鵝大雪,都能讓他夾著尾逃回京師來。
趙桓熙向皇帝行過禮后,皇帝問他:“你想自請代替你祖父靖國公出征?你練過武麼?”
趙桓熙低著頭道:“回皇上,我去年七月開始習武,到如今,正好一年。”
“大膽,怎敢在皇上面前自稱‘我’?”宏奉斥道。
皇帝抬手,道:“誒,無妨,小事而已。”雖然覺著這趙桓熙實在不適合上戰場,但皇帝對他觀還好,畢竟長得這麼好,看著也賞心悅目。
“你覺著,你適合代替你祖父上戰場嗎?”皇帝問他。
趙桓熙道:“普通百姓服兵役,沒人問過他們適不適合上戰場,但我們的軍隊,恰恰都是由這些經過訓練的普通百姓組的。我自忖并沒有比他們缺胳膊,還練過一年武,若是去當個新兵,說不得也是比較能打的新兵了,沒什麼不適合的。”
皇帝大笑,道:“你只打算去當個新兵麼?你可是代替你祖父去出征。”
趙桓熙慚愧道:“趙家無人能真正代替祖父。我去,不過是為了向邊關戰士和鐵勒敵寇證明,就算祖父他老人家病倒了,我趙家男兒也沒有慫,趙家的風骨沒有丟。只要我去了,這個目的就達到了,與我是將是兵,沒有關系。”
“可是你那位曾任過中軍都督府都事的兄長趙桓朝已然向朕上表,說他愿意代替你祖父上陣殺敵。既然他曾任中軍都督府都事,那武藝必然在你之上,又比你年長,朕覺著,由他去,更為合適。你是你祖父向朕請封的世孫,若是放任你去,到時候折在戰場上,豈非讓你祖父后繼無人?”皇帝道。
趙桓熙道:“正是因為我是祖父向皇上請封的世孫,所以我才比庶兄更有資格代替我祖父出征。祖父病倒了,若是趙家只派個庶子過去,難免不讓人懷疑,就是隨便派個人過去應付了事而已。我去則不同,我是靖國公世孫,我去,才能讓遼東軍民知道我祖父對這一戰的信心和態度。祖父他鎮守遼東幾十年,在遼東軍民心中頗有威。他對此戰有信心,會讓遼東將士士氣大增的。”
“嗤,士氣大增?就你這樣的,待上了戰場,萬一剛與敵寇照面就被人給一刀砍了,卻遼東戰士如何士氣大增?”柳拂出言嘲笑道,“皇上,臣妾覺著什麼名分士氣都是假的,能打贏這場仗才是最重要的。還是那個都事,比這個世孫靠譜些。”
皇帝本來都要被趙桓熙說服了,聽柳拂這樣一說,立刻道:“妃與朕想法一致,既如此……”
“皇上,我愿與庶兄比試武藝,若敗,我心服口服。若勝,那就證明我比庶兄更有能力在戰場上活下來。屆時,請皇上應我所請,讓我代替祖父出征!”趙桓熙大聲道。
他這麼一說,倒是讓柳拂找不到借口反對了,皇帝亦然。
“那就明日,早朝后,宸極殿外廣場上,你與趙桓朝比試,誰能取勝,誰就代替你祖父去遼東。”皇帝道。
“是!”趙桓熙告退出宮,回到靖國公府,想去與徐念安說今日進宮之事,走到慎徽院門口時卻見一旁慎修院的院門開著,里頭傳來爭執聲。
“……祖父病重,父親和桓為兒孫,理當回來探。夫人執意不肯將依蘭閣歸還,不知是何用意?”這是趙桓朝的聲音。
今年春天,殷夫人將依蘭閣重新修整了一番,改名萱靜齋,給萱姐兒住了。
“祖父只是病重,你便公然回來放肆,就沒想過,等他醒來該當如何?”殷夫人忍怒道。
“那就不勞夫人心了。”趙桓朝仗著即將代替祖父出征,認定殷夫人不能拿他怎樣,態度傲慢。
“你——”如不是考慮到他去上戰場桓熙就不用去,殷夫人早就命人將他趕出去了。
“母親。”
殷夫人聽到慎修院門外傳來趙桓熙的聲音,回頭一看,果然看到他站在那兒。
“這等忤逆嫡母之人,您還跟他羅唣什麼?直接趕出去便是。”趙桓熙看著趙桓朝道。
趙桓朝大怒,握雙拳盯視趙桓熙。
“可是……”殷夫人自然也是想把他趕出去的,可是還指他代替桓熙上戰場呢。
“把他趕出去是祖父的意思,如今祖父病了,就可以違背祖父的意思放這人回來了麼?萬一祖父醒了知道他回來了,又氣昏過去怎麼辦?”趙桓熙道。
殷夫人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覺國公爺這一病,他又變了不。
“趙桓熙,你不要欺人太甚!”趙桓朝怒道。
“欺人太甚的是你!”趙桓熙走進來,站在殷夫人邊,“把你趕出去是祖父的意思,如今你趁祖父病著回來,讓你進府探他便已是給你方便了,你還想住下來,讓我母親派人給你收拾院子,豈不是陷我母親于不孝?你想回來,,待祖父醒了,你自己去求他。現在,請你出去!”
“我若不出去,你待如何?”
趙桓熙道:“你不是上表奏請皇上讓你代替祖父出征嗎?這個檔口若是讓人看到你被靖國公府趕出去,你說會否有人想了解一下其中原委呢?若是傳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也了解了其中原委,你覺著,你還有資格代祖父出征嗎?你為自己的前途放手一搏的計劃,可是要毀于一旦了。”
趙桓朝面變了又變,最后恨恨地一甩袖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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