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你為什麼……都記得這麼牢?”
這句話問出來,江開有好一會沒做聲。
他認真看人的時候,眼睛總像要說話,深得不見底。
認識他二十幾年,盛悉風還是不適應,只覺得目驚心。
加運作和他腕間手表走的聲響在寂靜夜里清晰可聞,幾乎不住狂的心跳,快要撞破腔的劇烈。
煎熬如山重噸下,的手指都不控地蜷起來,但沒有閃躲他的注視,用盡勇氣,直直地回。
年的夢就那樣不明不白地碎掉,即便無數次勸過自己算了,但心深,又怎麼可能真的甘心。
江開一聲嗤笑,終結今夜的風聲鶴唳。
他閉上眼睛,角揶揄的弧度上翹:“就你那破人緣,總共才幾個朋友,很難記嗎?”
盛家對這顆福星的寵到了常人難以理解的地步,盛悉風像一尊神祇,不能磕了不能了,凌駕于一切人世故之上,只管接供奉,世界自會圍著轉。
自然而然的,幾乎沒有什麼朋友,就連親戚家的小孩都對敬而遠之,所以只能一個勁纏著年齡相仿的沈錫舟和江開,只有他們兩個沒法甩開。
也是到高中,盛家對的管控出現死角,外界的空氣進的結界,才后知后覺地明白,從前的自己究竟有多惹人討厭。
統共就那麼幾個朋友,對江開一個從小名列前茅的尖子生而言,記那幾個名字,有什麼難呢?
舊事重映,獨角戲上演,所有的兵荒馬都屬于一個人,他那邊風很平,浪也靜,本無事發生。
跪坐在江開邊,看著半夢半醒的他,驚悸未平,不甘也未平,卻沒有繼續興風作浪的理由。
沒勁了。
耗盡勇氣才敢出口的追問,困擾至今的青春歲月。
本無人共鳴,真的都沒勁了。
“盛悉風。”江開,那聲音含糊像夢囈。
等不到的回應,他強打起神,睜眼看。他是不解的,迷的,對心的滔天巨浪一無所知。
盛悉風這才應聲:“嗯。”
“關燈行嗎?”他翻個,有氣無力地,“我困死了。”
隨著最后一盞燈被撳滅,臥室陷黑暗。
盛悉風又失眠了。
自江開回來,一直睡不好,跟他一起睡睡不好,一個人睡也睡不好,即便睡在出嫁前睡了那麼多年的房間里,還是睡不好。
翻來覆去地換睡姿,也不知過了多久,冷不丁背后繞過來一只手,抓住的手腕,語帶淺淺的不耐:“能不能別了。”
盛悉風嚇一跳:“你怎麼還沒睡?”
“你一直,誰睡得著。”江開帶著手腕到腹部,把整個人往自己的方向拖近些,“多癥嗎?”
盛悉風背都快到他前了,男人的熱得像火爐,燙得灼人,明白他只是想將桎梏,但這個姿勢太像環抱了,更何況他的呼吸一下接一下灑在后頸,令脊柱都在發麻。
下意識開始掙扎。
江開剛要睡著,又讓鬧醒,很煩地問:“又干嘛啊?”
盛悉風說:“……。”
江開往背上胡撓了幾把:“好沒?”
此舉純屬記憶。
盛悉風對汗輕微過敏,一出汗上就,小時候死皮賴臉跟在他和沈錫舟背后,玩到出汗是家常便飯。
也知道自己很惹他們討厭,所以但凡自己能夠到的地方都自己撓,唯獨背上無能為力。
這種況,會選擇忍,忍不住了才試探著求助。
他們兩個當然懶得伺候,對冷嘲熱諷,實在煩得不行了才給撓兩把,隔著服本不到要害,要多敷衍就多敷衍。
某次江開大冬天玩水玩得雙手冰涼,恰逢又在旁邊嚷嚷背,他惡作劇心思頓起,破天荒地殷勤上了,不但滿口答應,還主把手到服里面。
那一下兩人都傻了。
盛悉風是被凍的,江開則詫異于手下細膩的,像一碗溫熱的蛋羹,吹彈可破。
他往后腰了幾下,試圖再起一層料來:“你穿了什麼?”
“沒有穿了。”盛悉風凍得整張臉都皺起來,想躲又想他給撓,表和肢語言因此變得極為扭曲,“這是我的。”
江開半信半疑,招呼沈錫舟過來一起:“上怎麼這麼?”
沈錫舟還當什麼稀罕事,一,隨即見怪不怪地收回手:“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一直這樣?江開不信邪,他手上溫度漸漸回溫,也越發靈敏,清晰反饋皮的質。
他又不是沒有到過別的生,沒有一個像這樣。
沈錫舟十分鄙視盛悉風一的細皮:“就氣,氣鬼。”
“你才氣鬼!”盛悉風跳腳,“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前幾天你去打針哭了,爸爸都告訴我了。”
爸爸明明答應他不隨便說的,沈錫舟氣極:“那是針,你知道有多痛嗎?而且是你害我傷的。”
盛悉風才不跟他講道理:“那也是哭了!”
兄妹倆忙著掰頭,誰都沒有注意到,江開竟然沒有幫著兄弟一起對付盛悉風,他的注意力全在溜溜的皮上。
從此以后,但凡盛悉風喊他撓,即便手頭有更好玩的玩,他都不會拒絕。
當然譜還是要擺的,這點他駕輕就,先隨意隔著服撓兩下,然后裝作不耐煩:“好沒?”
盛悉風肯定說沒有,然后他就可以順理章把手進去了。
哪知他那點暗的小心思,還一個勁對他千恩萬謝:“江國慶,你比沈錫舟好。”
他給盛悉風撓了很多年的,對力度和手法的掌控堪稱登峰造極,盛悉風在他手下溫順得跟只貓一樣。
如果他不玩賽車,說不定能開個遠近聞名一難求的按館。
后來大家漸漸長大,有了別意識,就不提這茬了,過去那麼多年,也不知怎麼的,還順手得像昨天才發生過。
問完“好沒”,手門路往后腰探,眼見要往里鉆。
盛悉風反手摁住他。
江開指尖已經到的皮,悉的,像膩人的糖融化,親昵而安心,瞬間帶他回到久違的時代。
他眷地用指腹碾了碾。
見抗拒,他狐疑地“嗯?”了聲。
男低音喑啞,不自知的,在視覺黯淡幾近失靈的夜里,每一個聲符都像長了敏的角,倍人。
“不是背。”盛悉風窘迫地掙了掙,抗拒的意味很明顯,“你呼氣,我脖子。”
江開漸漸回神,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他和盛悉風婚的第二年,他們親無間的年時代,早就過去很久很久了。
那個跟在他們后、麻煩不斷的黏人小孩,也被卷時長河的湍急旋渦,影消失不見。
那種突如其來的錯讓他覺得沒勁了,他驀地撤回手,人也退至距安全距離之外。
空氣好似一下子冷卻了,誰都沒再輕舉妄,只剩兩道清淺的呼吸,此起彼伏地織,始終不在同一個頻率。
同一個閉空間里,顯得那麼近又那麼遠。
無事到天明。
江開睜開眼睛,整片朝南的落地窗大敞,大塊大塊澄凈的直進房間,投落在淺的木地板上,大半張床也被照耀,空氣里漂浮的塵纖毫畢現,獨屬于冬天的特殊溫暖。
據的方向,這會應該是中午了。
盛悉風也還待在房間里沒有走,正疊著倚在床頭玩手機。
江開頭腦還是有些昏沉,隨意掃一眼便重新閉上眼睛。
閉眼的那瞬間,視網里殘存的畫面像幻燈片放映,那是盛悉風睡擺下的,纖細筆直但不失,白到晃眼。
是非常典型的穿顯瘦有,看著瘦,其實只是骨架小,一上去滿手的膩。
更有趣的是,看臉是個矮個,事實上高超過一米七。
是個大只蘿莉。
江開向來不屑承認盛悉風確實有幾分姿,這是他和沈錫舟從小到大堅持的信念,和尊嚴等價,比生命價值都高。
將殘存的畫面逐出大腦,他翻個背對方向,打算再睡會回籠覺。
他和盛悉風在對方家里都很自在,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不存在心理負擔。
盛悉風看不下去:“能去洗澡嗎,一酒氣臭死了都。”
江開半晌才理:“那你走唄。”
嫌臭還待他旁邊玩手機,病。
“這我房間。”盛悉風說。
江開懶得腦,用老招式,怪氣學說話:“這我房間。”
盛悉風果然被他惹,“噌”地爬了起來。
江開到邊床墊的靜,做好了盛公主惱怒的準備,不外乎一把掀了他的被子或者拿枕頭捂他臉,這麼大了也干不出跑下樓告狀的無聊舉——真告狀他也不怕,結婚以來,只要不是原則問題,老丈人和丈母娘都無條件偏向他。
據抓被角的作,選的前者。
“別。”江開按住被子。
盛悉風哪有這麼聽話。
幾下拉扯,他干脆不跟爭了,只在臉上漾起個似笑非笑的表:“盛悉風,掀了別后悔。”
盛悉風本來沒往兒不宜的方向聯想,但他這表一出來,秒懂。
一時間就拎著被角僵在那里了,兩頭為難,繼續是流氓,松手是慫比。
“嗤。”江開發出一聲嘲笑,撈過床頭手機刷賽車新聞。
盛悉風覺得江開多半在嚇唬,但到底也不敢真的手,只敢上逞強:“現在又不是早上,你還能晨……”
江開劃拉屏幕的作一頓,抬眼看,眼睛里明明白白寫著“你在說什麼話?”
盛悉風被他看得發,生生把那個最危險的“”字給咽了回去,并趕在他開口前服:“當我沒問。”
江開又看兩秒,這才重新低頭看手機。
盛悉風剛松一口氣,就聽他說:“我幾點醒,幾點就是晨,懂嗎?”
盛悉風難得這麼服服帖帖,大概只想趕跳過這一part,所以他怎麼說、什麼態度都接,一通點頭如搗蒜后,待在旁邊一聲不吭了。
要知道,其它時候盛公主都是趾高氣昂、拿下看人的。
安生不到五分鐘,又去撞槍口:“你好了沒?”
江開覺得他這趟回來,他老婆指定有什麼大病,他跟玩過家家,跟他玩十八。
盛悉風連忙解釋:“樓下早就來催過午飯了,你快去洗個澡。”
像是驗證的話,門外再度響起叩門聲,這回是沈常沛親自來催的吃飯,盛悉風如見救星,朝門口連聲應“來了來了”。
看在丈母娘的面子上,江開放盛悉風一馬。
可并不珍惜他的寬容,他起的時候,眼睛下意識往下瞄。
被他當場抓包。
大眼瞪小眼片刻,他往浴室方向抬下,示意跟上:“這麼好奇?”
又邪氣,又氣。
太嚇人了。
盛悉風跟只了驚的兔子似的,著“媽媽今天有什麼菜”跑向房門,拖鞋都來不及穿。
江開又嗤笑一聲,頭也不回地進了浴室。
他一直嫌棄盛悉風的沐浴產品都娘了吧唧,香得刺鼻子,涂到上總覺洗不干凈,沒料到這回出來的還清新,很悉的檸檬香,泡沫富易沖洗,他懶得管那是洗澡的還是洗頭的,圖省事一塊洗了。
洗完澡出來,盛悉風居然還在等他,看起來心相當愉悅,而且是那種竭力想裝作若無其事又憋不住笑的焉兒壞,看他的眼神活像欣賞什麼曠世杰作。
“使什麼壞了?”江開把頭發的巾朝扔過去。
盛悉風躲閃不及,被半的巾劈頭蓋臉砸中,居然罕見地沒有生氣,只把角一抿,拔往外走,腳步都有些蹦跶:“我才沒呢。”
江開更確定有詐。
小孩子把戲,他輕嗤,跟在后下了樓。
沈錫舟已經等在餐桌前,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見他倆下來,他招呼都懶得打,只用眼神很不客氣地問候了他們一句。
江開和盛悉風都看懂了,他說的是:磨磨蹭蹭,搞什麼飛機。
走帶起的氣流刮過,沈錫舟稍一怔,奇怪地看向二人。
江開注意到,抬眼回看:“怎麼?”
沈錫舟本不多管閑事,畢竟倆人關系已經大不如從前,但坐了一會還是沒忍住,他翹起半邊椅子靠近過去,吸了兩下鼻子。
確定了。
無語之余,他懷疑小兩口玩什麼奇奇怪怪的趣,斟酌好一會,才謹慎地問出口:
“你干嘛又用洗潔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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