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西沉，趙昊也結束了這漫長的一課。

“啊，師父，這就結束了？”兩人卻正在興頭上，拉著疲憊的趙昊不想讓他結束。

“我們還有很多問題沒明白呢，好比地球如果是圓的，我們和泰西人各在一邊，要麼我們掉下去，要麼他們掉下去。”

“對啊師父，爲什麼都沒掉下去？”

“因爲萬有引力的存在。”趙昊笑笑，將手中的小球往半空一拋。“所以這球纔會落在地上，而不是直接飛上天。”

兩個徒弟看著那球兒落在地上，然後異口同聲的問道：“師父，什麼是萬有引力啊？”

“這就是下節課的容了，想要學？等你們考上狀元再說吧。”

趙昊哈哈一笑，揹著手走下樓去。

華叔和王武對視一眼，卻陷了長久的呆滯狀態。

~~

燈臺的燭火不知何時熄滅，觀星臺上漆黑一片……

秋蟲啾啾聲中，只聽王武聲道：“倘若真如師父所說，那天圓地方是錯。那聖賢之言，豈不從上就站不住腳了？”

“是啊，天圓地方、天人同構、天人合一……要是基都是錯的，那由此而來的漢儒學說，當然就站不住腳了。”華叔悚然點點頭。

兩人本不敢細想，否則這眼前的世界、這世界的綱常，非要分崩離析了不可……

良久，王武方長長一嘆道：“怪不得師父，鄉試前一直不教我們這些。果然會讓我們懷疑這世上的一切準則，這下還怎麼相信聖人之言？”

華叔忙搖頭道：“那可不行，我們還得上下一課呢！”

“說的是，就是要丟掉聖賢書，也不是現在。”王武聞言，也一下恢復了幹勁道：“那咱們再努力最後一段，考中個狀元再說！”

“好，這次狀元就讓我來當！”華叔笑著站起來。

“那可不行，我是師兄，怎們能在你後頭？”王武也站起來，兩人你爭我搶的下樓去了。

~~

師徒三人從雨花臺回來歇了一天。

十九日，趙昊父子師徒重回蔡家巷，參加街坊們爲他們四人舉行壯行宴，祝他們馬到功。

第二天，便到了北上的日子。

所有人又齊聚江東門船碼頭，依依不捨的將四人送上了滿黃旗的客船。

這一天乃黃道吉日，非但是趙守正等新科舉子北上的日子，還有爲數更多的往屆舉子，一同進京趕考的日子。

碼頭上人山人海，前來送行的車馬從江東門一直排到白鷺洲。

一艘艘著黃旗的客船上，意氣風發的舉人們含笑與送行的師長親友揮手告別，這萬人相送的場面實在是風極了。

但更風的還在後頭，站在船上的舉人們，忽然發現有一隊奼紫嫣紅的油壁香車，艱難的穿過了送行的車馬，朝著碼頭靠近。

那些馬車還沒到碼頭，各種如蘭似麝、或清雅、或濃郁的香氣，便已經被江風送到了舉子們面前。

“好香好香……”舉子們不由神大振，使勁拍著彼此的肩膀，驚喜萬分道：“是秦淮史來送我們了！”

“這是誰的老相好？”舉子們激壞了，沒有佳人相送，怎好自稱才子？

今日必一段佳話！

“這得有三四十位了，我的天吶，我看到了鄭燕如，還有齊景雲的車……”

秦淮河每年都有品花大會，奪得花魁者，獎品是一支純金的花卉。在馬車上招搖過市，一任羣芳妒。

鄭燕如是去年的花魁，馬車上得是金牡丹。齊景雲是前年的花魁，馬車上了一支金海棠。

這兩位的馬車一到，沒人敢說是誰的老相好了。

但舉子們很快便想到另一種可能，登時集激起來。

“秦淮史何等才重才，這是來給我們送考來了！”

“不把狀元考回來，怎麼對得起們呀！”

於是舉子們一起大喊大，命送行的家人趕讓開去路，不要給史們添堵……

今天這日子，舉子們的話格外好使。

在他們的吆喝下，油壁香車組的隊伍，很快便來到了碼頭前。

舉子們這纔看清，車隊裡除了秦淮史的馬車，還有些富家文士的車轎。

更讓他們不可思議的是，當先一輛馬車上，下來的居然是個頭……

只見眉目如畫的雪浪法師，穿一雪白的僧，外披繡金斑斕袈裟，緩緩走下車來，立時便把滿場的男子都比了下去……

接著，一位位五陵年、烏子弟，也從各自的車轎上下來。然後纔是齊景雲、鄭燕如並一衆瑤池仙子般的秦淮史，嫋嫋娜娜在碼頭上現。

~~

見秦淮史朝自己來，船上舉子們激到了極點，不人都是頭一次見到花魁，有人當場就要下船……

誰知這些人的目，卻越過了他們，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人。

“趙施主父子在那！”還是雪浪眼尖，指著那艘最大最豪華，旗最多的伍記客船，高聲提醒同伴。

客船上，看熱鬧的趙昊一見到那顆頭，就知道事要變味，轉就想往船艙裡躲，卻被老爹和吳康遠一左一右架住。

“父親快放開我。”趙昊力掙扎。

“傻孩子，人生如此風能有幾回？別人求都求不來，你躲什麼？”趙守正卻笑著不放手。

“是啊，賢弟，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人空對河。”吳康遠也笑嘻嘻說道。

趙昊又向兩個弟子，投去求助的目。

二卻莫能助的搖搖頭，華叔小聲道：“怎敢對師祖？”

“師父你要習慣這種場面，家叔的擁躉，當年比這還瘋狂呢……”王武也安他。

說話間，那些男男，已經涌到他的船邊，齊聲喊道：“趙公子，紅樓詩社來送你了……”

“什麼紅樓詩社？”船上衆人不由一愣。

“《初見集》面世後，金陵的文人雅士、史閨秀無不人手一本，因爲極了小趙公子，便自發組織了初見社，推舉小僧爲首任社首，如今已有近百名員了。”便見雪浪微笑道：

“至於這詩社的名字，自然出自公子那句‘始知昨夜紅樓夢，在桃花萬樹中’了。”

趙昊聽了直翻白眼，心說還不如‘青樓詩社’來的切呢。

“當然，如果趙施主不喜歡，還可以改別的名字，比如‘竹石詩社’，但似乎太過孤寒，不符合咱們金陵人的氣質……”

雪浪不理會趙昊的鬱悶，在那裡喋喋不休一陣，然後向他介紹起兩位自重份，沒有上前湊熱鬧的花魁道：

“爲了更好的支持趙施主。這位齊姑娘被推舉爲本社左蘭臺，鄭姑娘被推舉爲本社右納言，今日特來與小趙公子相見。”

齊景雲和鄭燕如便齊齊兩膝微曲，頷首低眉，微微欠，向趙昊道了個萬福。

ps.第三更送到，下面是加更時間。求月票推薦票~~~~