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設定好程序的機, 付出的自然不可能收放自如。
江鑒之不知道戚白為什麼問這個問題,但江教授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老古板】:是人類擁有的最復雜的東西,不會無緣無故產生又消失。
倘若哪天忽然不到了,或許是藏起來了也不一定。
比起虛無縹緲的哲學問題, 江教授更擅長解答客觀理論相關, 事實上在遇到戚白之前, 理智的江教授一直認為世間所有一切, 都能用科學知識解答。
戚白看著江鑒之發來的消息, 慢吞吞打字:
你說人怎麼就要有?
這個問題江鑒之無法回答, 但從過年那幾天來看, 戚白對戚瑞山和薄英英他們是沒什麼的。
那能讓戚白匆忙趕回夏城又生此嘆的人……
【老古板】:是你媽媽的事嗎?
戚白這次是真愣了,他從來沒跟江鑒之提過白桑,沒想到對方這個都能料到。
【齊白石分白】:江先生, 你真的不會占卜或者算命嗎?
【齊白石分白】:如果都是猜測,你以后要是失業了, 可以改行去算命。
每到這個時候, 戚白就覺得江鑒之智商高得可怕, 明明不在邊, 卻能從他的三言兩語中準猜中事實真相。
白桑的事沒什麼不能跟江鑒之說的,戚白也的確需要找個人傾訴一下,便簡單地把事跟他說了。
【齊白石分白】:昨晚我沒睡好,也痛得一夜未眠, 我明知道時日無多, 卻找不到一句話和說,你說可不可笑?
戚白和白桑中間隔了十幾年的空白歲月, 母子連心, 他們曾經是關系最親的人。
而現在白桑躺在病床上, 他連一句‘是不是很痛’都問不出來。
這是戚白第一次跟江鑒之說他母親的事。
也是江教授第一次從幾段輕飄飄的文字中,到戚白的無力。
大概是一個人悶太久了,戚白只想找個傾聽者,寡言沉靜的江鑒之是他當下最好的選擇。
戚白沒想平時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人能給自己什麼回應,事發展到現在,他只是覺得荒謬又悲涼。
白桑這些年一直住在夏城,就這麼大點的城市,打個車幾個小時就能從城東開到城西,可他們愣十幾年沒面。
連上個月查出癌癥,陳角都比他先知道。
戚白不懂,做錯事的人是戚瑞山,該下地獄的人也是戚瑞山,當時怎麼就不能帶自己走?
他是的累贅嗎?
還是認為他跟著戚瑞山會過得更好?
抑或是他上流著戚瑞山的,厭惡出軌的戚瑞山,連帶討厭他這個兒子?
……
抱著手機躺在床上,什麼時候睡著的戚白都不記得。
摁亮手機,他和江鑒之的聊天記錄停留在對方幾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
【老古板】:不是你的錯,不要多想,先安心睡一覺。
大概是覺得就這麼一句話有些干,老古板后面又跟了一個表包:
【老古板】:[頭.jpg]
睡了一覺后,那一陣緒過去了,再看自己半夢半醒腦子不靈時給江鑒之發的那些消息,戚白沒忍住‘嘖’了一聲。
怎麼看怎麼傻矯。
一覺錯過了午飯,戚白打前臺電話了份海鮮拌面,然后才回江鑒之的消息。
【齊白石分白】:你誤會了,我從沒覺得自己哪兒錯了。
有錯的,從始至終都只有戚瑞山。
一想到對方又買了新別墅,戚白心里更不爽了。
回南楓市的時間不定,畫室卻不能一直沒老師,戚白找了個大學同學幫忙,又在學生群里通知,要是愿意上其他老師的課就繼續上,會多贈送半個月的課時,不愿意可以往后延,實在等不了可以退學費。
那三幅同系列的畫已經定下,走完合同就能打款,江鑒之有他家鑰匙,到時候讓對方幫忙去家里取了給客戶就行。
在南楓市總覺每天都有事做,但細想下來,也沒多事要待。
***
去醫院時戚白戴了頂鴨舌帽,長發全遮在帽子之下。
陳角陪白桑在樓下花園散步氣。
說是散步也不準確,白桑的不允許從事這項溫緩的運,只是坐在花園里的鐵質長椅上,看著這一方空間。
戚白站在椅子后不遠靜靜地看著白桑,對方肩頭披著外套,卻還能看見突出的肩胛骨。
陳角和白桑小聲說著話,隨意轉頭瞧見佇立在不遠的戚白,喊了他一聲:
“小白你來了啊。”
白桑聞聲扭頭,戚白抬手了下帽檐走過去。
陳角起把空間留給母子兩人:
“那白姨小白你們聊,我就先回去了,有空再來看您。”
陳角離開后,白桑抬頭仰站著的戚白:“不坐嗎?”
戚白沒有罰站的好,一言不發在白桑旁邊坐下。
有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推著坐在椅上的老伴從兩人面前經過,白桑目送兩人遠去,忽然開口:
“有朋友了嗎?”
戚白側目看了一眼,冷開口:“我不喜歡人。”
白桑眼里的訝然一閃而過:“你喜歡男孩子?”
要是換個人問,戚白肯定毫不猶豫地說‘是’了,但他看了虛弱的白桑一眼,沒接話。
“男孩子也好。”白桑卻自顧自點頭,又問:
“那有男朋友了嗎?”
戚白:“……”
也許是戚白表太過復雜,白桑笑了聲,說自己沒有那麼封建守舊。
戚白盯著:“是思想開放還是本不在意?”
白桑臉上的笑意淡了兩分,問他這兩者有什麼區別。
戚白嗤笑一聲心想區別大了。
聽見這一聲輕嗤,白桑看他的眼神都帶著新奇。
小時候的戚白乖乖巧巧又好,像塊雪白糕團似的可,白桑還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略帶嘲諷的表。
忽略掉白桑的目,戚白邦邦開口:
“也沒有男朋友。”
白桑點點頭表示了解,又沒話找話似的,問他怎麼把頭發遮住了。
戚白向后靠,說在醫院嫌麻煩。
兩人就像才見面沒兩次的陌生人,生疏而客套的問一句答一句。
夜降臨,微風吹過,戚白余瞧見白桑攏了攏上的外套。
戚白起:“回去了。”
白桑坐著沒:“你先回去,我待會兒自己上去。”
瞧巍然不的模樣,戚白也沒。
沉默著僵持兩秒,見戚白大有不走就不的架勢,白桑在心里嘆口氣,撐著扶手緩慢起:
“走吧。”
兩人并肩走了兩步,戚白似是不耐地皺了下眉,快走兩步在白桑面前蹲下。
白桑腳步一滯,左右看了看,拉戚白起來:
“你做什麼?”
白桑以前能輕而易舉抱起戚白,可現在用盡力氣也沒法拉戚白分毫。
戚白沒回頭,語氣不容置疑:“不是痛得難嗎,上來。”
白桑低眼看著面前這并不算寬厚的后背,最終還是靠了上去。
白桑材本就小,病后瘋狂掉秤,趴上來時,戚白能清晰到的肋骨硌在后背。
他還是高估了白桑的重量,起時過于用力形還晃了一下。
戚白掂了掂背上的重量,此時的白桑絕對沒有八十斤。
像是知道戚白心里在想什麼似的,白桑輕輕笑了一聲,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我剛才應該揣兩塊磚在上的。”
戚白想問白桑現在這模樣還能不能拎兩塊磚,但最后還是什麼都沒說。
像白桑以前背戚白去上兒園一樣,戚白背著白桑一步一步朝病房走。
兩人回到‘1310’,恰巧看見小護士在收拾白桑的床位,而旁邊站著一個新病人。
注意到床尾的病人信息已經更改,上面已經不是白桑的名字,戚白愣了一下,隨即皺眉對護士道:
“這是我們的床位。”
聲音下,聽著有些冷。
夏城一院床位俏,他們并沒有辦出院也沒事先收到通知,怎麼就收拾東西了?
護士聽到聲音轉頭,瞧見戚白和白桑后先是‘呀’了一聲,隨后道:
“剛才正找你們呢,電話也打不通,白士的床位換到十六樓了,待會兒個人,讓帶你們上樓。”
戚白皺眉:“為什麼忽然換到十六樓?”
小護士被他問愣了,看看戚白再看看白桑,丈二不著頭腦:
“十六層全是單人病房,環境比這里好,更適合養病。”
讓白桑從十三樓搬到十六樓的事,是上級領導才通知的,們都以為是白桑的兒子回來后找的關系。
畢竟十六樓條件比這里好太多,陪床的家屬都專門有一張睡覺的床。
單人病房,無閑雜人等進進出出打擾。
普通人就算幸運能排到單人病房,也不一定消耗得起。
因此十六樓條件雖好,但是大多人還是會選擇多人的普通病房。
十六樓那間病房的病人傍晚才出院,聽說有位小骨折的病人托某個科室主任的關系,盯了兩三天了,準備里面人一出院自己就搬進去。
結果上面一個電話下來,就變白桑這個癌癥晚期病人換上去。
白桑在十三樓住了一個多月,忽然要換病房,所有人都把目放在剛回來的戚白上。
戚白:“……?”
都看他做什麼?
中間病床的大姐語帶羨慕地對白桑道:
“還是妹子你兒子好,孝順又能干了。”
白桑不贊同地看戚白:“好好的,多花這錢做什麼?”
戚白一頭霧水:“不是我。”
他是嫌1310條件不好——隔壁兩床的病人白天探病的人多,晚上又鼾聲如雷。
他想過給白桑換個環境好一點的病房,但他昨天去問醫生時,醫生說沒有更好的病房了。
難道是又有了?
***
十六樓環境的確很好,房間比十三樓大一些,且就放了兩張床,一張挨各種醫療械靠窗,一張離門近,是家屬休息的陪護床。
護士把白桑和戚白帶到單人病房,囑咐他們幾句后又急匆匆離開。
白桑打量周圍一圈,問戚白:
“這病房住一晚多錢?”
住院時白桑就往醫院卡中充了錢,錢不夠時醫生護士會提醒充值,病房升級后卡里的錢肯定不夠,得繳費。
戚白搖頭:“不知道。”
白桑意外:“這房間不是你弄的?”
戚白繼續搖頭。
醫院不會無緣無故給白桑升級病房,戚白后來又去護士站問了一遍,對方說是接到了病房升級的通知,的們也不知道。
白桑想了想,又問是不是他哪個朋友幫忙。
這十幾年白桑深簡出,基本沒什麼社。
經白桑提醒,戚白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人選,神微。
“我出去打個電話。”戚白拿著手機就往外走。
戚白來到了樓道,撥通了江鑒之的電話號碼——白桑住院的事他目前只跟江鑒之一個人說過。
‘嘟嘟’兩聲響后接通,手機那端傳來江鑒之的聲音:
“喂?”
戚白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當問:“我媽病房的事是你安排的?”
江鑒之沒否認,極輕地‘嗯’了一聲:“單人病房住著舒服一些,你和阿姨昨晚不是都沒睡好。”
戚白默了兩秒,抬手扣了下醫院白墻皮,說了聲謝。
江鑒之:“未經允許,你不介意我逾矩就行。”
在聽戚白說了原本病房的環境后,知道他昨晚束手束腳在墻角睡了一晚上,江教授結束聊天后就打聽升級病房的事。
戚白聽后笑了:“在你心中我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人?”
江鑒之這次幫了大忙,戚白道:“回去請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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