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前些天看的一個新聞,有一個城市的街道收留了一個殘疾智障十幾年了。街道都肯出證明，都是今年終于上面才給把戶口批下來了。難死了。”阮卿說，“而你呢,比這些況更糟糕。”

　廿七本就沒法證明自己是誰。

　因為他的來歷本不可告人。

　所以阮卿在意識到正路走不通的況下，巧看到那個視頻,突然有了靈——既然沒有來歷，就給他造一個來歷。

　“我就怕萬一失敗怎麼辦。”阮卿把自己的顧慮告訴了廿七，“九十多歲的話……你說還有可能活著嗎？我就怕到時候萬一……”

　廿七過去做過太多喬裝改扮、使用假份的事,對這種事輕車路。

　“這是我們沒法掌握的部分了，由不得人，看天命了。”他說，“總之,盡人事就行。”

　好，那事就這麼決定了。

　廿七收拾餐桌,阮卿先給爸發了條信息,要七叔爺的電話號碼，然后把筆記本抱過來開始拉詳細計劃。

　噼里啪啦地輸著，還扭頭沖廿七喊了一嗓子：“今天開始別刮胡子了啊！”

　廿七：“好。”

　阮卿：“指甲也是,不能這麼整齊,留著！”

　廿七：“好。”

　等那張計劃表打印出來，廿七也走過來看了看，挑眉：“那第一步……？”

　“走。”阮卿說，“先去買服。”

　廿七問：“要什麼樣的。”

　“得去淘才知道。”阮卿說，“換個服,咱們準備出門。哎,等一下，我看看,太好了，我爸把電話號碼發過來了，你先換服去，我先打個電話。”

　阮卿撥了七叔爺的電話號碼：“七爺爺，我是阮卿啊，對對，阮華的閨，您記不記得我？”

　“對，我爸昨天還給您打電話來著。您好嗎？我好幾年沒看到您了。家里怎麼樣啊？”

　一句“家里怎麼樣”引得電話那頭的人打開了話匣子，而阮卿，沒有一點不耐煩，一直“嗯嗯，然后呢”地聽著、引著。

　七叔爺一開始還強行講極為不標準的普通話，被引著打開話匣子，慢慢地就拉開了老家土話的腔調。

　廿七從洗手間一出來就看到阮卿不斷地對著手機點頭“嗯嗯”。

　“嗯嗯”了好一會兒，阮卿才說：“對，是我讓他問的。我嘛休假了，聽我爸說咱們老家那山里風景好的，我想過幾天回去看看，我好像就小學的時候回去過一次，后來就沒回去過。我爸老說咱們那里風景有多好多好的，我有點心。“

　“不不不，不用，我不習慣的，我會在縣城訂好酒店住酒店里，然后開車過去。”

　“您不用心這個，真的，不麻煩。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好好好，到時候一定在您家吃飯。”

　阮卿掛了電話，招呼廿七：“你過來聽一下。”

　點了播放，手機里開始播放對話，原來剛才對這通電話錄了音。

　“你好好聽聽，這就是我們老家那邊的土話，這種口音你能學得會嗎？”

　老人家的口音聽起來非常晦難懂。阮卿從小聽自己爺爺的口音，也只能勉強聽懂一半而已。

　然而廿七聽了幾分鐘之后就用一種口音說：“我說這種話你可聽得懂？”

　“哈？”阮卿震驚，“你你你你再多說幾句。”

　廿七便嘰里咕嚕說了一堆話。

　他的口音和七叔爺的口音很有幾分像，但是更難懂。阮卿使勁聽可連三分之一都聽不懂，發音太怪了。

　“你這不是我們老家的土話，但是覺很有那味啊。這是哪里的口音啊？”阮卿問。

　廿七說：“是陵城那邊的口音。”

　“咦，古陵城嗎？怪不得。”阮卿說，“離我們那邊不遠，不到二百公里。”

　“但是你這個發音……哦哦哦！我明白了！”阮卿恍然大悟，“你這是古音！”

　古音和現代音的差別真的太大了，跟普通話相去得有十萬八千里。

　反倒是七叔爺講的那種土得掉渣的田間地頭的土話，有那麼一丟丟的相似。其實隨著這些年的發展，農村很多人的口音都了影響發生了變化，只有像七叔爺那麼大歲數的人才會說那麼古老的土話了。

　阮卿以拳擊掌！“就這個！”拍板了，“你也不用學我七叔爺說話了，你就用這個口音！更近劇！”

　“還有你那些敬語、古語都拿出來用！”

　“什麼在下、閣下、足下、為何、何故、敢問之類的，都拿出來拽上去，簡直太棒了！”

　“我去換服！”阮卿雀躍地回房間去了。瞧把給興得，還什麼“合劇”。廿七扶額，深覺得不去寫話本子都可惜了。

　兩個人都換好服，阮卿說：“你造型改改，太扎眼了。”

　既然要創造新份了，就要注意不要被人發現。細節！細節決定敗！

　好在趙昊帽子還多的，各花紋的口罩也多。廿七把頭發藏進了帽子里，戴了個新花的口罩。

　兩個人驅車去了江城一個有名的鬼市。

　說是鬼市其實就是古董、舊貨市場，以賣假古董出名。

　一個瓷他要價一萬二，你還價一百二，拿走，你都虧了。你得還價八十，讓他八十五賣給你。

　這個市場大的，據說很多人喜歡來這里淘東西。

　真到了才知道到底有多大，居然有三層。阮卿保安打聽了一下，找到了賣古舊服的區。

　逛了幾個攤位，淘了一套那種藍的像軍裝的服，就年代劇里常見的那種，又淘了一件那種民國風的大褂。

　問攤主有沒有道士的袍子，問了好幾個攤子，終于找到了。

　阮卿不太滿意。

　料子太好了，而且做舊的痕跡也太明顯了。有點假，而且不夠合劇吶。

　跟廿七咬耳朵嘀咕了不滿意的地方，廿七著發發熱的耳朵，點頭：“是，太假。”

　“不過沒關系，給我。”他說，“我做舊的手藝比他這強。”

　“？？？”阮卿，“你還會這種手藝？”

　手藝難道不是切人頭取人命嗎？

　廿七解釋：“雜七雜八的多都得學點。經常行走在外，有事需要，也不能千里迢迢跑回門中找專人做。在外面就得自己手。”

　行，他都會些什麼，以后找時間得審審他。

　阮卿又去搞了幾看起來很破舊的簪子，又買了布鞋、仿古子、破子等等一系列東西。

　“到時候你要是空著手，多可疑啊。”阮卿說，“就說是生活在山里吧，那也算是家。到走的時候，至得打個小包袱吧，這樣才真。”

　“也合我設計的劇。”

　阮卿對“劇”相當執著，甚至有些狂熱。廿七當然都聽的，買了幾袋子的東西。

　兩個人提著袋子準備回去的時候，阮卿又看到好東西了：“那個、那個、那個！”

　跑著就過去了。

　廿七跟過去一看，都是刀。看形狀應該是柴刀、鐮刀，也有菜刀和真正的用作武的刀。但都是銹跡斑斑的。

　阮卿贊嘆：“太真了！”

　廿七把袋子都到一只手里，騰出手來拿起一柄看了看，頓時無語了——甚至都沒開鋒。

　“那當然了。”阮卿說，“真開鋒了，就不能擱這里賣了。找著被查呢？”

　廿七說：“都是做舊的，很假。”

　滿滿都是銹，可一個缺口都沒有。本就是沒開過鋒的新刀用手法做舊，快速生銹。

　到底哪里真了？

　閻王殿負責仿造制假的好手做出來的，真程度甩這個十條街。

　這個真是從細節上就敗了。

　“我是說，近劇！”阮卿又跟他咬耳朵。因為市場上人多的，太大聲怕別人聽見。聲音小了又糟糟的，所以得近了說。

　廿七那耳朵又開始熱起來。阮卿說話的熱氣直往里鉆：“就是我給你設計的這個份啊，生活在大山里，你靠什麼生活啊，刀總得有一兩把吧，要不然你連砍柴都砍不了啊。”

　原來說的“真”是指這個。

　廿七忍著耳朵熱度，嚴肅點頭：“你說的對，這樣才縝。”

　于是這倆人離開的時候又揣了把柴刀揣了把菜刀。

　滿載而歸！

　回到家才發現肚子很，逛得太嗨，午飯點都過了，來不及做飯，了外賣。

　等外賣的功夫阮卿又和廿七過了一遍“劇”。

　最后，說：“整個事的進展必須掌握在咱們倆的手里。而且一定要注意細節，時刻牢記你是一個與時代節的人。不不，你只要本演出就可以了，把你到了我這里之后學的那些東西統統都忘掉，就當作你是剛剛穿過來就行。”

　廿七一口答應了，拿出那些服：“這些我再理一下。”

　真的做舊得太假了。

　本來在他的認知中，他擅殺人，造假、制贗只略通一二。現在看來，在這現代社會，略通這“一二”就已經算是擅了。

　這些現代人造假造得也太敷衍了。

　阮卿說：“要不然那刀你也磨一下？要全是銹也有點假，本沒法使。”

　廿七特別會磨刀。

　有一天阮卿想切個水果，差點被那把水果刀的鋒利程度嚇著。一問，廿七給磨的。

　“刀是我吃飯的家伙，”廿七說，“磨刀也是一門手藝。”

　可惜現在家家都有磨刀甚至電磨刀，磨刀匠這個職業也絕跡了，這門特殊手藝也當不得飯吃。

　廿七扼腕。

　下午兩個人各忙各的。阮卿開始訂酒店，采買一些必須品等等。

　到了晚上，需要再進行二度做舊的服還沒完，還需要些時間。但刀已經磨好了。

　看上去就很舊很舊的那種覺，舊得特別真實！

　阮卿拿在手上看。

　刀上留了些銹，像是磨了，又沒完全磨，刀鋒多了幾個缺口。但這些不足以造這麼真的破舊。

　阮卿瞇起眼仔細看，發現了端倪。

　刀鋒的豁口位置安排得都很妙。

　“菜刀應該是砍野大骨磕出來的，所以豁在這個位置。”廿七解釋，“柴刀砍柴是這個位置力，所以豁在這個位置。”

　然后，本來只是了吧唧臟了吧唧，但實際上很完整的木手柄，被他弄得嶙峋了。就好像從一塊完整的上撕下來好幾縷后的的覺。

　那些“撕”下了“”的位置又經過了理。非但不剌手，還油锃亮的。

　又黑又油！像是一個不怎麼講衛生的人，用了許多年的陳年老油垢。

　真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