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眼底含著笑意,著青玥的興高采烈。
便如他所言,他在這看似興盛,但卻充斥著寒意的太玄京,又因為諸多原因,陷些許流中。
可陸景卻并不覺得難熬,原因在于,這太玄京中確實有許多有趣的人,也有許多心中裝著他的人。
也許他養出的那扶劍氣,養出的春雷刀意,便是因此而生。
“青玥、盛姿、觀棋先生、九先生、王妃、風眠前輩、玄梧兄、十三皇子、表姐、堂妹……還有大昭寺中的重山叔父……”
陸景腦海中想到一個個人影,眼底的笑意也更加濃郁了許多。
直至他想到陸重山,心中一,道:“已經許久不曾看到叔父了,往后尋個閑暇,去大昭寺看一看他。”
陸景這般想著。
大昭山上有一座大昭寺。
這座山看起來原是藏青的,山上種了許多樹木,又有獷的山景、幽深的峽谷,以及神鬼莫測的氤氳山氣,確實是一極佳的觀景所在。
此時正值冬日,山上的樹大多禿禿的,便只有松柏兩種樹木染出些綠意來。
又因大雪落在大昭山上,配上這些點綴的綠意,就好像是給白的瓷點綴上些許綠的花紋。此刻重重山岳中,一小河前。
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和尚,正手持一桿自制的魚竿,眼中滿懷希冀的坐在岸上。
這小和尚眉清目秀,兩只琥珀的眼眸炯炯有神,眼珠轉間頗顯靈。
他穿著一白僧袍,那看似潔白無瑕的僧袍在日照耀下,竟然倒映出麻麻的經文來。
這小和尚正在垂釣。
河水早已結冰,卻被他鑿出一個來。
“神秀師兄,冬天的河里真的有魚嗎?”
釣魚的神秀和尚旁,一個軀瘦弱,面潔白,面孔更出些秀氣的小和尚了,手中還拿著一個竹筐,正在等待神秀和尚釣上魚了。
“有魚,我那日見到了。”
神秀和尚信心十足:“而且是一條閃著金的大黃魚,一定又又好吃,澄慧,你只管等著,師兄今日給你烤魚吃。”
澄慧眨了眨眼睛,想起的大黃魚便吞了吞口水,他雖然不解冬天的河里為什麼會有大黃魚。
可神秀師兄是大昭寺的佛子,又是撿他回來的師兄、恩人。
神秀師兄說他能釣出大黃魚來,就一定可以,哪怕這十幾天來,神秀師兄每日都來這里釣魚,每天都一無所獲,也毫不影響澄慧相信他。
大約過去十幾息時間,澄慧忽然有些愁眉苦臉,眼了遠的山峰:“師兄,我總覺得有人在看著我們。
若是被主持知道了,我們在這里釣魚吃,又要被他念叨責罰。”
神秀和尚滿不在乎的搖頭:“若真能吃到魚,被責罵幾句又能如何?自從回了這大昭寺,我里都淡出了一只鳥來,再不吃些,我都忘了是什麼味道了。”
澄慧先是點頭,然后大約想起了主持的教誨,又有些遲疑道:“師兄,你是大昭寺的佛子,可若是殺生、吃,豈不是犯了大戒?”
“犯戒才好。”神秀和尚頗為坦然:“若是犯戒被抓到了,至多是被趕下山門,游歷幾月,到時候我就帶你去逛一逛西北道,據說那里的羊……”
神秀和尚說到這里,忽然停
了下來,又搖了搖頭。
澄慧以為是神秀和尚怕人聽見,卻又聽神秀和尚道:“西北道最近出了子,去那里不太妥當,那就去南海道,吃一吃南海的魚蝦螃蟹,一定很味。”
澄慧側過頭來仔細想了想,秀的眼中多出些期待來,也不再去勸神秀和尚持戒,輕輕點頭。
“來,一師兄的肩膀。”
神秀和尚大約是釣魚釣乏了,隨意招呼了一聲,澄慧毫不猶豫,走到神秀后,替他起肩膀來。
而在遠的高峰上。
釋怒主持正和穿金戴銀的南老國公,看著二人釣魚。
南老國公并不多說什麼。
釋怒主持仍然穿著那一襲金九條僧伽黎,溫和的面容上滿是愁苦:“養了這麼個逆徒,可如何是好。
等我西去,他又如何能承大昭寺的缽,如何替我弘揚大藏經。”
南老國公聽到釋怒主持語氣中頗有些無奈,這也并不多說什麼,只是道:“天資聰明,天賦驚人之輩,都有些獨特的脾。
遠的不說,就比如即將歸京的爛陀寺佛子,理念中向來主張以殺止惡,修行的乃是怒目佛陀一道。
比如我那古怪的第六子,不富貴,也不權柄,每日只想著佩劍南下,看一看山河。
又比如……陸景,行事毫無章法,許多事總是任憑自己的氣而為,卻偏偏因此而養出一口浩然氣……
神秀年齡尚小,你多加引導,總能殊途而歸。”
南老國公說起陸景時,神都頗有些不自然。
釋怒主持自然知曉其中的原因,也不愿南老國公的痛,只是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
“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法,總在心源,天下修行之輩眾多,可不論是修元神,還是修武道,除了修行元氣,求世界之真之外,還是修一個氣。
神秀的氣自然極好,有一顆求佛之心,也可得悟佛法,只是有些時候,他的格還是太過跳,八戒之中,不去一個貪食奉法之戒。”
南老國公卻渾不在意:“若能持全八戒,豈不是要立地佛?
爛陀寺佛子不曾持‘無殺意,之戒,天下萬千佛陀僧,也拖不去一個‘無貪意,之戒,與其相比,神秀小和尚貪的病,又算得了什麼?”
此刻的南老國公頗為清醒,一語道明。
釋怒主持仔細思索,又朝著南老國公行禮:“是我期太盛,也算是一種貪念。”
南老國公也嘆了口氣:“所謂當局者迷,就比如我南國公府中,近日也有許多瑣碎之事。
我膝下子孫也有許多,可其中出彩者不愿意接手我那偌大的國公家業,風眠昨日竟然來與我請辭,說是要再走一遭天下。
禾雨近日心不在焉,練劍時都十分別扭,那一顆羽化劍心令天資非凡,卻好像也在束縛。
南雪虎雖為庶子,卻有統兵之才,只可惜一心想要將家業給禾雨,平日里對于經營一道也無毫興趣,再加上停歸時日無多……如此種種卻讓我心中疲乏頓生。”
南老國公在這數十年的好友面前,終于不曾繼續藏,臉上滿是疲乏。
釋怒主持聽聞這許多話,并未多想便說道:“老國公也心有貪念,總想著讓國公府永遠這般興盛下去。”
“這難道不是人之常?“南老國公佩戴的金銀在日照耀下,芒璀璨:“祖輩蔭,再加上我肩扛巨岳,才打下這樣一番基業,我若不期盼南府興盛,難道還要盼著南府衰敗不?”
釋怒主持搖頭:“哪怕是再豪盛的大府,也無百世興盛。
如今南國公府有南風眠,又有南禾雨,乃至停歸施主義子南月象,庶子南雪虎都已算不凡。
只是便如國公所言,人有不凡才有些獨特的氣,各有
所求。
正因如此,老國公其實不是擔心,有他們在南府必不會消亡,至多是損失些遍布天下的生意,何須這般傷神?”
南老國公聽到釋怒主持的話語,皺起眉頭,仔細思索許久,也不知他是否想通了。
兩位老人就這樣行走在雪中,又至一高峰,低頭去。
卻見高峰對面,一座偌大佛陀雕像依山而建,只怕有二三十丈之高。
這座佛陀雕像就是大昭寺賴以天下名的大藏佛雕。
大藏佛雕氣派恢弘,佛陀作寶瓶印,上有浩瀚佛氣噴涌而出,玄妙非常。
南老國公站在高峰上,看著對面的大藏佛雕,目逐漸落下,卻看到這佛陀雕像腳下,一位穿青衫的中年儒生似乎剛剛讀完了佛門典籍,朝著大藏佛雕徐徐拜下。
“是陸府的陸重山?”
南老國公背負雙手,居高臨下著那陸重山。
不知為何,這一位曾經氣魄雄偉于世的老國公,卻覺得上毫無氣、元氣波的陸重山,竟然有些古怪。
釋怒主持也著陸重山,笑道:“正是一顆赤心蒙塵的陸重山,他在我大昭寺中已有十載。
每日勤修佛法參拜佛陀。”
南老國公皺著眉頭,聲音蒼老:“這九湖陸家沉寂許久,這兩代卻令人驚訝。
前有年盛氣陸神遠,現在又有以凡俗之通佛法的陸重山。
東宮中還有一位深藏不的太子妃,再加上那陸景,每一個都是值得一提的人。”
“只是可惜,陸府不睦,否則倒有興盛的氣象。”
“太子妃的脈尚有疑問。”釋怒主持隨意笑道:“陸府陸神遠沉迷長生法,而這位重山施主……”釋怒主持話語至此凝視著正在拜佛的陸重山,不再多言。
南老國公看了陸重山一眼,卻覺得陸重山明明勤修行十載佛法,卻無毫佛陀之相。
于是他仔仔細細打量了番陸重山,眼中突然出些驚容來。
他轉過頭詢問釋怒主持:“這陸重山究竟是在拜佛,還是在拜自己的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