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但阮卿沒有傻到現在就去反駁七叔爺。

　只要戶口到手,廿七還不是“嗖”一下想走就走了？腳長在他上，誰也攔不住。

　總之先把戶口份證搞到手再說。

　一行人下山，阮卿腳好得差不多了,基本可以自己走。只有在特別崎嶇的地方，才讓廿七把背過去或者抱過去。

　實際上一路上也會遇到很難走的地方。阮祥云一行人來的時候遇到特別難走的地方只能繞道。

　但回去的時候有廿七了。

　廿七為了節省時間,把他們一個個都抱過去。

　是的，抱過去。

　他帶著求偶的心態，對所求對象的長輩親族都非常尊敬。所以阮卿這些遠房叔叔伯伯們都了幾回公主抱飛來飛去的待遇。

　腳落地的時候還覺得不真實呢,怎麼地心引力失效了？

　這趟沒白來，以后有的吹了。

　有廿七節省了繞路的時間，大家在中午就出山了。

　他們進山的時候開了一輛三蹦子、兩臺電驢來的。就停在了阮卿的車旁邊。

　阮卿的意思，讓七叔爺、阮祥云和廿七坐的車。大家也是這個意思。

　誰知道廿七看到三蹦子眼睛一亮,說：“能不能坐那個？”

　七叔爺說：“這個好，比那個強多了。”

　廿七其實就是想嘗試一下其他的通工,他故意說：“這個像鐵箱子。”

　阮祥云才想起來問：“你坐過車嗎？”

　廿七回答：“我遠遠見過。”

　阮祥云問：“你出過山嗎？見過外人嗎？”

　七叔爺搶著回答：“他沒下過山,只遠遠看見過些人，那些人也看不見他。這次阮卿要不是差點出危險，他也不會現。哎呀我師父,太絕了,說不出山就不出山了，避世居！也不他出山。山里連鹽都沒有，他倆每個月喝。”

　他昨天問了廿七一晚上各種問題，現在對廿七“在山上的生活”了如指掌。

　他現在就是野人觀專家，有什麼事,問他就行！

　來問他！

　結果是另外三個人坐了阮卿的車。阮祥云和七叔爺都堅持陪著廿七坐了三蹦子,尤其七叔爺，寸步不離。

　仿佛廿七是個大熊貓似的珍稀保護。

　出山的時候就跟家里聯系好了,家里準備飯菜。回到村里，阮祥云的老婆，阮卿按輩分得祥云嬸子的，熱地招呼他們吃飯。

　村人們都擔心阮卿的安危，見平安歸來，都圍過來。

　結果圍觀了廿七。

　七叔爺張開胳膊轟他們：“走走走，都走，別嚇著后生！”嚇是肯定嚇不著的。但七叔爺腦補的世外高人，就應該高冷地遠離人群，哪能被人隨便圍觀。

　忒不莊重了。

　經歷了這麼幾天，阮卿也不跟七叔爺外道了，完全沒了前幾天第一次來的拘謹，直接跟七叔爺說：“七爺爺，我要洗澡！”

　愈往山下走愈熱，回到村里已經一汗了。而且昨天、前天都沒洗澡！上一次洗澡還是大前天晚上在隔壁縣的酒店。

　洗完澡飯菜剛好上桌。

　阮卿對廿七說：“你先吃飯，吃完飯也洗個澡。”

　廿七答應了。

　七叔爺覺得阮卿對高人說話有點太不客氣了。但小姑娘家家的，而且是阮華的閨，金貴得很，他也不好說。

　只好忍了。

　飯桌上也沒看見阮祥云，廿七上戶口的事全指著他呢。阮卿重點關注的就是阮祥云，便問：“祥云叔呢？”

　阮祥云老婆說：“他打電話呢！一直打，從回來就在打，沒完沒了。也不知道那那麼多電話。他咱們先吃。”

　阮祥云是村支書，離開了兩天，可能積攢了什麼公務吧。

　阮卿也沒多想。

　一頓飯都快吃完了，阮祥云才上桌，猛了幾口飯，咽下去跟廿七說：“落戶的事你別急，我已經跟派出所那邊聯系了。”

　阮卿心中一松，正想替廿七表示謝，阮祥云接著說：“我還聯系咱們縣的幾家，市里的道教協會、民宗局，還有咱們鄉政府、縣政府直線對口的，我全上報了。”

　阮卿著筷子：“……”

　阮祥云又匆忙了一口飯，真是壞了，顧著打電話了。咽下去，又說：“野人觀的事，不能這麼被埋沒！多英雄籍籍無名，埋骨他鄉。咱不知道也就算了，咱知道了，哪能不管？”

　他說到激，筷子在空氣中點點，眼中閃著興的：“你們等著！我非把這個事搞起來不可！”

　他剛說完，手機就響了。

　他看了一眼，趕就接起來：“王書記？”

　“是是是，都是真的，我親自把人從山里帶出來的。對對對，那書也在我手上。我可以帶你們去觀里親自考察……”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起走遠了。

　剛掛了一個電話，又進來一個電話。他老婆歡喜抱怨：“瞧他，當個支書忙得跟國家主席似的。”

　阮卿……阮卿臉很難看！

　廿七看到了。但他不是太明白，不好直接問阮卿，便問七叔爺：“我不是太懂，是什麼意思?”

　七叔爺很高興：“就是讓大家都來看你，把咱們道觀的事寫新聞，讓大家伙都知道，咱們老梅有個野人觀，野人觀里有皂角師父，還有這一群忠烈的道長們。祥云的意思，要把這事弄大，好好宣傳。到時候，你上新聞上電視，對了，搞不好還弄到網上去，現在人都上網。到時候，所有人都認識你了。”

　廿七立刻明白阮卿的臉為什麼這麼難看了。

　真金才能不怕火煉。

　假的東西哪怕做得再真，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不會破綻，可到底它不是真的，做假的人終究會心虛。

　阮卿現在就是恨不得把筷子掰斷！

　明明事很順利，只要村委給出證明，就能走方途徑合法解決廿七的問題。

　祥云叔偏要節外生枝！

　阮祥云又回到飯桌上，滿臉都是喜，大聲向大家宣告：“縣里給我回復了，明天縣里鄉里都有領導來，親自考察！宣傳口的跟著來，也跟著著來。公安戶籍科的也來。對了，道協也說過來看看。”

　各方都有回應，都肯親自來看看，就說明對這個事有興趣。

　只要他們親自考察過，就會知道這個項目值得深挖，值得投資！

　開局這麼好，阮祥云高興得臉膛發紅。

　和他正相反，阮卿臉發綠。

　那種野馬韁的覺又來了！而且這次更糟糕！但于于理，都沒有立場去阻止阮祥云這麼做。甚至如果不是因為里面加個假的棄嬰廿七，如果單就野人觀的事來說，是舉雙手雙腳支持阮祥云的。

　阮祥云說完，阮卿和廿七對視了一眼。

　廿七微不可察地搖搖頭：別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車到山前必有路。

　和緒穩定的人在一起真好，廿七鎮定的緒穿過大飯桌，了阮卿的焦慮。

　“那就……也別太多人吧。”阮卿對阮祥云說，“畢竟廿七從來沒出過山，除了皂角師父也沒跟別人打過道。要不然就，帶那些人去看看道觀，廿七的話，咱們保護地讓他回避一下？”

　奈何阮祥云堅決不同意：“那不行，小廿是靈魂人！沒了他可不行！”

　他轉向廿七：“明天來的都是領導，對咱們道觀的事都很興趣，明天我陪著你，你別擔心。只要他們考察完首肯了，宣傳口和就會可勁地給你報道。到時候，師父們的事跡就能傳遍全國了！”

　阮卿：“……”

　阮卿恨恨地掰了一下筷子。

　掰不，手還掰疼了。

　七叔爺跟著高興。

　高興完了才想起來還有阮卿在這呢，他問：“卿卿再住兩天？”

　這是客氣話，就跟別人說“留下吃飯吧”意思一樣，是告訴你“到飯點了，你該走了”。

　七叔爺也本沒想著真留阮卿住下。

　阮卿來之前都說了不住，住縣城酒店。他懂的，城市娃子嘛講究得很，住不慣鄉下。

　七叔爺也不計較這個。孩子還能記得回家鄉來看看，還大包小包地拎著禮來孝敬他，就是不忘本的好孩子。

　這會才中午，采風也采了，還意外在山里過夜了，了不驚嚇委屈，想來也該回去了。

　沒想到阮卿一口答應。

　“他是我救命恩人。”阮卿真誠地說，“他的事不解決，我是不能放心走的。”

　“對了。”說起這個阮卿才想起來一件事，“七爺爺，我這次在山里面的事，你給我爸媽說了沒有？”

　說起這個七叔爺有點心虛。

　理論上人家孩子在他們地頭上出事了，應該第一時間通知人家父母的。

　但當時他們都沒敢。畢竟是阮華的閨，要是真出事了，責任可就大了。

　他們想確認一下，確認了有事沒事，再給阮華打電話。

　后來確認沒事，沒事還打什麼，找不痛快啊?

　就沒打。

　所以阮卿在山里被困了兩天兩晚，到現在爸媽都不知道呢。

　七叔爺努力解釋：“怕他們驚嚇。鬧不清況，又隔得遠，最容易擔心了。想著讓祥云他們先進山，接到你了，踏實了，再給他們打電話。”

　阮卿問：“那打了嗎？”

　“……”七叔爺，“沒。”

　阮卿松了口氣：“沒打就好，我反正都沒事了，就別跟他們說了。省得回頭又罵我。”

　不說最好了。七叔爺這邊也不想阮爸爸知道。大家出于不同的考慮，卻在這件事上達了一致。

　本來所有的事都是圍繞著阮卿的，大家是為了才進山的。結果現在，廿七了焦點人。

　村子里沒有。同去的人已經把野人觀的故事講了三四遍了，關于廿七飛檐走壁的輕功，更是吹得神乎其神。

　當然了，收獲的卻是大家的不信：“唏——恁就吹吧！”

　同去者臉紅脖子地指天發誓自己說的是真的，奈何就是沒人相信。

　氣呼呼去七叔爺家想拉廿七出來給大家兩手，七叔爺揮著大掃帚趕出來了：“你當是耍猴？還給你兩手？滾！”

　他輩分大，小輩的被掃著了只有自認倒霉的份，忙撒丫子跑了。

　這麼多人關注廿七，使得阮卿一直沒有機會和廿七單獨說話。

　直到晚上安排了房間睡覺，忽然窗戶上哆哆兩聲，阮卿翻坐起，匆忙趿了鞋子過去開窗。

　廿七翻進來，先抱住了阮卿。

　男間初初在一起，正是最熱烈的時候。

　今天一整天都在別人的視線之下，不能和阮卿親近，廿七臉上淡定，心里想得不行。

　這會兒終于能抱了，抱了就想親。被阮卿又擋住了：“扎。”

　廿七郁悶：“我什麼時候能刮胡子？”

　“先忍著。”阮卿說，“別刮胡子。”

　“別讓別人給你拍照或者錄像。記住，千萬不能讓那些記者拍你。不能在新聞里臉。”阮卿特別囑咐他，“趙昊可見過你。”

　別的人阮卿倒是不擔心。

　譬如醫院的醫生護士。你一晚上就盯著一個醫生一個護士，醫生護士一晚上看幾百個人。公車司機和售票員同理。你以為你天天坐同一趟公車，售票員理所當然應該認得你。其實你在售票員眼里是幾百上千張面孔里的一張而已。

　當你只是幾百分之一甚至幾千分之一的時候，對方很難記住你。

　但趙昊跟廿七面對面過手，就有被認出來的風險了。

　必須得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