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但這種自私的念頭當然不可以,也就是想想罷了。

　廿七如果沒有份，大概很多事都得依靠阮卿，甚至可能要阮卿的挾制,這對廿七來說太不公平了。

　阮卿還是在為如何解決廿七的份而發愁。

　又過了兩天，手上那個項目終于徹底結束了,財務喊回去簽單子，好給供應商結款。

　中午和同事們一起吃飯，大家吃著飯、聊著天,刷著手機。一扭頭，帶的那個實習生雙眼含淚。

　阮卿︰"......？"

　“怎麼了？”嚇一跳，“失了？”

　“什麼呀，才不是。”實習生抹抹眼睛,把手機轉向，“是刷到了這個。”

　給講：“你看看這張大合照里有多人！盛世歸,世出山。出山是下山平寇去了！抗日去了。”

　“可是……”實習生眼圈又紅了,眼看著眼淚快掉下來了，“都沒回來。”

　唉，原來是這種啊。

　阮卿不太想看。不是說冷漠,而是恰好相反,要看這種東西，只會比實習生淚崩得更厲害！

　但年紀大了，習慣于表現，不接自己在別人面前失態。

　淚崩、淚目這種，只能在家里悄悄的,一個人的時候才行。

　但實習生非想讓看,都杵到眼前了：“阮姐你看看啊，看看啊。”

　阮卿沒辦法,只好接過來看。

　原來是道人們。

　其實阮卿早聽說過這種說法：道士，世出山救難，盛世歸深山。和尚，世關門閉關，盛世添香化緣。【注】

　視頻里那張大合影特別長，人太多，多到本看不清每一個人的人臉，只看到最前排都是刺繡華麗的法。

　可見那時候何鼎益。

　然后世來了，賊寇侵華，生靈涂炭。道長們負長劍，慨然下山平寇。

　沒有人活著回來。

　尸骨無還，仙蹤渺然。

　觀宇漸漸破敗，道門從此凋零。

　很艸！

　阮卿就本不能看這種東西！要淚目了！

　趕把手機還給實習生：“唉，那時候都那樣。”

　人要是想掩飾自己即將失控的緒，往往就會變得話多。阮卿就開始話多：“我爺爺的老家那兒好像也有。我小時候好像聽我爺爺講過，說山里有道觀，道人們下山打鬼子去了，就再也沒回……”

　忽然怔住。

　實習生還等著聽故事呢：“沒回來是吧，然后呢？”

　阮卿被拉回神，接著講：“說觀里就剩一個小道，后來也有人見過他兩次，一次已經是大人了，再后來再被看見，已經是中年人了，后來就沒音訊了，再沒人見過他了。”

　“是已經不在了吧？”實習生猜測，“都那麼多年了，當年的小道如果現在還活著，那不得□□十歲啊？”

　“是吧……”阮卿心不在焉，“可能是已經不在了吧……”

　實習生對那個時代唏噓不已，阮卿卻吃著飯一直在出神。

　下午離開公司，路上就開著車載給自己老爸打了個電話：“爸，以前我爺爺給我講老家山里那個道觀的事你還記得嗎？”

　阮爸爸莫名其妙：“什麼道觀？”

　阮卿不得不給他提示了一下：“就是有一次，七叔爺到家里，他們倆聊起這個，然后我非纏著問，他們給我講的，還記得嗎？”

　阮爸爸在的提示下終于找回了些失落的記憶：“哦，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阮卿追問：“這個事是真的存在的吧？咱們那山里，是真有一座道觀吧？”

　“應該有吧。”阮爸爸不是很確定。

　阮卿大為不滿：“什麼應該啊？自己家鄉的文化傳說怎麼一點都不了解呢？數典忘祖了是吧？”

　阮爸爸氣得七竅生煙：“什麼數典忘祖啊，我就直接出生在城里的好吧。”

　縣城也是城！

　“父親的出生地，就是你的籍貫。”阮卿振振有詞，“雖然你是出生在城里的，但我爺爺出生在老家鄉下啊，所以那地方就是你的故鄉。你這就是數典忘祖。”

　阮爸爸要氣死了：“你打電話到底要干嘛？專門來氣我的是吧？是不是要找你媽？我來接電話。”

　“不不不不不！別！”阮卿趕說，“我就是想問問那個道觀的事。你要是不清楚，能不能幫我問問七叔爺啊？七叔爺肯定是知道的。”

　阮爸爸咕噥了兩句：“就知道沒正經事，反正不可能是因為想我們才打電話回來，死丫頭。”

　阮卿賠笑：“想也是想的。”

　阮爸爸哼哼：“那你回來啊。”

　阮卿也哼哼：“你和我媽別我，我就回去。”

　阮爸爸生氣：“我和你媽媽說的哪錯了？你這麼大年紀了……”

　阮卿：“聽不到聽不到聽不到！”

　“記得幫我問問七叔爺啊，問清楚點，我要知道那個道觀還在不在，還有沒有人？”阮卿大聲說，“我等你電話。開車呢，掛了啊。”

　啪！掛斷。就是這麼囂張，誰家里就一個孩子呢，獨生！

　阮卿是想早點回家的，但今天跟一個關系很好的供應商大姐約了飯局，等飯局結束回到家，天都黑了。

　屋里竟然黑著燈。

　推開門阮卿就愣了，忙趿著拖鞋走到客廳里，喊了聲：“廿七？”

　難道又趁不在家，自己出去瞎跑了？

　但臺的落地窗敞開著，有樓外的燈映進來。

　阮卿話音還沒落，一個黑影忽然從臺外面或者說臺下面翻了進來。

　鷂子翻，蹲伏落地，指尖在地上一撐，就站了起來：“回來了？”

　逆著，了一個剪影。

　發尾還在夜風中拂。

　雖然那翻越、蹲伏、起其實是一氣呵毫不停留，時間非常短暫，但阮卿還是被這剎那的帥氣殺到了！

　阮卿聽到自己的膛里心臟跳的怦怦的聲音，很響。

　從小，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小學高年級時代吧，就做夢想和大俠談。

　不不不，這里說的大俠不是郭大俠那種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大俠。這里說的大俠是一個泛稱，泛指古裝武俠劇里一切會武功的帥哥。

　只是那種夢怎麼可能實現呢！現實里上哪里去找一個會武功的古代帥哥來給？

　廿七不知道阮卿為什麼在昏暗中那樣一不地凝視他，好像被定了一樣。

　“怎麼了？”他忙過去打開了客廳的燈，問。

　“哦，哦……”阮卿鼻梁，顧左右而言他，“沒事，那什麼，你干嘛呢？你怎麼從外頭翻進來？”

　才反應過來，這里可是十六樓啊！

　“我……吹吹風。”廿七說。

　“？”阮卿不明白，“擱哪吹風？我怎麼沒看到你？”

　廿七只能告訴：“我剛才倒掛在那。沒開燈，你沒看見我的腳。”

　他手指的是臺欄桿。

　“……哈？”阮卿了，指著臺欄桿，“那兒？”

　廿七點頭：“嗯。”

　阮卿真的了！

　一手指出來，晃了幾晃都氣得沒說出話來！

　廿七瞅著不好，乖覺地去給倒了杯冰水。

　阮卿咕嘟咕嘟灌了兩口，順過氣來了，氣得直用手指在空氣里點他：“你！”

　“首先！”咬牙，“這里是16樓。”

　掉下去就死了呀！

　“我沒事的。”廿七咳了一聲說，“你忘了我之前，都是走窗戶的……”

　阮卿手指用力一劃！像拉拉鎖那樣封印了廿七！

　廿七的聲音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看著。

　“首先，這里是16樓！窗戶外頭不該有任何東西！”阮卿咬牙說，“所以大晚上的，人家15樓的鄰居一轉頭，媽呀，上面掛下來一個人，長長的頭發垂著，隨風飄揚……”

　廿七聽著，覺得被阮卿這麼一描述，畫面……有點不對味？

　阮卿已經快氣死了：“你是想嚇死樓下鄰居嗎？”

　廿七訕訕，趕解釋：“樓下沒人。他家黑著燈呢，沒人在家。”

　“行行行，就算不嚇著樓下。”阮卿說，“那有沒有可能，對面樓或者旁邊樓哪個鄰居吃飽飯閑得沒事干，在臺上舉著手機想拍個月亮，拍著拍著忽然看見一個人掛在16樓？”

　廿七：“……”

　廿七發現自己還是習慣地會忽視這里與他的時代不同的地方。

　夜里會有很多照。

　大多數普通人的眼睛在晚上也能看得清東西，不像他那個時空很多人一到晚上什麼都看不清了。

　最重要的是，除了那些在屋角、電線桿上固定的攝像頭之外。人手一個的手機上都有攝像頭。就意味著“眼睛”真的無不在。

　阮卿說的對，在他耳目可探知的距離外，很可能有人正舉著手機對著他。而他無法發現。

　阮卿繼續道：“你說這個人會不會嚇得摔了手機？會不會趕打110匪警、119火警然后再打電話給業業趕派保安上來看看況？”

　廿七：“……”

　廿七老實低頭：“是我錯了。”

　當你憋著一口氣想要痛快訓斥一通的時候，對方太快低頭也是討厭的。

　火撒不出去了，要罵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阮卿恨恨憋一口氣，琢磨著要怎麼著才能讓他真正長記。但的目忽然凝住。

　“拿個蘋果干嘛？”奇怪地問。

　那個蘋果其實剛才廿七從外頭翻進來的時候就拿在手里了。給倒水的時候他放在了一旁，把水遞給了之后，他好像無意識地又拿起來了。

　一直握在手里。

　“啊，這個？”廿七把手里的蘋果拋起又接住，“就在外面丟著玩。”

　阮卿：“？”

　這時候才注意到廿七今晚眉眼間有點不太一樣的覺。

　這個男人平時總是有點半真半假的溫順，時時現的戲謔。但是今天晚上，他眉眼間淡淡的，有些疏離縹緲的覺。

　阮卿不由地放低了聲音：“怎麼了？”

　“啊？哦。”廿七說，“沒什麼，就是今天看視頻……”

　他把蘋果拋起來接住，又拋起來又接住，看著手里那個蘋果，輕聲說：“看到樹上掉蘋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