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當面的西方兩位圣人愣了一下，便是站在后土側的趙獄都愣住了。

然后，他險些沒忍住笑出聲來，這后土圣人果真了不得，就這一句，讓他這個旁觀者都覺得尷尬，更何況面前那兩位圣人？

眼見接引準提兩位圣人的臉以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趙獄上前一步。

“兩位師叔容稟，這地府之中，多為魂鬼，有些甚至只剩殘魄真靈，羸弱不堪，稍有靜，便有泯滅之憂，便是我等準圣行走地府都需小心謹慎，若是兩位圣人進去，圣威之下，恐怕這些魂十不存一。”

“今日若非兩位師叔到此，后土圣人便是連回之地也不會出。所以……只怕這游覽地府一事……只能向兩位師叔請罪了。”

“原來是師侄，你所言倒也有理。那我們便不進地府了。”接引道人見趙獄開口，心中松了口氣。

不管趙獄說得是真是假，但這臺階給到自己面前了，該下還是得下，他雖不怕后土，但一言不合，就要與一位圣人兵戎相見，實在有些不劃算。

不劃算的買賣，西方向來是不做的，無利不起早，說得便是他們。

此時趙獄主給他們遞來了臺階，他們也只能順勢而下了。只是可惜，游覽地府，尋找契機的事沒戲了。

不過，這本來就不是他們今日過來的主要目的。只要后土老老實實待在地府不出去，就足夠了。

“師兄說得不錯，我等圣人心藏蕓蕓眾生，慈悲為懷，豈可因小失大，壞了眾生功果？”準提道人笑得極為勉強。

后土此時心中郁氣漸消，也出一個歉意的笑容，“兩位師兄，實在抱歉了，不能請兩位進地府一敘了。”

“無妨，無妨！”接引道人見此心中卻有些疑，所以，這位后土道友，到底是對他們心有怨氣，還是本就格如此？

一時間他們竟有些不著頭腦。

而后，趙獄吩咐忘憂與有巢氏弄了幾張玉案、團，就在地府口，擺下筵席，請幾位圣人座。雖地方簡陋了些，但席面并不寒酸，看得出來，趙獄是花了心思的，這讓接引和準提兩位圣人心中稍稍寬了一點兒。

趙獄見兩圣臉上出笑意，心中也松了口氣，后土雖然并不怕這兩位，但平白得罪人家，讓人記恨，也不是好事。

不管私下斗得多狠，但面子上還得是和和氣氣的好。

至此，唯一可能對巫妖二族之戰產生影響的兩位圣人都被限制住了。

……

天庭之上。

帝俊臉沉肅，站在大殿帝座之前，于云端俯視，遍觀三界。

東皇太一今日也終于不再閉關，頭頂混沌鐘，踏破云河而來。

羲和長嘆一聲，喃喃念了一聲陸的名字，然后便一掃臉上的擔憂頹然之，眼神變得格外銳利。

伏羲看著妖族一眾仙神將那周天星斗大陣運轉地越來越純，總算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雖然對上次帝俊和太一瞞著他下界屠殺人族，煉至寶的行為很是不滿。

可他還是兢兢業業地為天庭練陣法，不曾懈怠。

因為他知道，他倘若不在天庭也就罷了，可是既然在這里，已經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然再無退卻之理。

妖族之中或許還有人對媧圣人出手相助妖族抱有期。可是他這個做兄長的很清楚，不可能了。

媧很早便對他說過，莫要趟這趟渾水，后來更是多次勸他及時，但他還是留了下來。

他也知道，其他圣人并不想看到妖族掌控天地，為三界主宰。所以，妹妹媧定然會到諸圣制衡。

所以，這一戰只能靠他自己。

白澤坐在自己的行宮之中，有些失神，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只是無論他怎麼掩飾，也遮不住藏在眼底深的憂慮。

白澤一族的種族神通，讓他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讓一向還算堅定的他，都忍不住心生搖。上一次帝俊不顧勸阻下界屠殺人族，他便有這種，但那時也只是約有所應。

可今時今日，這種危機，前所未有地強烈，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這場大戰之中，自己很可能會有隕落之危。又或者……妖族天庭有傾覆之危。

若只是前者倒也罷了，可要是后者呢？那他究竟該如何選擇？隕落到底值不值得？

妖師鯤鵬，不安地在閉關之來回踱步，眸閃爍不定，臉變幻無常。雙手背在后，時而放松，時而握。

又到了需要他抉擇之時，紫霄宮中，因為他的怯懦，選擇了放棄，最后失了圣位，那等屈辱讓他至今不曾忘記。

而后北海被帝俊太一聯手攻破，被無奈做出選擇，他再次妥協，然后上了天庭，麾下妖族將帥盡數歸了天庭，從此再無實權，不過得了個妖師虛名，狗屁不如。

現在又到了他需要抉擇的時候，這次抉擇，很可能關乎自己的命，由不得他不慎重。

天庭眾生，百態盡顯，有的妖仙妖圣拳掌，躍躍試，心中對接下來的這場頃族之戰很是期待，滅掉宿敵巫族，從此洪荒之中，再無妖族對手。

也有人憂心忡忡，兩族未戰，便有兩位妖圣隕落，不是吉利之兆。因而對于結果，他們心中沒底。

沒到最后一刻，誰也說不準。

帝俊見太一，走進大殿，心中一震，“你來了！”

太一點點頭，“大哥，你還在等什麼？”

帝俊聞言沉默半晌，突然問道。“太一，你覺得我妖族能贏否？”

太一搖搖頭。

帝俊頗為失，“不能？”

“我是說不知，而非不能！”太一語氣前所未有地平緩。

帝俊仰頭喃喃道：“這一戰，或生，或死！勝則生，敗則死！”

太一點點頭，“我已知大哥心意，弟亦如此，勝則生，敗則死。”

帝俊聞言輕笑一聲，臉上的迷茫盡去，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眼神銳利如同箭矢，氣息發好似烈初生，低吼道：“若生，則我等或可一日圣，從此改天換地，若死……那便死吧，圣人之下，皆為螻蟻，我也不愿再做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