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奚沒應聲，提步進了院子。

　上樓前，聽了下靜，判斷領導們應該都沒出門，決定先回去休息下，等下到時間再安排晚餐。

　兩人一前一后爬著樓梯，到門口準備刷卡開門時，寧延突然住，“再去一次臺吧。”

　“干嘛？又曬太？”

　寧延輕笑，“太已經落山，但可以等月亮。”

　**

　一天之，他們第三次來到臺。

　太西斜，臺落在影里，寧延問，“冷不冷？”

　“不冷。”周奚倚著門框，先發制人，“你中午在這里說我把你想得太俗氣，你是想說，你的新關系不會拘泥于世俗，你并不想結婚、生孩子？”

　“不是。”寧延竟否認。

　“不是？”

　那還敢標榜并非俗人？

　似是看穿心底的譏誚，寧延走到橫欄前，著，“不是我想不想，而是我們想不想。”

　“任何一段關系都是雙向的，要不要為，要不要結婚、生孩子，以何種模式相，如何界定彼此的邊界，這些都應該由兩個人來決定。”

　這是一種近乎理想化的觀，周奚能理解他所要表達的含義，卻不認為他能付諸現實。

　“我們的需求和界定并不會一致。”提醒他。

　“我們和LP，和企業的需求也并不一致。”寧延同樣提醒，“周奚，我和你都算得上優秀的投資人，最擅長的就是解決需求矛盾和利益沖突，這一點對你我構不任何困擾和難度。真正的難度是……”

　寧延略停，盯著的眼睛，“你愿意給我一個合作的機會嗎？”

　周奚：“合作？”

　“我理解的任何關系，其本質都是合作。”

　關于這點，周奚表示贊同。“你的想法的確不世俗，但合作需要談判，需要讓利和找平衡點，這些都要消耗力和時間，就目前來看，這個項目的收益不足以讓我能投。”

　寧延一點都不意外會拒絕，要是被他幾句游說就答應，就不會是他喜歡的周奚。可正如他所言，他們都是優秀的投資人，最擅長的除了解決矛盾，還有談判。

　“你看到的收益是什麼？”寧延自問自答，“解決生-理需求？”

　不等答，寧延已拋出下一個問題，“能滿足這個條件的很多，但為什麼是我？”

　這個問題竟把周奚問住，為什麼是他？

　“因為我長得好看，材好、學問好、智力……”

　“臉皮還厚。”周奚斜他一眼。

　寧延不以為恥，輕輕笑了一下，“所以，你想過嗎？當初為什麼把我抵在墻上耍流-氓？”

　“那你為什麼愿意讓我耍流-氓？”周奚把問題踢回去。

　“因為我喜歡你。”寧延微微彎腰，對上的眼睛，“至于為什麼喜歡你，因為你足夠吸引我，貌、格、智識、氣度、膽魄……”

　“每一樣都在吸引著我，讓我想靠近你、認識你、了解你、親近你、牽你、抱你、吻你，還有……”他頓了一下，漂亮的黑眸里有冉冉笑意，-瓣輕，吐出兩個字。

　周奚輕飄飄地瞥他一眼，敏銳地意識到此刻面前站著的人已不是平日套在斯文儒雅皮囊下的寧延。

　“周奚，我并不想掩飾對你的生理-，但單純的生理-絕不是你吸引我，讓我產生愫的理由。”他說。

　周奚靜靜著他，片刻后問，“你是在引導我，我會挑上你也不是出于單純的生理-？”

　“你很清楚，這是事實。”

　周奚：“就算是事實，最多能說明你在某些方面吸引我而已。”

　“這就夠了。”寧延牽了下角，“你和我為什麼不約而同都看中十方科技，為什麼挖空心思角逐民生基金？不就是因為它們對我們有足夠的吸引力？”

　他們每一天會接到上百個項目和團隊，為什麼選擇A行業而不是B行業，為什麼決定談C企業而不是D公司，由就是吸引力。至于談過后，要不要繼續投，投多，投完怎麼管理，那是后期再考慮的事。

　寧延用他們知的投資邏輯來說服，收效甚大。

　承認，他的確有足夠的吸引力讓想嘗試再次合作。可是，必須搞清楚，“你的收益預期是什麼？”

　如果是、婚姻，法律責任和義務。那他們對目標收益南轅北轍，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

　寧延沒有急著回答，“你在金店問我，信不信永恒？”

　“我不信，你也不信，我們都不信。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是永恒不變的，只有相對穩定。”他徐徐說著。

　“我喜歡你，但我從沒有夢想過和你譜寫一段永恒的，我更想和你構建起一段穩定的關系，這就是我的預期。”

　“穩定的關系？”周奚淡聲問，“是什麼？婚姻？生活伴？還是簽一份協議搭伴做合伙人？”

　“形式并不重要。”寧延冷靜闡述著觀點，“我們投過上千個企業，再清楚不過，盡善盡的合作形式并不能保障發展，唯有高效的運營管理才會。”

　“同理，一段穩定的關系，不必依附任何形式，而是兩個人做好運營和管理。實現吸引欣賞、尊重理解、求同存異、尋求共贏。”

　商業準則一般的16個字，字字珠璣，扣在周奚心上。

　“你認為我們能實現？”周奚問。

　“當然。”寧延沒有講大道理，而是活用了一個很簡單的例子，“你喜歡紅薯，我討厭紅薯。你不會力勸我去喜歡，而我喜歡看你吃紅薯的樣子。”

　簡單樸實的例子完詮釋了他的十六字方針，讓對他所描繪的穩定關系心。

　然而，仍保持著清醒，“形式不重要，那麼關系運營后的最終目標是什麼？結婚？”

　寧延笑得很無奈，“周奚，我從不認為婚姻是兩個人關系的最終目標。結婚只是用法律去約束彼此，是最低準則。只要我們有共識，完全可以有更高的追求，可以有更優的選項。”

　更高的追求，更優的選項。

　“那是什麼？”周奚問。

　“不知道。”寧延十分誠實，“遇到你之前，沒思考過這個命題；遇到你之后，想和你一起來探索。”

　周奚睨他一眼，“你是吞了話寶典？”

　寧延笑，“我只是在求同存異。”

　見臉一點，寧延坦言，“不想再被你抵在墻上嫌磨嘰。”

　周奚并沒被他帶偏，繼續把持著談話的節奏，拋出下一個問題點，“不要婚姻和世俗形式，呢，也不需要？”

　“需要，但不要求對等。”他依舊答得直接。

　“不要求對等？”周奚哼笑，“你想做圣人？如此偉大？”

　寧延不氣反笑，“我告訴你一個吧。”

　周奚著他，眼底帶了一些許警惕。

　寧延卻是狡黠一笑，“之前我答應過你，我們不在北城見面，但我讓助理打探你的所有外出行程。上次去新加坡，就是我問主辦方要來的邀請函。”

　他仿佛真在說悄悄話一般，刻意著嗓子，低低沉沉的聲音敲著的耳，也敲著的心。

　他在告訴，過去大半年，那些在外地的巧遇和偶遇，很多都是他的別有用心。

　他無所顧忌地展那些小心思和小心機，實則是讓明白，他會在尊重的選擇和決定前提下，想辦法滿足自己的需求。

　“周奚，我既不圣神、也不偉大，相反我自私利己。我只是在用更有利于我們關系的方式喜歡你。”

　什麼能更有利于他們關系？前提一定是不抵這段關系，愿意讓這段關系續存，他才會有所收益。

　這是明投資人常說的話：只要能談，就有戲。

　在外人看來，這絕對算不上話，卻意外地了周奚的心。

　因為套用投資的思維，在這句話里看到了他對喜歡的程度，誠意和努力。

　默一瞬，緩道，“你的提議很人，但我先言明，即使我同意嘗試和你建立新關系，但短時間我不想改變原來的相模式。”

　“好。”他應得十分爽快。

　強調短時間，那就有長時間。相信不久之后，他就不用再制造偶遇，而是可以在想見時，大大方方的約。

　“新關系的終止權是否也在我手上？”周奚確認。

　“一直在。”

　三個字，是他做出的鄭重承諾。

　周奚點頭，“我懂了。但我還需要再綜合考慮下，晚點答復你。”

　“好。”寧延并不糾纏，甚至不追要答復期限。

　太落到了山下，月亮藏在余輝染黃的云里。周奚著那若若現的廓，想起他邀約出來時說的“等月亮”，不由彎起，下意識側頭看向他那邊，正好對上他投來的目。

　四目相對，他們在彼此眼里讀到了相同容，不約而同彎起了，而后又齊齊轉過頭，眺落日下的遠山。

　半晌，寧延噙著笑說，“別人等日出，我們等月亮，算不算很另類？”

　“有一群人專門等龍卷風。”

　“追風者。”寧延偏頭看向，“國有一部電影就是講這個群，有看過嗎？”

　“沒有，我很看電影。”周奚頓了下，補充道，“沒時間。”

　寧延眸深了幾許，默了幾秒后，問：“那今晚有時間嗎？”

　周奚轉頭來看他，太的余輝印在他的鏡片上，折出一點五彩的，讓人看不清他鏡片下的眼睛。

　瞇起眼，抬手想擋住來的線，眼前卻倏地一暗，一只撐開的手掌擋在了額角。

　抬眸，緩緩對上他的視線，“為什麼等到晚上，而不是現在？”

　寧延一怔，目不轉睛地盯著，不是很敢確定的意思。他思忖了半刻，遲疑道，“那部電影有點長。”

　“哦。”周奚聳了下肩，“原來你真是想請我看電影……”

　余音未落，瓣已被牢牢封住。久違又悉的味道，讓彼此沉迷。

　兩人隔著一個欄桿，吻得難分難舍，氣息逐漸混，待周奚快不過氣時，寧延松開了。

　他垂眸，直直地著漉漉的眼睛，周遭的空氣再次變得粘稠、溫熱。

　“想看嗎？”他氣息不穩。

　周奚對上他灼熱的視線，呼吸有點，“太長，看不完。”

　寧延快速瞥了眼手表，距離原定的開餐時間只有半小時。

　周奚故意逗他，“要不，先看個片頭……”

　字音未全，臉便被他捧住，剩下的話被悉數卷進舌里。

　……

　**

　晚餐定在民宿附近的小酒館。

　休息了一下午的三位領導終于面，齊琪和喬柏卻再次同時缺席。席間大家把酒言歡，似乎全然沒有過中午尷尬的氛圍。

　考慮到明天一早就要回程，吃過飯，周奚沒再安排其他活，和寧延一起陪領導們一路散步回民宿休息。

　一進院門，趙局就喊住他倆，“你們陪我在院里再坐會兒。”

　其余人心知他有話要講，紛紛識趣地各自回房。

　三人走到院子一角的涼棚，圍著石桌坐下。

　沒有任何鋪墊，趙局開門見山，“你們想要民生基金。”

　周奚與寧延對視一眼，利落地應：“是。”

　趙局再看寧延，“一個青州的給你還不夠？”

　寧延大方承認，“不夠。”

　趙局冷笑，“全國上萬億級的量，你們也敢想，野心會不會太大？”

　“我和寧延掌管過的基金量比這大的也不。”周奚回。

　“但這是國-資，是Z-F的錢。”

　“是老百姓的錢。”寧延出聲糾正。

　趙局被噎了一下，語氣緩了下來，“正因為是老百姓的錢，才更不能隨便給非公機構。”

　“那就可以隨便給帶公的造嗎？”周奚不客氣地反問，“趙局，你們手上有大把的數據，這些年這些企業和機構造沒了老百姓和國-家多錢？你們比誰都清楚。”

　“遠的不說，就講民生部前兩期的資管計劃，項目總額6.8億，第一期虧損24%，第二期39%，3個億沒了，這兩家機構倒是帶公，但它們對得起這個字嗎？”

　民資和外企需要面對的追償、信用等級下降，投資人信任危機，他們統統沒有，就因為他們頭頂上寫著“公”，就因為他們是所謂的“自己人”。

　趙局沉默下來，眉頭鎖，手掌一點點拳頭。

　三人誰也沒說話，院一時陷寂靜，不知過了多久，趙局緩緩開口，“所以，你們就想‘造-反？”

　“不是造-反，是革新。”寧延不疾不徐地，“趙局，我和周奚是想要民生的那一萬億不假，但我們最想要的是一個更開放、更公平、更自由的金融市場。我們和你一樣，迫切期中國金融這一池水能活起來，在國際上有更多的話語權，能發出更響亮的中國聲音。”

　一席話讓趙局心涌，他目不轉睛地著面前的兩位年輕人，在他們臉上看到了久違又悉的意氣和膽魄。

　誰不曾有過敢于天公試比高，執劍走天涯的年意氣？

　只是，他輕輕嘆口氣：“有些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簡單。”

　“不簡單就去破難。”周奚輕狂又不屑地說，“開山劈石、遇水搭橋，不過如此。”

　趙局靜靜凝了幾秒，倏地笑了，“不過如此？哈哈哈……對，不過如此！”

　“行。”他猛地一喝，“我就陪你們不過如此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