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這個年紀的中老年男人,不管思想再怎麼開明，再怎麼疼獨生兒，你問他如果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擁有一個兒子，你愿不愿意？

　除了個別個的,其他占絕對多數的，還是愿意的。

　那些傳統的東西即便外部條件的影響不那麼顯，但其實骨子里是一直都在那的。

　因為種種原因,阮華只有一個獨生。他當然也不會對自己的寶貝兒不好，但是當賀嶺來和他們夫妻談阮卿以后生孩子的問題的時候，他不僅希阮卿多生幾個，還提出了要讓阮卿的一個孩子繼承自己這邊姓氏的想法。

　當時大家一拍即合。

　打算讓阮卿生倆,一個姓賀，繼承賀家的資產,一個姓阮,繼承阮家的資產。

　看著公平的是吧。但當時是約定了，老大姓賀，老二才姓阮。

　阮華不管老大是什麼別,但是非常希老二是男孩子。

　男人骨子里對這個,還是有點執念的。要是孩，下一代不一定還能做到分姓，那他的姓氏又三代而終了。

　這些男人特有的暗的小心思，雖然藏在心里邊從來沒說出來過。但怎麼可能瞞得過幾十年枕邊人。

　阮媽媽早看得真亮亮的。

　只是這事與沒什麼沖突。也是希阮卿多生孩子。

　這社會看明白了，雖然自己的丈夫還不錯,但對年輕一代來說,婚姻和從前不一樣了，越來越為了經濟關系。

　門當戶對的面人家肯定比凰男窮小子安全。

　自己生出來的孩子肯定比沒有緣關系的男人安全。

　阮媽媽因為一些原因,沒能給阮卿生出弟弟妹妹，一直憂慮就是自己和老伴死后，阮卿孤一個人的問題。

　閨的教訓淋淋的。阮媽媽覺得不能指一個男人，不如指自己的孩子。

　所以很希阮卿多生幾個。

　阮爸爸的“咳”了一聲，小聲說：“那不是……好的嘛，你想想，弄個上門婿……”

　阮媽媽呵呵一笑：“飯桌上別人問你家婿什麼出？荒山老林的出。什麼學歷？沒學歷。什麼背景，一窮二白的背景。”

　冠姓權對阮媽媽毫無吸引力。

　而且是價值觀偏正統的人，喜歡的“優質”男就是賀嶺那樣的，家庭好，學歷好的。這樣的孩子不管外出工作還是繼承家業，都行，都好。

　而廿七這小伙子……阮媽媽也承認，其實也喜歡他的談吐風儀甚至相貌的。但他真的，不是窮不窮的問題，他這個出就有點邪。

　簡直是小說一樣的節了。

　阮卿其實暗期盼廿七能半夜悄悄爬的窗戶，就好像在老梅村那樣。

　有種反抗家長的叛逆快。

　結果等了好久，等睡著了，廿七也沒來。

　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的阮卿：“……”

　恨得牙。

　也太老實了吧。

　在阮卿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廿七哪敢不老實呢。老老實實在客房里住了一晚上，決不節外生枝。

　他慣于在天亮時就睜眼，很早就醒了。

　阮卿家比江城的小區好的地方是有大院子，私很好。能在院子里練功。

　廿七正晨練，聽見靜，他站起來轉，阮爸爸剛好從房子里出來，正看見他。

　“起這麼早啊？”阮爸爸有點詫異。

　因為時間真的很早，中老年人覺淺覺，才起這麼早。年輕人要是不用上班，都是恨不得睡到天黑去，天黑再起來熬夜。

　很看到不用上班的年輕人卻起這麼早的。

　“習慣了。”廿七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得練功。”

　阮爸爸這才想起來，這小伙子之前是在山里過野人生活的。他點點頭，稱贊：“其實這樣健康。現在的年輕人都晨昏顛倒的，夜里不睡早上不醒，不健康。”

　廿七能說什麼？

　老泰山說什麼都是對的！他哪怕說石頭能開花，廿七都得附和說“對，我親眼見過”。

　他忙點頭：“伯父的作息也很健康。”

　他看了看阮爸爸手里的東西：“伯父這是？”

　阮爸爸把手里的東西出來在空中一揮，長穗子在空中畫了個圓，你別說，還好看。

　“這是太極劍。”阮爸爸說，“我每天要打拳練劍，很養生。”

　廿七：“噢。”

　“你會武是吧？對了你還是出道門呢。”阮爸爸來了興致，“來來來，我打套拳給你看。你給我掌掌眼，看看我學得怎麼樣。”

　廿七很有眼力勁地過去接了劍。

　掂一掂，分量還行。但是剛才阮爸爸畫那一個圓的時候，他從芒里就看出來了，沒開刃。

　手腕一翻，沒開刃的劍帶著劍鞘在前轉了一圈，直接轉到后。

　廿七出另一只手：“伯父，請。”

　嘶！

　有覺!

　阮爸爸一下子神了！

　擱家里吧，以前卿卿在家的時候呢，倆人能聊聊武俠小說、電影什麼的。卿卿上大學走了之后呢，這個話題就沒人能跟他聊了。

　倒是跟七叔爺有點共同語言。

　跟老婆是不行的。老婆看不上這些東西。

　如今家里來了個真正會功夫的，你看人家這一手，那行家氣勢就出來了。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阮爸爸神頭起來了！

　他走到空地中間——話說為了練拳練劍，他還特地花錢改造了院子里這塊空地。地面搞出了一個太極圖的造型。

　為這個阮媽媽還跟他生氣來著。因為整個房子都是歐式的外觀，他把院子里搞了個太極八卦，阮媽媽看著非常不順眼。

　但小城市發展得晚，新中式風是近些年才刮起來的。阮家所在的這個盤，屬于延市比較早的老牌別墅了。當年，就流行歐式風，覺得洋氣。

　阮爸爸走到他那個太極八卦中間站好，兩分立，凝神靜氣。

　廿七也肅然起來。

　阮爸爸深吸一口氣，緩緩抬手，拉了一個起式。

　先一個野馬分鬃，再一個白鶴亮翅。

　“怎麼樣？”阮爸爸一邊展示一邊解說，“我這個老師很厲害的，南宮太極世家第八十八代嫡系傳人。”

　他說：“請他教課，得車接車送，上門授課，一課時1200。我跟你說，人特別弘揚咱們的傳統文化，得有四時節禮，還有拜師儀式。”

　他一個摟膝拗步，接一個手揮琵琶：“就這麼復雜講究，我還排了好幾個月才搶到了資格呢。”

　廿七：“……”

　莫名，有點心疼那一節課1200的課費了。

　阮爸爸左一個倒卷肱，右一個倒卷肱，行云流水：“我老師，南宮師父，跟你一樣留長發。昨天晚上卿卿媽媽還犯傻呢，跟我說小廿怎麼留個長發？你說傻不傻，我說那當然因為小廿是道觀里長大的啊。”

　“不過南宮師父不扎辮子，人家特別正宗，人家頭頂梳個發髻，簪子。”

　“特別有那種飄逸的世外高人的氣度。”

　其實古代也只有那些紈绔和街上的gai溜子才披頭散發，正經都該梳發髻。廿七為了討好阮卿，才梳喜歡的發型。

　看吧，果然長輩也覺得梳發髻才是正經樣子。雖然過了一千年了，可傳統審還在。

　廿七必須趕為自己分辯一下：“我原本也是梳發髻的，只是走在街上常惹人笑。阮卿也說不好看，就讓我扎了辮子。”

　“嗐。”阮爸爸很不屑，“那點審，就小鮮。淺！”

　廿七眼觀鼻鼻觀心。

　阮爸爸一套太極拳打完，長長吐氣，收式。

　“怎麼樣？”他興致地發問。練好幾年了，自己覺得很有點水平和意境了。

　廿七喝彩：“松沉順，綿綿不斷！”

　阮爸爸一聽就開心了，手指在空氣中點了點：“行！一聽就知道你是行！”

　他過去想從廿七那兒拿回自己的劍。

　廿七一翻手腕，那劍打個轉，沒看清怎麼轉的，就變了被他雙手捧著向前微微遞出。人家還微微前傾，特別恭敬，特別有那味！

　阮爸爸出的手停在半路，又收回去：“你給我練一個看看。”

　又補充問：“你會劍吧？”

　廿七說：“我主修刀法，劍法只略有涉獵。”

　阮爸爸真的特別喜歡廿七說話的味。

　擱別人就說“會一點兒”，擱廿七，人就說“略有涉獵”。

　傳統文化在現代真是流失得厲害啊！讓人心痛！

　阮爸爸鼓勵說：“沒事，你練給我看看。”

　說著，抱著手臂退到一旁。

　老泰山有命，豈敢不從。

　況且廿七如今無長，只有一功夫跟隨穿越而來，不離不棄。

　老泰山對古武興趣濃厚，對廿七來說是個重大利好，此時不展演一番，更待何時。

　廿七走到正中，對阮爸爸抱了個拳。

　阮爸爸直，也抱拳回了個禮。

　這種機會不多，平時要這麼做，會顯得很傻氣。難得有這麼個人存在，讓阮爸爸能沉浸式驗一把古風。

　他也很開心，樂呵呵的。

　放下手，再看院子中的廿七，忽然覺得不對。

　怎麼起式一拉，小伙子原本上那種溫和有禮的氣質消失了？

　怎麼好像換了一個似的？

　……

　……

　阮卿睡得很舒服，打著哈欠下樓，阮媽媽已經在一樓了。

　習慣地批評：“就知道睡懶覺，快過來吃早飯。”

　阮卿無語，這才幾點啊。這還是因為這些天天天早起養的慣呢。等明天，才要真正睡個大懶覺！

　在餐桌旁坐下，左右看看：“我爸呢？廿七呢？”

　剛才二樓路過客房，看了一眼，廿七已經不在房間里了。

　阮媽媽說：“院子里呢，看你爸打太極呢。”

　剛才往院子里瞧了一眼，老頭子給人表演他那個什麼正宗南宮家嫡傳太極拳呢。

　臭顯擺。

　阮卿喝了兩口粥，一老一兩個男人前后進來了。

　咦？怎麼了？

　爸怎麼兩眼發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