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如今趙府有足夠的地方，可以輕鬆容納兩人的隨員。但二還是像往常那樣，讓下人到別自行安置，兩人換上窄袖的松江棉袍，戴著夾紗的小帽，隻住在府上侍奉師父。

待到趙昊將禮品給大伯庫，兩人又侍奉著師父吃了午飯，便再也忍不住問道：

“師父，咱們什麼時候上課呀？”

“隨時都可以。”趙昊笑著說一句，兩人剛要歡呼，卻見他個懶腰道：“等我午休之後就開始。”

“師父睡好……”兩人這纔想起，師父有雷打不，午休的習慣。

他們只好耐著子等趙昊起牀。

爲了打發煎熬的時，兩人把趙昊住的正房和書房，全都仔仔細細打掃了一遍。

等二將地面傢俱得鋥亮，看著可鑑人的桌面，他倆都覺浮躁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

“師兄，做家務真是上好的修行法門。”

“是啊，回家這段時間，沒撈著乾乾家務，整個人都浮躁了……”

王武深以爲然的點點頭，忽然聽到趙昊臥房的門開了。

“師父……”

方纔還一臉沉靜的二人，便爭先恐後衝出了書房。

“可以上課了吧？”

~~

趙昊這次沒再推，命高武背上自己放在書房的大號木箱，帶著自己兩個學生乘車出了趙府。

他則趁著三人引開的注意力，坐一輛車從後門溜了出去，一直出了聚寶門，纔敢重新匯合。

然後馬車一路向南，穿過南城崗，來到了風景如畫的雨花臺前。

雨花臺是金陵城南的制高點，與大報恩寺遙想對，大明南京欽天監的觀星臺就設置在這裡。

馬車沿著竹林間的小路緩緩上坡，只見林中一片靜謐，萬株翠竹，端直秀，秋風吹過，起伏盪漾，讓人彷彿置波濤之中。

二不由暗暗激，小聲議論道：

“師父果然是師父，開講的地方都選得這麼講究。”

“是啊，前有王明‘天橋傳道’、‘山中論花’，今有吾師‘竹林授業’、‘雨花論道’，可謂相輝映了……”

“我們一定要記好師父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回去記錄下來，將來也出一本《傳習錄》……”

“只是師父比我還年輕，我們怕是看不到《傳習錄》問世的那天了……”

趙昊本來還聽得滋滋，可見二人越扯越不像話，氣得他瞪了二一眼道：

“不許胡說八道！”

“是，師父！”二唯恐惹惱了師父，不準他們上課，趕忙乖乖閉上，眼觀鼻、鼻觀心，一直到馬車停下。

~~

馬車在坡頂停下，師徒三人下了車，便見一座五丈高的樓臺聳立眼前。

樓臺外門上，掛著一塊斑駁的木牌，上寫‘觀星臺’三字。

觀星臺大門虛掩，無人看守。高武推開門，師徒三人進去一看，只見滿院荒草、牆面斑駁，早已年久失修了。

永樂十八年，祖遷都北京後，南京欽天監便名存實亡，這觀星臺更是不知多久沒人上去過了。

四人找了半天，才尋到一個看守掃塔的老軍，塞給他二兩銀子，老頭二話不說，便打開塔樓，將四人送到了塔頂。

然後問都不問，便到雨花臺下的酒肆，打酒去了。

高武將背上的木箱擱下，然後便退到下一層把守，不讓人打攪師徒授課。

趙昊打開木箱，裡頭是一塊摺疊的黑板，他將黑板展開，架在一旁鏽跡斑斑的渾天儀上，然後用石灰做的筆，在上頭端端正正寫了五個字——‘開眼看世界’！

“開眼看世界！”

王武和華叔異口同聲的念出了題目。

趙昊在大明隆慶元年的第一課，終於開始了。

午後的照耀下，王武和華叔看著背而立的趙昊，只覺師父整個人上，都蒙上了一層神聖的影。

“還記得叔拜師那天，有何異象嗎？”趙昊發問道。

“記得，那天下完雨，出彩虹了！”華叔馬上激回答道：“可見徒兒拜師，上應天命！”

“瞎說，虹是兇兆來著……”王武撇撇，他拜師時沒有天象應，自然不爽了。

“不要廢話！”趙昊瞪兩人一眼道：“我們便從那天的虹說起吧。”

頓一頓，他發問道：“你們知道虹是怎麼回事嗎？”

“大家都說虹是龍在吸水。”王武便答道，華叔也點點頭，這也是此時大衆普遍的認知。

“是嗎？”趙昊淡淡一笑，端起竹杯含一口水，揹著夕噴了口水霧出來。

二便見水霧中，果然有一段七彩的虹若若現。

王武不驚呼道：“師父有條龍不？”

“胡說八道。”

趙昊翻翻白眼，又噴了一口水霧，霧氣瀰漫中，彩虹再度現。

華叔忽然一拍大，激道：“我想起來了，《夢溪筆談》說，虹，日中水影也。日照雨則有之，原來沈括說的是對的。”

“沈括畢竟是沈括，見識遠超世人。”趙昊嘆一聲，沉聲道：“他後半句是對的。但前半句不對——虹，不是水影，而是日影。”

“日影？”二異口同聲道。

便見趙昊拿起黑板，擋在了小小的窗戶上，塔樓中登時暗了下來，只有一束，從黑板上預留的孔中照進來。

趙昊又從箱子裡，拿出一個東海水晶磨製的三棱鏡。那束打在鏡面上，又折向一旁的牆面。

王武和華叔便目瞪口呆的看到了，對面牆上出現了一道鮮豔如彩虹般的七彩帶！

“紅、橙、黃、綠、藍、靛、紫……”華叔依次念出那七彩的順序，不由高聲驚呼道：“這日影，跟彩虹的順序一模一樣！”

“師父，這是怎麼回事？”王武一臉懵的問道：“爲什麼照在水霧上，和這三棱的水晶上，都會有彩虹出現呢？”

“因爲日本來就是由這七種組的。”便聽趙昊沉聲答道：“所以只要能讓線發散的東西，都可以產生彩虹。”

“那爲什麼我們平時只看見白呢？”二齊聲問道。

“因爲七種混合在了一起。”趙昊儘量用兩人能聽懂的語言，緩緩答道：“但這七種的質不同，一旦發生折，便會各自分散，爲你們看到的彩虹。”

趙昊說著，又拿出另一個等邊的三棱鏡，將其倒置放在之前三棱鏡投的線路上，稍稍調整一番，那七彩的便又重新匯聚起來，在牆上投白的……

“師父說的沒錯，果然是七彩的！”二猛然拍著大，只覺自己被師父領進了新世界的大門！

開眼看世界，果然沒錯！

但這第一課，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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