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小琴爐的
初挽不太想搭理陸建時,現在心里很低落,低落到緒沒辦法有任何起伏,只有空的麻木。
在這種麻木中,看什麼都不順眼,甚至看這天都覺得欠了點,不夠藍。
徑自往前走,陸建時卻在邊絮叨個沒完,便停下腳步,道:“九哥,你聽到七叔說的了吧?”
陸建時:“什麼?”
初挽:“七叔說了,讓你多干活,我的理解是,讓你多鍛煉鍛煉,承擔起來責任。”
陸建時一聽,便覺得有那個味兒了,當家做主的男人味兒,當下手:“行,挽挽,做什麼我還不是等著你一句話,你就說吧,讓我干什麼?你指哪兒我打哪兒!”
初挽:“我看你們城里也有茅坑,你們有專門的挖糞工人,不過我們這里沒有,我們需要自己出糞。”
陸建時腦門浮現出問號。
初挽:“我們需要定時出糞的,正好,現在不是種了莊稼嘛,你把家里茅坑的糞挖出來,給運到地里去,給地里用上,回頭我家莊稼肯定長得好。”
陸建時愣了下,看著初挽。
初挽疑:“怎麼?你不能干是嗎?那行吧,我找別的男人去——”
說完轉就要走。
陸建時狠狠心,一咬牙:“我干!”
初挽停下腳步,回,看著他:“你真行?你可想好了,別干到半截撂擔子,那我可不依,我就去陸爺爺那里告狀!”
陸建時咬牙切齒:“挽挽,你放心好了,這都是鍛煉,我沒問題!”
初挽頷首:“行,那就開始吧。”
回去后,初挽很快給陸建時找了糞筐,又借了別家一輛出糞的小推車,拿來了鐵锨和耙子:“就這麼干吧,你慢慢來,不著急,我估計得干半天呢。”
一時又道:“你一個人干不好,估計得要我幫忙吧?畢竟你城里的,沒干過這些,哪能干得好呢!”
其實本來陸建時是想著他和初挽一起干,這樣他還能節省點力氣,現在聽初挽這麼說,哪里有臉拉初挽一起。
回過頭,初挽估計得在他爺爺跟前說:“九哥出糞還得讓我一起干,他一個人干不好。”
那爺爺肯定罵自己一通了。
于是他只能著頭皮說:“挽挽,你放心好了,我要學習挖糞工人時傳祥神,絕對把你家茅坑清理得干干凈凈,這點小事算什麼,我沒問題!你回屋歇著吧,這邊臭,可別熏著你。”
初挽客氣了兩句,這才徑自進屋,悠閑自在地拿起書來看。
這幾天忙里閑,一本代數已經看了半本了,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不過當然了,知道概念是一回事,真做題是一回事,打算看完這本書后就開始做一些練習題。
現在已經報名了高考,反正先歷練一把,考上考不上的另說,一年不行就兩年。
這麼學了半晌,太爺爺遛彎回來了,走到門前:“挽挽哪,我看建時正給咱家出糞呢?”
初挽聽了,放下書:“太爺爺,我得看看去,看看他干得怎麼樣了。”
太爺爺搖頭笑嘆:“你可真行。”
初挽:“不然呢,他既然在這里吃住,那不就得干活,七叔都這麼說了。”
太爺爺揚眉:“七叔說話這麼管用?”
初挽:“好歹是他長輩!”
當下跑過去看了看,就見陸建時正站在糞坑旁邊和人說話,和他說話的赫然是——
孟香悅?
初挽挑挑眉,也沒走近,就聽這兩個人說。
孟香悅滿臉,垂著頸子小聲說:“陸同志,你做這個真委屈了你。”
陸建時著鼻子嘆:“沒辦法,我那幾個兄弟就這德,吃飽喝足拍拍屁走了,最后還不是我在這里給他們出糞,我是家里最小的,平時臟活累活都我干,已經習慣了。”
孟香悅嘆:“陸同志人好……不過初挽姐姐也真是的,你城里人,哪懂這個,怎麼好意思讓你干這個呢。”
初挽一聽這話,馬上道:“九哥,算了吧,你別干了,我還是自己干吧。”
這麼一出現,孟香悅愣了,驚詫地看著。
初挽:“九哥,香悅說得對,是我不懂事,我再讓你干,人家還不知道怎麼在我背后脊梁骨呢,你趕歇歇吧。”
陸建時其實覺得孟香悅模樣長得不錯,過來和自己搭話,小姑娘答答的,他也想多說幾句,他覺得這小姑娘子可是比初挽強多了。
可誰知道,剛聽了那麼幾句用的話,冷不丁的,初挽就出現了。
他一時可真是嚇到了,連忙就要哄著道:“挽挽,你別這麼說,我可沒這個意思!我這不是干得好的嗎,你看,我干得特別帶勁!”
初挽要笑不笑地掃過孟香悅:“干得特別好,所以你們兩個在背后說道我?我活這麼大了,什麼事都是明正大的,還沒被這樣說過。”
這話當然不止是說眼前的陸建時和孟香悅,還有上輩子的。
什麼時候被人那樣嫌棄過,陸建時竟然摟著孟香悅說自己的不是,還惹得孟香悅在那里一個勁地笑,笑得花枝。
竟然了別人口中嫌棄調笑的人。
孟香悅一時臉紅耳赤:“初挽姐,我也沒說什麼,我就是覺得陸同志不容易!我不就說一句話嗎?”
初挽笑了,本沒搭理,卻是看向陸建時:“九哥,你看,已經有人給你打抱不平了,算了,我也不敢委屈你,你趕把手里的活放下,想去哪兒去哪兒吧。”
說完轉就走,陸建時一見,急了,趕要追過去,誰知道他腳底下一沒留神就踩了一坨糞,跐溜一下子就那兒,兩手直接按在稀糞上了!
旁邊孟香悅看著,驚訝地張大,捂著,不知道說什麼。
陸建時臉鐵青地看著自己手上的糞,半晌后,終于僵地抬起頭,瞪著孟香悅:“離我遠點。”
孟香悅委屈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忙拿了手帕要幫陸建時,口中還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初挽姐那麼大火氣,我沒想到竟然誤會了,對不起,都怪我。”
陸建時:“你滾,給我滾!挽挽生氣了,我饒不了你!”
孟香悅嚇得眼淚都掛不住了,瞪著眼睛,捂著,“嗷”的一聲,趕跑了。
陸建時很快收拾了上的糞,又洗了手臉,急匆匆跑來了,初挽哪里搭理他:“現在你上有味兒,離我遠點,出去西北風口站著,等你上味兒散差不多了,咱再說話。”
陸建時:“挽挽,你別生氣!”
初挽:“我沒生氣,九哥,我只是覺得你上特別味兒,熏得我難。”
陸建時拼命解釋:“我和不,來找我說話,我就應付幾句,這種鄉下小姑娘,我至于嗎,我本不看在眼里!”
初挽眼神淡淡的:“九哥,你不用解釋,該干嘛干嘛就行了。”
陸建時沒法,跺了跺腳,只好趕去打水,想著沖沖上,不然這一子味兒,他自己也難。
這邊陸建時急匆匆地往外跑,卻正好上了一個,是初挽大舅,也就是陳蕾的大伯,陳書堂。
這陳書堂和陳蕾家關系一般,當時老人走了他們鬧分家,兩邊妯娌打起來了,彼此鬧得很不痛快,到現在也不怎麼來往。
陳書堂有個兒子,前幾年去山里采野果子,結果不小心跌落下去,就這麼送了命,之后媳婦也就改嫁了,家里只留下一個小孫子小孫,日子過得。
陳書堂匆忙過來,恰好和陸建時走了一個對個,乍聞到陸建時上的味兒,也是唬了一跳,心想城里的人竟然也會出糞了!
初挽看到陳書堂,打了個招呼:“大舅,吃了嗎,怎麼這會兒有空過來?”
陳書堂一見初挽,便賠笑:“初挽,這不是有個事,想請你掌掌眼。”
初挽:“嗯?”
上輩子那些搶了家里東西的舅舅,好像并沒有陳書堂,當然這并不是因為他寬厚,而是因為他子磨嘰,沒搶過陳蕾家。
初挽八歲去井口那里提水,人小只能提半桶水,陳書堂見到后,趕裝沒看到,遠遠躲開了。不過后來初挽大一些,他倒仿佛親近起來,見到后總是初挽長初挽短的。
此時陳書堂見了初挽,卻是見的親熱,他便說起來:“前幾天,我不是去茂陵村嘛,我孩子舅舅在那邊,結果讓我趕上一個巧宗,那邊有人手里拿了個東西要賣,讓我看到了,我覺得是個好東西,但拿不準,所以讓你給掌掌眼。”
他不敢說讓初老太爺看,知道初老太爺年紀大了,本不看這個了,誰找他看,那是自個兒找不自在。
初挽聽著,便隨口道:“是什麼?”
陳書堂比劃了一番:“我看著是他們家一個小香爐,但是和小香爐又不太一樣,上面有蓋,兩邊出兩個長兒,人家說那是好東西,說現在世道好了,買下來肯定能賺錢,這還是著急賣,不然這種好事不到我!”
初挽一聽“小香爐”,再加上那茂陵村,心里已經有譜了。
當下便問道:“誰家的,什麼樣子,你給我比劃比劃。”
陳書堂便說上面山水,又詳細說了,說是茂陵姓孫的一戶人家,初挽便確認了。
這其實本不是什麼小香爐,而是琴爐,古人畫畫、點茶、花、焚香,這是四大雅趣,而所謂琴爐,是彈琴時焚香用的爐,琴爐中點一炷香,古人便在香煙繚繞中琴,一曲終了,那炷香恰好燃盡。
這種營造清雅氣氛的琴爐,自然是別致講究,至于孫家那琴爐,更是別一格,有梅枝自上而下一路蜿蜒,其上有梅花點綴,正所謂疏影橫斜煙香繚繞,意境自然不同凡響。
更不要說這琴爐還是開門貨,正經明朝初年的,文人墨客喜歡,也夠格調,以后還是很好出的。
初挽這麼想著的時候,那陳書堂道:“我聽說,他們家祖上以前是開藥鋪子的,進宮給西太后獻過藥,得了不賞,這不是鬧到現在這會兒,什麼都沒了,老爺子不在了,他們家兒喝著西北風,家里鬧窮,就說把那些老玩意兒看看往外賣,反正他們說的真真的,但到底怎麼樣,我也說不好。”
初挽心里卻篤定了。
這位孫姓祖上是大柵欄同仁堂的伙計,年輕俊秀,曾經去宮里給西太后送藥,他機靈,很寵,外面就有些不三不四的傳聞,那些傳聞并不知真假,但他確實得了不賞,當初他住在西四牌樓,那府邸不亞于四品知府。
到了民國初,病患馬的,大太監李蓮英死得蹊蹺,據說這事和他也有牽連,他被嚇破了膽,便連夜帶了細從北京城逃出來,逃到這十三陵一代,干脆姓埋名住在這里了。
后來遇上破四舊,家里是遭了一些事,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家里自然私藏了不東西,現在看著改革開放,政策變了,膽子大起來,就開始賣些零零碎碎的古董。
這種有家底的人家,又住在窮鄉僻壤的,沒什麼門路,想弄一個一模一樣的假貨都難,反倒是自家東西,隨便拿出來賣不要錢。
當下便道:“對方要多錢?”
陳書堂:“要八十塊呢!要不我心里犯嘀咕,想著過來讓你掌掌眼,看看值當不值當!”
初挽一聽,多有些疑,上輩子恰好看到過,和那家人討價還價,最后是四百塊拿到手的。
怎麼現在竟然只要八十塊?
不過意外之后,也就明白了,現在年月還早,留在手里不好出手,自然便宜,況且那家人也不太懂,拿不準,不敢胡要價。
看向這陳書堂,這麼大的,竟然讓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