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哥哥一定記得來哦，下次仙和你一起玩打竹舞。”

……

顧昭看著一跳一跳往前，兩邊的雙丫髻跟著跳。

在前方，那團青幽的小鼠在半空中一晃一晃，好似一人一燈都在歡快。

很快，前方沒有了金仙的影子。

顧昭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還是抬腳跟了過去。

竹林遮天蔽日，地上石叢生，有些地方的竹子生長細，碗口大的竹相互傾軋著，似是纏綿至死。

一陣風吹來，竹葉似金戈一般的簌簌發響。

顧昭記很好，提著六面絹燈在竹林穿梭，如履平地，月過竹葉點點落在的發，手腕

很快，顧昭便走到一株小竹前。

的目落在小竹腳下的黑泥土。

這株竹，正月十五那日，選了它來搖竹娘，許愿自己長高長大，而它的腳下，則埋著永遠長不大的金仙。

顧昭收回心緒，敲了敲小竹。

“仙，仙？”

不一會兒，金仙便從竹子后頭轉出來，瞧見是分別不久的顧昭，有些意外。

“小昭哥哥，怎麼了？”

“是要一起玩打竹舞嗎？”看了看天，憾的道，“天快亮了，仙得躲起來了，不行呢。”

顧昭失笑，“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金仙不解。

顧昭了金仙的腦袋，輕聲道，“仙很想長大，是不是？”

“嗯。”金仙絞了絞手指頭，朝顧昭看去，大大的眼眸里有一分希冀，“仙能長大嗎？”

顧昭點頭，“能！”

在金仙的記憶里看過，到死的執念都是自己還沒有長大。

金仙一直覺得，只要自己能長大，便不會有人能傷害，傷害娘甚至是娘肚子里的孩子。

是的，當初金仙的爹出事時候，金仙娘肚子里其實有個孩子。

只是那時，家許多族親旁親來鬧，娘持著爹的后事，等發現自己肚里有喜時，還不待歡喜，那孩子卻莫名其妙的沒了。

人心險惡，壑。

顧昭知道，這是金家有人不希金夫人再生個孩子，他們也怕，萬一這是個男孩呢

那這場絕戶，他們還能不能吃得到？！

最后，孩子稀里糊涂的沒了，金夫人一把苦往自己肚里咽，許是這個心結一直在，這才早早的人沒了。

最后，就連金仙也沒了

……

顧昭了金仙的腦袋，解釋道。

“方才我發現了，你除了有鬼炁，還有妖炁。”

那妖炁十分的淡薄，還是顧昭方才神魂去了石澗水潭，在那兒近距離的接了大鱉，知了大鱉的妖炁，這才對金仙的那妖炁敏了。

金仙不解，“妖炁？我怎麼會有妖炁？”

“應該是因為它。”顧昭的手上旁邊的這株小竹，視線落在上頭。

“你埋骨此，恰好此落一顆竹米，你的一骨滋養了它，這竹既是你，你也是竹。”

金仙點頭，是不能離開這棵竹子太久，原先以為是尸骨的原因，原來竟是這棵翠竹嗎？

想到這，金仙也將手上竹子青翠冰涼的竹皮。

顧昭低頭看去，要是猜的不錯，這底下已經沒有了金仙的尸骨。

倏忽的，顧昭開口了。

“仙妹妹，你瞧瞧去。”

金仙：“啊？瞧啥？”

顧昭：“下頭啊。”踩了踩腳下的土地，“看看尸骨還在不在。”

金仙：

“我有點怕。”

顧昭：“怕什麼，別說下頭的尸骨早就化沒了，就算還有，那也是你自己的皮囊。”

“別怕，去吧。”

金仙：

別別扭扭，磨磨唧唧，吭吭哧哧。

就是不。

顧昭：“去，拿出上次嚇我時候的氣勢！”

金仙跺腳：“小昭哥哥！”

顧昭打了個寒，別，這殺傷力比上次還強。

最后，還是顧昭瞧了竹子下頭的土地，果然，里頭的尸骨早已經化了個干凈，裹尸的草席里只有一件被蟲咬，破敗不堪的紅襖。

……

顧昭征詢金仙的意見，“仙妹妹，我將你的鬼炁化為祖炁，讓它滋養你的妖炁，好不好？”

金仙小臉上有激也有忐忑，“那我會怎樣。”

顧昭頓了頓，開口道。

“褪去鬼炁，妖炁得到滋養，到時你就會為竹娘，以后，仙也可以長大，五更天了也能在外頭玩，可以重新走在下，去樟鈴溪邊戲水”

“我要，我要這樣。”

金仙激得了兩只小手，仰頭朝顧昭看去。

“小昭哥哥，仙想要長大，以后旁的孩子來搖竹娘，仙絕對不會再胡來了。”

顧昭輕笑，“好，咱們說到做到。”

金仙：“說到做到！”

……

隨著《太初七籖化炁訣》功法的運轉，金仙的灰炁不斷被化去，最后為瑩瑩亮的元炁。

顧昭沒有將這元炁納，而是將它重新引金仙愈發明單薄的影里。

甚至補上自己絳宮積累的大半元炁。

元炁化為瑩將金仙纏繞，那一青竹的妖力就似干癟的種子淋上甘，瞬間飽滿。

天畔一縷拂過，恰好落在這片竹林。

頃刻，顧昭好似聽到種子破殼的聲音，只見眼前彩大亮，倏忽的又沉寂下來。

旺盛的妖力將金仙包裹，化為一團青，幽幽的朝地上那株青竹飄去，眨眼沒不見蹤跡。

顧昭手上青竹，里頭的金仙一切都好，開口道。

“仙妹妹，你就在本里休息，我今晚再來看你。”

顧昭轉朝竹林外頭走去，遠遠的，還能聽到一道聲歡快的唱著歌謠。

“搖竹娘，搖竹娘，你也長，我也長，舊年是你長，今年讓我長，明年咱倆一樣長”1

風將竹葉簌簌的聲音吹來，一起來的還有金仙哽咽的呢喃。

“仙好歡喜，謝謝小昭哥哥”

顧昭停了停腳步，回朝后笑了笑，這才繼續朝竹林外頭走去。

不謝，你贈我一場機遇，我還你一場機緣。

不虧不欠。

倏忽的，顧昭只覺得絳宮了，這些日子困擾的瓶頸，松了。

晌午時刻，天大亮。

顧昭在灶間用飯，趙家佑一臉興的來到顧家，在院子門口高聲喊道。

“顧昭，顧昭，顧小昭！”

顧昭停了竹筷，微微嘆了口氣。

這形，和昨日何其的相似。

“稍等，就來！”

顧昭將剩下的飯菜吃到肚里，簡單的收攏了下碗筷，這才走了出去，“怎麼了？”

“你怎麼才來，磨磨唧唧的。”見到來人，趙家佑一把將人往外拉。

顧昭：“你也可以進院子啊。”

趙家佑：“才不要，你阿又在曬梅菜干了，我聞不來那味道，難！”

“切！”顧昭冷嗤了趙家佑一聲，嘲笑他道，“梅干菜多香啊，我看你這是和尚娃兒挨罄槌，不懂經！”

“松手松手！你怎麼這麼拽著人走，多不舒坦啊。”顧昭將趙家佑的手拍下。

趙家佑：“哎！你這顧小昭可真不夠意思，我一直得到消息，馬不停蹄的就跑來這兒了，你倒好，斟茶倒水沒有就算了，還沒兩句好話。”

顧昭：“什麼消息？”

趙家佑本來想要賣關子的，想到昨夜顧昭那般夠意思，瞧見了金仙，還把自己先送回去，留下一個人和那鬼打道。

頓時，他不好意思賣關子了。

“咳咳。”趙家佑清了清嗓子，歡喜又大聲的喊道，“顧昭，謝阿翁沒死！謝振俠謝阿翁沒死！”

“他呀，一早就被一只大鱉馱回來了，除了頭還有點傷，肚子得慌，其他沒半點病！”

趙家佑叉腰哈哈朝天大笑，顧昭忍不住也是一笑，“這般歡喜啊。”

趙家佑：“那是自然。”他不好意思的收了收笑聲，了腦袋，“我太歡喜了，有些失態了。”

顧昭：“是值得歡喜的事。”

“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謝阿翁有說嗎，是誰敲他悶的？”

趙家佑：“不知道呢，我瞧見他沒事了，就跑過來告訴你了，走走，我們一起瞧瞧去。”

說完，趙家佑拖著顧昭就往六馬街跑去。

六馬街今天尤其的熱鬧，原先以為在樟鈴溪里沒了命的謝振俠，他居然被一只大鱉馱回來了。

這般事，玉溪鎮的老百姓哪里見識過，便是有，那也是在話本子里瞧過，茶樓說書先生的里聽過。

一時間，大家伙兒都朝謝家涌去。

謝家門口，趙家佑丟下顧昭，“我先進去聽聽，回頭再說給你聽。”

說完，人一鉆就不見蹤跡了。

顧昭：

真是難為這大塊頭了，居然這般靈活。

看了一眼滿滿當當的人，視線瞥過江面，腳下的步子頓了頓，沉思片刻，朝河堤方向走去。

顧昭坐在樹蔭下的大石頭上，瞧著在水下的大鱉，開口道。

“你怎麼還在這啊，小心被人抓了。”

別以為有靈的大鱉便沒有人捉，會救人，會送人回來，這般通靈的大鱉，為了財，為了名，多的是人鋌而走險。

大鱉：？？

它昂頭朝岸邊看去，豆大的眼睛正好撞進顧昭的眼睛。

顧昭沖它揮揮手，笑瞇瞇道，“怎麼，這麼快就認不得了。”

大鱉恍然。

這聲音，是昨夜那道神魂氣息。

顧昭翻了翻上，口袋里倒是有一塊飴糖，將糖扔到水里，瞧著大鱉撥糖卻不吃，不免好奇道。

“我怎麼覺得，你今兒好像有些不開心？”

“是舍不得謝阿翁嗎？”

大鱉莫名：“我干嘛舍不得他啊。”

那廂，人群中不斷有喝彩好聲傳出。

“……這般兇險？還是得多謝謝爺爺，老謝啊，你撿著一條命，回頭可得給爺爺雕個石碑，不說有它大，有一半大也行。”

謝振俠和謝家人不住的點頭，“是是，是得給爺爺立碑，好好謝謝人家。”

這廂，大鱉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聽到沒，你聽到沒！？”

顧昭：“啊？”

大鱉悲愴：“他們喊我爺爺！”

顧昭不解，瞧著大鱉不斷攪起的水渦渦，小心翼翼的開口，“爺爺……有什麼不對嗎？”

大鱉倏的轉頭，眼睛盯著顧昭，惡狠狠的撂話，“連你也這麼！”

顧昭：

大鱉委屈，“我才三十歲，他們就喊我爺爺。”

它的右肢拍了拍水面，濺起無數水花，恨聲不已。

“什麼爺爺！”

“人家還小呢，喊一聲孫子還差不多！”

顧昭凌了。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