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翌日醒來,廿七那下已經全是胡茬了。阮卿驚嘆這胡子生長的速度。

　廿七下，告訴：“等事結束就刮掉。”

　這時代幾乎沒有人蓄須了。老人家們也都是干凈的下。

　兩個人去買糧食。

　阮卿還以為要買米和面來充樣子，廿七說：“一個深山里的人要想有米和面,怕是得經常下山。”

　阮卿一想，也對。

　廿七于是買了些糙雜糧,臨走看著那家店門口掛著一串干玉米做裝飾，也一起買走了。

　他還問哪里能買些諸如石灰之類的東西。

　阮卿哪知道，只好找當地人打聽。好在縣城小,各種店鋪基本在同一片區域，隔壁街就有那種五金雜貨店。廿七轉了一圈，買到了他想買的那些東西。

　七八糟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麼。

　阮卿再次驅車把廿七送過去。

　這次，廿七把東西都扛上,跟說：“你放心吧。”

　阮卿哪放心的下呢。

　廿七說：“比這荒十倍的深山我都待過，幾個月才出來。你放心,我不會有事。從前的人雖然沒你們這麼多新技,但是在野外活下來的本事肯定是強于你們的。”

　這倒是很有道理。

　阮卿說：“你看好時間，晚上6點，我在這兒接你。”

　廿七一口答應：“好。”

　阮卿說：“地圖件還記得怎麼用吧？”

　“記得,已經都會了。”廿七說,“找到了給你發定位。”

　他學什麼都學得很快，還有很牛的輕功。這麼想，阮卿還是把心放下來了，目送著他消失在山林里。

　阮卿自己開車回了縣城酒店。

　阮爸爸打電話過來：“剛才你七叔爺特地打電話過來問我，你什麼時候過去玩？”

　“說不準呢,我現在還在江城呢。”阮卿睜眼說瞎話,“大概過兩天吧。

　還以為昨天一天就能搞定呢，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

　廿七一直沒聯絡。

　阮卿想給他發信息,可想想山里那些本不能路的路，又怕他分心出危險。一直忍著。

　好在下午廿七發了一個定位過來。

　地圖絕了，什麼都沒有，整個畫面就是一片綠。

　深山啊！

　阮卿打過去：“找到山了？”廿七的聲音斷斷續續地：“找到……不是這……有……距離。只有這……打通……”

　阮卿明白了：“是不是信號不好？你別著急，我能明白。那我現在待會就出發過去接你？”

　廿七說：“不用……收拾……來……”

　信號不好打電話心累，還不如發消息。

　阮卿：“發信息發信息！”

　掛了電話發信息。廿七那邊信息過來得慢，但起碼能完整通。

　廿七：【找到了合適的山，不是定位這個地方，有點距離。但只有這個地方手機能用。里我還得收拾收拾，你今天不要來接我了，我晚上就在這里過夜就行。】

　所以計劃又變化了？

　阮卿：【過夜能行嗎？你還有東西吃嗎？】

　今天給他隨帶的方便食只有一天的量而已。沒考慮過要過夜的問題。

　哪知道廿七回復：【不是還有糧食嗎，我粥已經煮上了。】

　阮卿：“？？？”

　哈？煮那些糧？拿什麼煮？拿昨天垃圾堆撿的破鍋嗎？

　那些破鍋爛瓦不是就擺擺樣子嗎？怎麼還真用上了？？？

　但廿七發消息說：【我要回去了，那邊打不了電話。你明天照計劃進行，我在山的地方等你。】

　阮卿再給他發消息，就沒有再回復了。

　阮卿只能對著手機干瞪眼。

　瞪了半天，也只能給七叔爺打電話：“七爺爺，我是阮卿啊。我休假了，我明天一早過去看你……”

　被推遲了兩天的計劃終于開始執行了。

　第二天阮卿帶著給七叔爺準備的茶葉、白酒、香煙這些東西奔著村子就去了

　大多被隔絕在山里的村莊，普遍會比平原村莊貧困一些。阮卿記憶里，小時候被帶著回老家這里，村里的人都追著家的車子跑。

　但這些年政府修路，村村通，應該好多了吧，不至于一村人追著車了吧，阮卿想。

　天真。

　阮卿因為不喜歡家里的生意，所以沒怎麼關心過。雖然知道廠子里很多老家親戚，但真的不知道，村子里出去打工的青壯有七八都在家的廠子里。

　到車子開到了村口，看到那一群翹首以盼的人，阮卿傻眼了。

　這還是大清早呢！擱城市里好多人還沒起床，這邊覺全村人都出來了似的。

　基本上全都不認識，只有最前面的那個老頭認識——七叔爺。

　看著阮卿的車緩緩、緩緩靠近，七叔爺滿面紅，振臂一呼：“華的閨來了！”

　大家伙呼啦啦就涌過去了。

　涌！

　“來了，來了！”

　“阮卿，你認識我不？我是你嬸子！”

　“阮卿，我那年去廠子里見過你！你扎著兩個辮子！”

　“阮卿，我是你本家的五堂叔！”

　“阮卿，我華兄弟怎麼沒來？”

　阮卿這才知道自己慈眉善目的爸爸在老家是什麼樣的聲。怪不得每年都有那麼多親戚扛著整口袋整口袋的花生、地瓜、糧往家送。

　村里的靈魂人啊。

　阮卿打開車窗，笑得臉都酸了，一個勁招呼大家：“別，別站車前頭，小心別軋著！”

　最后，在村人們熱的指引下，把車停在了村口。

　下車就被包圍了，等打開后備箱，那些東西本不用拎。不知道多雙手幫著拎，一路簇擁著就去了七叔爺家。

　而且大家似乎有選擇聽障，不論怎麼說“吃過早飯了”，他們都好像聽不到似的，依然把推到了飯桌上，熱地要吃早飯。

　阮卿在這麼多熱的注視下，不得不著頭皮強行吃下了一個大花卷——比的拳頭都大。

　一個茶蛋——說是鹵了一個晚上，的確很味。

　一碗鮮豆漿——說是哪個嬸子一大早起來給現磨的。

　為了招待吃這一頓早飯，七叔爺昨天下午就開始安排了。

　“可惜祥云不在，他去縣里開會，要明天才回來。”七叔爺說。

　陪著一起吃完早飯，七叔爺把阮卿讓到屋里。他也嫌人太多，把那些人都趕跑了，然后回來陪著阮卿說話。

　阮祥云這個人阮卿知道，他是七叔爺的兒子，按輩分要喊叔。

　他是村里的村支書。阮卿記得他去過家，他們見過面的。等把廿七以山里野人的份領到村子里來，要落戶什麼的，繞不開他。

　阮卿跟七叔爺寒暄了一番，然后就表達了要進山的意思。

　七叔爺也聽阮爸爸說了，阮卿是搞設計的，藝人，要采風什麼的。

　他站起來，非要給阮卿安排個向導。

　要多這麼個人，戲就唱不下去了。

　阮卿臉都綠了，使盡了吃的力氣推卻——想要推卻鄉里人的熱，那真是得用好大的力氣！

　最后，握著七叔爺的手，一臉乖孩子相：“七爺爺，你不明白，我就是要在無人之境尋找靈。必須要絕對的安靜，要一個人，不能有別的人出現在我的視野里！”

　七叔爺對這一臉乖巧的孫輩的孩子毫無抵抗力，他左右為難：“怕你迷路。”

　阮卿恨不得對天賭咒：“我就看看景拍拍照，我又不是那種驢友，我不會往深山里去的。”

　七叔爺說：“山里天氣多變，翻一個山頭就一種天氣。雨說來就來。”

　阮卿拍拍背包：“我帶了雨。”

　最后，阮卿答應了七叔爺，只在外沿看看，不要往深去。好不容易才終于上了車，忍著臉部的酸脹，齜著八顆牙笑著給七叔爺和大家擺手道別：“我去了！”

　大清早的，還沒開始爬山呢，就有種筋疲力盡的覺了。

　車子離開村子，開到了和廿七已經到過幾次的地方。

　下車左右看看，沒看到廿七的人影。轉正想給廿七打電話，有個“怪”大鵬展翅一般從天而降。

　阮卿應付了半個村子的人一整早上，神正疲憊，冷不防給嚇得“嗷”一聲，手機都扔出去了。

　好在那“怪”一手，就把手機撈住了。

　定睛一看，什麼怪，這不是廿七嗎？

　再一看，絕了。

　舊貨市場淘來的、由廿七親自二度做舊的舊已經上了，而且是混搭。藍制服子配著道士袍子。腰上系的和小上扎的麻繩，應該是前天晚上他們從某個村子口的垃圾堆撿的。

　俊臉上已經胡子拉碴，因為一直忍著沒洗澡而發油的長發用剝皮的樹枝在頭頂上盤了個道士髻。

　七八糟的碎發都左一縷右一縷地垂著。乞丐風的范兒拿得死死的！

　菜刀綁在小上，柴刀綁在腰間。

　已經不能說他真了，已經真過頭了！

　阮卿拍口：“嚇死我了！你怎麼突然蹦出來。”廿七把手機還，手指向上一指：“我怕周圍有人，躲在樹上觀察。”

　阮卿抬頭一看，兩三層樓高的樹。

　“沒人，我一路開車過來都沒看見人。”阮卿說，“這麼早呢，沒人進山。”

　阮卿這句話就凸顯了城里人的無知。平時這個時間點，早早就該有村民進山了。

　靠山吃山，年紀大不適合出去打工的村民農閑時會到山里采集山貨，各種野生菌子之類的，拿到山下鎮上可以賣錢。

　但是昨天阮卿提前給七叔爺打電話預告了今天會過來看他。多有面的事啊！七叔爺掛了電話就滿村子嚷嚷去了：“華的閨明天來看我！”

　村里誰不知道阮華，家家戶戶都有兒媳婦在他廠子里上班呢。

　他本人雖然不是在村里出生的，可是很顧念鄉土，隔個三四年也會回來一趟，祭祭祖什麼的。

　可他閨只在很小的時候回來過，長大了就沒回來過了。

　稀罕。

　所以村人一大早就守著村口等著看看阮華的閨，今天才沒人這麼早進山。

　見到廿七，阮卿疲憊的覺一掃而空，又神抖擻起來。

　興致地背上戶外包：“走，帶我去看看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